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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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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第一朵桃花是在画板上开放的。

  江宜清从天津的家里回到学校,发现校园里的桃花只刚刚绽出花蕾。她为了安慰彭雅萝,特意将那张桃花的写生带了回来,还夹带一朵桃花的标本,放在折叠的画纸中间。花瓣虽压得有些扁平,却依旧起到一种很好的衬托作用。只是花萼破碎,想把整朵花捏起来时,所有的花瓣都四分五裂,有了一些“桃花零落皆成泥”的意味。看彭雅萝仍旧很难开心的样子,江宜清说,天津离北平这么近,原来节气竟是差了数天啊。

  彭雅萝叹口气,说,越往北,节气会差的越多。这时候的东北,还天寒地冻着呢。等到桃花开,总该要到四月底五月初吧。

  提到东北,江宜清恨不得掴自己嘴巴。本想拿桃花取悦彭雅萝,却又被她拐弯抹角转到了东北。但见她精神还算不错,不由试探着说,明天是礼拜六,我们去北海,看那里的杏花开了没有,好不好?

  彭雅萝说,明天我有事,还要到秋田街去一趟。

  提起秋田街,江韵清知道,那是租界的一个地名。彭雅萝的一个表姐住在那里。刚入学时,表姐差人给彭雅萝送过几次东西,彭雅萝也到表姐家里玩过几次。但因她的表姐夫,据说是一位名头很响的人物,最近和日本人往来密切,彭雅萝便再不到那里去了。那边再送什么东西过来,表现的也不是太过接受。自家中发生那一场变故,彭雅萝更有了和表姐一刀两断的决心。但今天又说要到秋田街去看表姐,她的心思也实在让人难以猜透。所以江宜清偷偷看她一眼,暗想难得她出去散心,也就没有任何话说。

  彭雅萝的家在东北。本来有一个很好的家境,刚刚成立的满洲国,让在北平读书的彭雅萝,先是感到亡国的愤怒,只不过短短几天,从东北传来的消息,便让她感到家破人亡的痛楚——他那当沈阳县警察局长的父亲,因接济并放走了几位地下抗日志士,被日本人绑在广场的立柱上,浇油漆活活烧死了。在日本人追杀之前,她的母亲在家中自缢,哥哥弟弟四散逃亡,至今不知下落。

  那年春节彭雅萝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江宜清本想带她回天津过年,但彭雅萝不去,觉得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别人,也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不如呆在宿舍,静静舔舐自己的伤口。伤口这种东西,只能像腌制东西,被盐水泡透,就会慢慢结成硬茧。

  江宜清说,你不去,那我也不回。我就留下来陪你好了。

  那年春节虽有很多学生未回家过年,但都各成一体。外面时常传来东北流亡学生冻毙街头的消息,但这小小的宿舍,因江宜清和范义亭的加入,还是有了些其乐融融的样子。范义亭也是东北人,在他们就读的这所“北平艺专”学校,范义亭是一个颇受女生崇拜的人物。他高他们一个年级,通晓好几国文字。平常虽不善言谈,一旦开口,嘴上挂着的,却都是和文艺有关的词汇。更让女生感到神秘的是,他过着一种独往独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生活。显然经济上有着很强的独立性。他一人租住在“艺专”附近的一处民宅里,平时不常到学校。除来女生宿舍找江宜清聊天说事之外,课堂上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又据说,有人经常在北京饭店、德国饭店那种地方见他。虽看不到他和什么人交往,但一个穷学生,哪怕到那里坐坐,也会让人想到他会有多么优越的生活背景了。

  除夕夜,三人吃了自己包的饺子,又喝了范义亭带过来的红酒。说起国恨家仇,又想到前途的渺茫,彭雅萝不禁醉了。那是她一生中渡过的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除夕。她把江宜清看做自己的亲姐妹。而在那个除夕夜过后,她偷偷爱上了范义亭——这个最先和江宜清做朋友的人。

  而在新学期开学后不久,江宜清接到亲戚捎来的口信,说父母催她回家看看。过年时你大哥大姐不在,你二姐也没能从上海回来,家里只剩下一个上高中的小妹,年过的冷冷清清,你说能不让他们伤心吗?你还是回去吧。如今你二姐刚从上海回来,一家人都想见见你呢。那个亲戚如是说。

  江宜清请了几天假。临走之前,再次找到范义亭,托她多照顾一下彭雅萝。你们是东北老乡,你要多开导她。

  但江宜清没想到,就在她回天津老家的这几天,彭雅萝的命运,竟悄悄发生了一些不可逆转的改变。

  和范义亭第一次碰面,是在他的租处。那个仅能容下一桌一几的小小房间里,弥散着一股桃花初绽时魅人的香气。给唐贤平留下深刻印象的,除那枝插在水杯里的桃花之外,便是坐在茶几旁的姑娘了。她体态消瘦,神情郁郁寡欢。正托腮和背靠桌子的范义亭倾诉着什么。是他的到来打断了两人间的谈话。范义亭委婉地和她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姑娘起身告辞。那个时候,唐贤平并不知道她叫彭雅萝。

