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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她该死(万)


  随着一阵晚风吹来,白灵推开了那扇门,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身月牙色的聂仙,踏着满地的夕阳,面带微笑,却不达眼底。

  紫灵面色有些苍白,好似想起周芙被拖出临风殿的那一幕,忙不迭地给聂仙让了路,规矩的躬了个身,却不敢吭声。

  倒是玉秋意不疾不徐的起身,在聂仙跟前微微俯首,不卑不亢,“皇妃娘娘。”

  玉秋意的身份一直是聂仙解不开的迷,礼节却也并不在乎,微微朝她骇首,便兀自寻了椅子坐下。

  桌上还有些许糕点,好似并没有人动过。

  “不知皇妃娘娘突然到访,秋意有失远迎,还请皇妃娘娘莫要怪罪。”

  玉秋意柔柔地说着,便招手身边的丫头,“快去将糕点撤下,天气炎热,放久了该坏了。”

  那丫头一愣,随即应了声“是”,便匆匆端了那盘糕点离去。

  聂仙见此,轻笑道,“莫要拘谨,本妃刚过门没几天,并不知秋意姑娘就住在四郎的临风殿,未能早些来认认门,是本妃疏忽了,如今才想起来该来看看你,想着上次秋意姑娘仗义解围,本妃还未登门拜谢,这不,让白灵取了一支玉如意过来,还请秋意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聂仙说罢,袖里暗暗摸了一把银针,想起玉秋意舞剑时,那利落的身影,再看看现在这柔弱的模样,顿时心下有不少疑虑。

  习武之人不应该体质这么差,方才她的步伐之间都有些虚浮,定然是真的身子弱,可那出神入化的剑式,又是怎么练出来的?

  白灵从身后的灰衣丫头手上接过托盘,那碧色的玉如意在夕阳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皇妃娘娘客气了,秋意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玉如意受不得。”

  玉秋意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成色上好的玉如意,而后便婉言拒绝了,眉眼之间没有半点眷恋或是贪婪,依旧是淡若清风。

  见此,聂仙也不是个矫情的,唇角一勾,那美得张扬的脸上,轻轻扬起一抹看似柔和的笑容,“既然秋意姑娘看不上,那本妃自然是不该玷污了秋意姑娘的眼光。”

  说着,聂仙站起身来,给白灵使了个眼色,在玉秋意那平淡无波的眸子前,将玉如意收了起来。

  玉秋意倒是没想到聂仙这般脸皮厚,说不给就不给了,眸子终究是闪了一闪,却不再吭声。

  她一直知道聂仙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做出的事情自然不能用常理去看待,否则,那满宫的谣言为没有淹死她,偏偏还成就了她?

  不过就在那灰衣丫头捧着玉如意回去的路上,那送糕点的丫头已经端着新鲜的糕点回来了。

  见灰衣丫头端着玉如意又回去了,眼里有几分不屑。

  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不过又是一个来讨好玉秋意的女人罢了。

  那丫头才端着糕点进门,却只见聂仙已经起了身,绕着这小厅环顾了一周。

  “秋意姑娘倒是将这秋意阁打理的很是别致。”

  聂仙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而后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进门的丫头,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

  “哐当——”

  聂仙好似被椅子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推了那丫头一把,糕点便撒了满地。

  那盘子还在地上打着转,溜到了主人脚下,白色的绣花鞋忙躲了一下。

  随着盘子落在了脚边,满地白色的糕点四处散落,玉秋意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了。

  “毛手毛脚的,快些给皇妃娘娘赔罪!”

  随着玉秋意声落,摔了一跤的丫头忙起身跪着,小嘴一扁,差强人意地磕了个头,“皇妃娘娘恕罪,婢子是无心的。”

  显然有些不太情愿的模样。

  方才明明是聂仙自己不小心撞过来哦。

  聂仙也不恼,盯了满地的糕点,一副惋惜的模样,“可惜了这些糕点,秋意姑娘,你这儿的丫头还真是有些不知轻重,是该好好教育了。”

  随着聂仙明朝暗讽,玉秋意勉强挤出一抹柔笑,“秋意管教不严,惹了皇妃娘娘笑话了。”

  “既是这样,便如此吧,这临风殿里,就数紫灵做事最让人放心了,不如就将她留在这秋意阁吧!”聂仙陡然出声,眉眼弯弯,看起来甚是无害。

  可偏偏就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在一旁一声不吭的白灵浑身一凉,只觉得聂仙又要作妖了。

  聂仙转变的有些快,让玉秋意半晌没缓过神来。

  可紫灵在一旁却听了个清楚,眼前一亮,忙不迭的上前去谢恩。

  “婢子谢皇妃娘娘恩典!”

  随着紫灵声落,玉秋意只觉得心下一凉,终究是明白,聂仙这一捧一摔,不过是来彰显自己女主人的地位来了。

  可玉秋意心里很明白,在聂仙来之前,这里的一切,除了姬风冥的寝殿,都是她说了算。

  聂仙此举显然是挑衅她的尊严。

  “紫灵,本妃知道你同秋意姑娘要好,不过往后可要记得避嫌,若是秋意姑娘知道你得了本妃的好处,可不一定会如本妃这般通情达理呢!”

  聂仙眉眼含笑地同紫灵说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那说出的话,却好似将玉秋意的心剐了一块出来。

  她很清楚玉秋意的痛处,虽然住在临风殿里,却无名无分,不过是依仗着皇家对她莫名的忍让与纵容,这才让她得以接近姬风冥。

  可,“避嫌”二字,显然是在说她不知廉耻。

  听着聂仙含沙射影的言辞,玉秋意的眸子闪了闪,藏在袖中的手,好似都要将那袖口捏碎。

  “皇妃娘娘说笑了,临风殿中都是自己人,哪里需要避嫌。”

  玉秋意勉强笑着,终究是莲步轻移,走到了窗口,抚摸着那盆蓝色的花儿,好似十分喜爱,垂了眸子,藏了情绪,“皇妃娘娘肯割爱将白灵就在秋意阁,秋意别的不会,却很是喜欢花草,不如,秋意就着这满院的花花草草,让皇妃娘娘挑些喜欢的回去,如何?”

  “本妃伺候四郎都有些乏力,哪里还有心思照顾这些花草。”

  聂仙唇角一勾,那言辞中丝丝暧昧的意味,惹得玉秋意身影一僵,眼底有着诡异的光芒。

  聂仙这把刀,还真是哪儿痛往哪儿扎。

  成功看到玉秋意身影有些僵硬,聂仙便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也是个望而不得的,竟然在此五十步笑百步。

  “皇妃娘娘如此辛苦,难得还有闲暇来看望秋意,秋意还真是受宠若惊。”玉秋意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好似并没有被聂仙影响。

  此时,聂仙倒是忍不住对玉秋意有些钦佩了,她都如此嚣张了,那玉秋意若是对姬风冥有意,那玉秋意这份隐忍,倒是难得的很。

  说着,只见玉秋意好似在窗边张望了一番,挑了一盆还未开的雏菊,端至聂仙跟前,面上平淡无波,带着一丝丝平和的笑意。

  “这雏菊不用诸多打理,到了秋日,自然便开了,皇妃娘娘可以试着养一盆,便会发现其中乐趣了。”

  聂仙见她并无不妥,伸手便要去接,指间还未触到玉秋意手中的花盆,却只觉得手中一空,那花盆便落了下去。

  “砰——”

  清脆的声音响起,那盆雏菊还未到花季,便成了一地的碎片。

  还不待聂仙回过神来,只见玉秋意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好似嚼碎了什么。

  随即,一口黑血便由她口中溢出,那洁白的身影,便缓缓倒地。

  夕阳已经收起了它最后一丝光芒,刚刚点起的宫灯映得玉秋意那乌黑的唇,更是骇人了。

  “秋意姑娘!”

  紫灵率先反应过来,猛的扑向玉秋意,一把扶起她,眼底满是惊惧,抱着喘着粗气的玉秋意,有些不知所措。

  “你……害,害我……”

  就在聂仙还在愣神之际,玉秋意虚弱的声音,随着她那看似惊恐的眼神,便一口咬定了聂仙。

  紫灵闻言,眼里的惧意被怒气取代,终究是忍不住朝着聂仙吼了出来,“你都已经是皇妃娘娘了,为何还是不放过秋意姑娘!”

  见状,聂仙却觉得有些不对,方才莫说她并没有用针,连手都没有触到玉秋意,怎么就突然毒发了?

  思及此,聂仙陡然想起什么,猛的回头,只见姬风冥一手提着灯笼,站在门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白灵等人随着聂仙的目光,便也看到了在一人站在门外一声不吭的姬风冥。

  随即纷纷要行礼,却只见姬风冥挥了手,免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白灵还未站稳身子,迎面就是一句呵斥,吓得她忙一个箭步穿出了房门,直奔太医院而去。

  聂仙却是看着这一屋子的混乱,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呆呆地看着姬风冥行至跟前,眸子眨了眨。

  “不是我。”

  简单的三个字,传入姬风冥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玉秋意勉强张着有些迷离的眼神,盯着姬风冥,好似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四殿下,方才秋意姑娘要送花给皇妃娘娘,婢子亲眼看到秋意姑娘中毒倒下了!”