  直到又经过一番紧密的筹备,南京方面下达了第一项任务,唐贤平将所有北平站成员召集到一起开会时,他才再次听到了“彭雅萝”这个名字。

  唐贤平搞不清上级为何会如此仓促地传达下这个任务。南京方面让“北平站”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将所有人员合并,成立“锄奸队”——这个带有暴力色彩的名称,让唐贤平一度感到十分紧张,或说激动也好。所以在和手下传达上级的指示时,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他说,这是关系到整个华北地区安危的一项重大行动。我们所要刺杀的第一个对象,是军阀余孽石有山。说到石有山,不知道你们对他了解多少……唐贤平看一眼众人。见所有人一脸严峻,语气不由得变得更加沉稳:此人生性无常,多疑善变,惯于投机取巧,见风使舵,多少年来,总离不开“拥兵自卫”这一手绝活。据天津治安当局接获的情报,年前11月8日,发生在天津海光寺附近,袭击华界警察,攻击河北省**、天津市**以及天津公安局等处的暴徒,便是石有山组织的便衣队所为……据上级提供给我们的情报得知,石有山现已秘密潜回北平,和日本人接触频繁,正在召集旧部,密谋下一次叛乱。如何找到他,以及下一步的刺杀行动将如何展开,需要我们自己酌情承办。

  听完唐贤平的讲话,侯子川显得有些兴奋,面色微红说道:搜集情报的事,交给范义亭去办,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范义亭点头,说,好,应该不成问题。

  几天过后,范义亭便带来消息,说石有山确实在北平。但那是在日租界一条僻静的街道上。是属于石有山的私宅。如果没有记错,那里应该叫“秋田街”。

  虽知道了石有山的住处所在,刺杀计划若想完美执行,显然仍是不够。怎样将其住所内部情况搞清楚,才是关键所在。为此大家又费了一番心思。

  仍是侯子川说,这种事,还是要让范义亭去想办法。

  虽是一句玩笑话,但大家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向了范义亭。

  范义亭转转眼珠,低下头,躲开大家的注视。

  唐贤平充满期待地问:是否可行?

  范义亭低着头,显然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愿佛了唐贤平的意。最后才说,我试试看吧。

  几天之后,这个神通广大的范义亭,果然带来了重要消息。

  石有山的家就在秋田街的东首。石家的左邻右舍,全是深宅大院,彼此不相往来。整条大街,一天到晚都冷冷清清,就连沿街叫卖的小贩,也难能打此经过。临街一道高墙,黑漆大门总是紧紧关着,门上除了门牌,连个标志都没有。进了大门,左右两边都有门房,左边驻有穿便衣的警卫,右边是传达室。隔一层狭长的小院子,还有一道二门。二门以里,则是个长方形的大院子。东房三间,驻有两名日本宪兵;西房三间,共有五名侍从人员。坐北朝南是上下两层楼房,大小有八九个厅房,石有山和他的眷属就住在这里。石有山睡觉、抽大烟,都在二楼。只起坐吃饭或偶尔会客,才到楼下正厅。楼房后面还有后院,男女佣人,厨子车夫都住在这一排平房里。后院旁边有一个小角门,却终日上锁,所以佣人们出入,都需从大门口经过……

  范义亭语速极快,又说得如此详细,好像他自己去过那戒备森严的大院里侦查过一般,不由听得大家有些瞠目。直到他讲完,大家仍未缓过神来。倒是唐贤平充满了疑惑,问道:你是怎么搞到这些情报的?

  是呀!难道你去里面侦查过?李明也这样吃惊地问。

  对于范义亭所提供情报之来源,唐贤平早有好奇,也曾问过几次。但范义亭总是避重就轻,只说他认识某国驻华大使馆武官处的一名译员,姓黄。唐贤平曾要求同那位黄先生见上一面,范义亭先说那位黄先生不肯。唐贤平又说可以不见,只把他带到某处指给他看,并保证绝不和他接触。范义亭虽答应尽量想办法安排,却总是拿“没有机会”搪塞过去。怎样对待像范义亭这样的情报提供者,唐贤平自然没有经验,他曾向戴笠请示过。戴笠给出的建议是:对待这种人,既然能为我们所用,既要重用,也要提防。他的隐私也没必要查的一清二楚。逼急了,他是会走人的。假设他有什么政治背景和国际关系的话,也没有太大问题,却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工作线索,不妨将计就计,进行一场考验性的“情报战”和“政治斗争”。

  关于这一次的情报来源,范义亭却没有任何隐瞒。他先是掏出一张纸,展开给大家来看。见那纸上照瓢画葫芦地画了一张宅院草图。范义亭说,我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进里面去呀……随后又压低声音,小声说,我是让一个同学到那里去看的。

  你同学?唐贤平问。又追加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可靠吗?

  按行动规章,如此重大的刺杀任务,是不可向组织以外的任何人透露的。即便此人可靠,也需向组织汇报,再另行商量后定夺。范义亭这么做,显然是犯了大忌。可见专事做情报的人,平时都是散漫惯了。

  她叫彭雅萝,范义亭说,你见过的。就是我们第一次碰面时,在我住处闲聊的那位。

  唐贤平眼前浮出一位瘦削女子的身影,并记起那张被桃花映红的落落寡欢的脸。不由更加忧心地摇了摇头。

  范义亭说,她很可靠的,你们相信我好了。她和石有山的三姨太是远房亲戚。平常老有走动。春节时三姨太还差人喊彭雅萝去她那里过年,这我都是知道的。你一提石有山,我便想到了她。原想这种对亲戚不利的事,她会不会愿意去做?所以当时我也没把话对你们挑明。没想到,我回去找她一问,她便痛快答应下来。所以也没来得及向你汇报。她恨日本人,和日本人过从甚密的所有人,她都恨……说到这儿,范义亭缓了口气,将彭雅萝的身世,对大家详细讲了一遍。

  唐贤平听完,不由说,这姑娘好可怜,我看你们俩关系不错,是在谈恋爱吧?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

  范义亭一笑,说,哪里,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而已。对她好也是我的本分,毕竟我们是老乡嘛。

  获得了第一手宝贵的资料,况且这资料得来竟是这般容易,大家心里都很高兴。但想到下一步的刺杀行动,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棘手。

  按照李明的提议,应该是雷霆出击,采取硬性的武装制裁,明白点说,就是用枪械干掉他。因为这样做的目的,并不在于仅仅消灭掉一个叛国者,同时还能使那些执迷不悟或误入歧途的人有所警惕,杀一儆百,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明的提议得到几个人的赞同,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唐贤平却并不持赞同意见。他所计较的,则是这样的方案会有多少的可行性。按彭雅萝所提供情报,石友三的住所戒备森严,如果硬闯进去,达不到目的不说,反而会赔了自己人的性命。代价太大,成本太高。成功的概率也极其渺茫。

  又有一位刚刚加入的组员陈国治提议说,那就等石有山什么时候出门,我们埋伏在外面干掉他。

  唐贤平说,如果选择石有山外出时行动,这也算是一个可行的好办法,只是据我们得知的情报,石有山很少外出,虽偶尔出来走动,却仅限于日租界的范围。就连过一道桥,到意大利租界都很谨慎。况且我们无从掌握他何时出门?在外滞留多久?如果有这方面详细的情报,我们可以预先部署。但像这一类的行动执行,也必定发生在日租界的范围……

  侯子川沉吟说,我们首要的任务,还是要想办法派人打入石有山家里。一方面掌握他的行踪,说不定有机会,也可来个里应外合,在他家里将他干掉。

  唐贤平说,这主意不错。但据情报显示,石有山睡觉在二楼,抽大烟在二楼,起坐吃饭或偶尔会客,才会到楼下的正厅。平常不经他传唤,就连老妈子或他的侍从,也很难有机会靠近。纵然我们的人有机会接近,也不可能一枪将他射杀,抽身便走。如果没有极为妥当周密的安排,事后是很难脱身的。甚至连他家的大门都出不来,即便出得来,也很难逃出日租界。所以我说,采取硬性措施除掉石有山,是不得已的下策。而我们的宗旨是——消灭敌人,保全自己。

  大家说来说去,还是决定先从行动的第一步入手——派人打入石有山的内部,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迈出这第一步,才有可能找到余下行动的机会。

  众人将目光一起看向范义亭。

  在大家的注视下,范义亭又一次低下头来。

  唐贤平望着范义亭,恳请说,还是你再去找找彭小姐吧,让她想一想办法,看看是不是以找工作的名义,介绍我们一个人,扮作佣人或侍从的角色,打入石有山家里。

  范义亭望了唐贤平一眼,搓着瘦长的两手,说,让一个无辜的人卷入进来,我总觉得不太好……

  唐贤平不语。仍旧望着他。

  范义亭只好点头,说,好吧,那我试试看吧……

  众人走出“三益成”杂粮店,店内掌柜刘兆元殷勤地和唐贤平打着招呼。他是这家杂粮店老掌柜的侄子。而这家杂粮店的老掌柜,则是行动组成员陈国治的亲戚,因地处僻静,这里便成了锄奸队议事的秘密地点。

  侯子川悄悄拉了一下唐贤平,说,唐先生,能不能去我诊所一趟,我俩单独商量一下事情。

  唐贤平点头应允。

  坐在诊所内,侯子川东拉西扯,似乎全然忘了他邀唐贤平来这里的初衷,直到唐贤平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侯子川这才说,唐先生,说到这次刺杀行动,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信任我,当了众人的面,我又不好讲出来,所以这才把你邀到这里……

  唐贤平说,我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同志,重任在肩,你说这些话就有些见外了。

  侯子川说,那好吧。这样说着,便将唐贤平带到内室,拉上窗帘,掏出钥匙,弯腰将屋角的一只铁皮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方形托盘。见托盘上有规则统一的圆孔,排列着同样型号的玻璃瓶子。只是那瓶子的颜色各有不同,有深绿、猩红、淡粉、微黄、还有一种无色,像水一样透明。在随手拉亮的灯光照射下,这些瓶子散发着迷离的色泽。每只瓶子的颈部,都贴有写着编号的标签。看侯子川痴迷的眼神,唐贤平感觉他像一个少年,面对自己爱不释手的玩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侯子川舔舔嘴唇,对唐贤平说,你猜到了吗?这些颜色好看的液体,都是毒药。

  唐贤平不语。

  侯子川说,从少年时候起,我不知道怎么会迷上这些颜色鲜艳的毒药。大概是我母亲,也就是我父亲所纳的第三房小妾,被我大娘毒死的缘故吧。我母亲死的时候,嘴角粘着一丝血,后来我偶尔发现,毒死她的毒药,就是那种血的颜色……我后来学医,仍旧对那些色彩艳丽的毒药情有独钟。它们是两种极端,那些西药能让人活命,这些毒药却能让人毙命。

  唐贤平听得心惊肉跳,暗想这作为医生的侯子川,也真是有些怪异。想到他会不会在某一天,心生邪念,走火入魔,误将这些毒药施与找他来救治的病人,那真的就会成为一个“恶魔医生”了。

  侯子川睁着他那单纯的有些邪恶的眼睛,望着唐贤平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一个医生,每当我面对垂死的病人时,心里确实生出过邪念。他们活在世上,苟延残喘,其实对他们来说,“死”是一种解脱……但我不会那么做。我研制出一些毒药,也会研制出相应的解药。我能让它们死,也能让它们活……侯子川这样说着,走出去,从外间拎进一只笼子来。笼子里是一只白鼠,正在啃吃一枚坚果。他将笼子放下,戴上白手套,从托盘里拿出一只猩红色的瓶子,晃了晃,对着灯光瞄一眼,又用针管吸了一点药液进去,将药液注入白鼠体内。

  他做着这一切,神色痴迷。直到白鼠瞬间倒毙,四肢不停抽搐。侯子川便又换了一副针筒,吸入一些淡粉色液体,给白鼠注射。直到白鼠仍旧抽搐,渐渐僵硬了四肢。侯子川张着眼睛,不由愣在那里。

  唐贤平问:这就是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药吗?

  侯子川说,这是一种最剧毒的药,或许是药量过重,而解药的配比又有些过轻,才让这只“小白”枉送了性命。

  那你是想用这种药毒杀石有山?

  我参加这个组织,便是想让我的才能有用武之地,我向来对政治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哪些人该死,哪些人该很好地活在这个世上。侯子川说。

  唐贤平颓然坐在一把椅子上。轻声说,或许你想出来的,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吧。

  不,侯子川说,这不是最稳妥的办法,这些毒药虽能保证一剂毙命,但它有色、异味,放在汤药茶水里,不易溶解。况且三步之内毙命,给我们的同志会带来危险。我正在研制一种无臭、无色、水溶的毒药,这种毒药只会慢慢侵蚀身体,要了他的性命。也可让我们的同志安全脱身……说着,侯子川拿起那只纯白色的瓶子,揭开瓶盖,凑到唐贤平鼻子下面,说,你闻闻。

  唐贤平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望了侯子川一眼,这才将鼻子慢慢凑过去,却又迅速躲开,抬手揩了一下鼻翼说,确实像你说的这样。但你有把握吗?让我们的目标服下这种毒药后,3个小时,5  个小时,或10个小时,安然无事,却又必须死掉。

  侯子川封好瓶盖,将药瓶放回。神色迷茫说,我有把握确定他死。但没有把握是不是在我们的同志安全转移之后。这种药,我在自己身上试过,我已经掌握了五分钟、十分钟之内的药效,肯定对服药者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适。或许是怕出差错的原因吧,再长的时间我还没有把握。你再给我点时间,我加大药量的配比,让它在一小时之后发挥药效,而不会有任何生理上的不适。一旦我们的同志得手,一个小时之内,也完全可以有机会脱身了。

  唐贤平惊讶地看着他,联想到第一次见他时的奇怪举止,这才知道,这个看似单纯,实则疯狂的医生,其实早就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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