  紫灵却很明白姬风冥对聂仙的“宠爱”,忙不迭地替玉秋意解释着,期望着姬风冥不要相信聂仙。

  可她却失望了。

  “仙儿说不是,那便不是。”

  随着姬风冥声落,玉秋意终究是无力地闭了眸子,可那眼帘上,却被宫灯照出了些许晶莹。

  紫灵目瞪口呆地盯着姬风冥,好似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从前,无论何时何地,姬风冥总是这宫中最铁面无私的一位。

  从不徇私枉法,因为上过战场,比别的皇子更是杀伐果断,干净利落。

  何曾有这般糊涂的言语?

  “仙儿说了,四郎便信吗?秋意姑娘都已经命在旦夕了。”

  聂仙被方才那番不知真假的言辞又一次搅乱了心神,眼底有几分期待,明知道是假的,却仍旧飞蛾扑火。

  “仙儿说的,本殿都信。”

  姬风冥却眉头一挑,一手揽过聂仙的肩,跨过那满地的狼藉,转身就往外走去。

  紫灵顿时怒火攻心,放下已经昏迷的玉秋意,盯着聂仙那月牙色的身影,眼底出现了一抹肃杀之意。

  随即,那本该在桌上的紫砂壶,便径直往聂仙后脑飞去,那呼啸而去的力道可想而知。

  姬风冥率先察觉不对,就在那紫砂壶到来之际,一把推开了聂仙,任由那紫砂壶往门外的院子里砸去。

  “哐当——”

  那紫砂壶碎了满地,还有不少上等茶叶覆在那碎片上,宫灯照着那满地的茶水,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聂仙被推了一把,还未缓过神来,只觉得袖中一轻,那金色的盒子便咕噜噜地落了地。

  那金色的盒子在屋中央滚了一圈,随着众人的目光,落在了紫灵脚边。

  “住手!”

  随着紫灵拾起,聂仙忙伸手去夺,眼底那微微的恐惧终究是泄露了她的伪装。

  那蛊虫有多危险,聂仙心里比谁都清楚,若是落到紫灵手里,还不见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紫灵一手抓了那金色的盒子,忙不迭地闪躲着,终究是看到了聂仙慌乱的神色,心下便是得意了几分。

  不管这盒子里的是什么,终究是落到了她的手里,见聂仙那紧张的模样,自然是重要的。

  “把它给我!”

  聂仙一时间奈何不得她,便冷眼瞅着紫灵,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连自称都不曾用了。

  很显然,聂仙生气了。

  袖中的银针已经拈在手中,蓄势待发。

  “仙儿,不过是个盒子罢了,不用动这么大气。”

  姬风冥见聂仙有些失控,便上前去拍了一下聂仙的肩膀,显然是在狐疑那个盒子里的东西。

  “紫灵,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聂仙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姬风冥,眼中盯着紫灵手中那金色的盒子,眼里满是危险的气息,若是紫灵再不交出来,就怨不得她出手了。

  “紫灵方才谋害皇妃娘娘,早罪该万死了,不过,临死之前能看看娘娘的秘密,倒也死而无憾了。”

  紫灵见她如此,笑的愈是欢了,伸手便要打开那个盒子。

  就在紫灵伸手的那一瞬间,聂仙手中的银针朝紫灵的双手呼啸而去,带着点点寒光,冷了整间屋子。

  “啊——”

  随着紫灵的一声惊叫,盒子便从她手中滑落,聂仙足下轻点,飞身就要去接。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夺走了盒子。

  聂仙见此,心下一慌,扭头便要去抢。

  拿到盒子的姬风冥眉头一皱,只觉得聂仙今晚反常至极,在这么多人眼前,竟是朝他袭击而来。

  顿时,对这盒子中的物件便愈来是好奇了。

  几次抢夺未果,聂仙便有些急了,警惕似得盯着不远处的姬风冥。

  “殿下,说不定那是皇妃娘娘偷人的证据,您何不打开瞧瞧?她能爬了您的花辇,自然也爬过别人的床。”

  紫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疯狂地朝姬风冥说着这世间最伤人的话,眼底有姬风癫狂之意。

  闻言,聂仙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手中的飞针更是不留情地往紫灵的太阳穴丢去。

  “叮——”

  一声脆响,白灵的袖剑掠过紫灵跟前,直挺挺地没入了墙中。

  随着白灵的身影掠过,拔出袖剑,扁洛南背着医药包,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聂仙眼底一冷,“白灵。”

  “皇妃娘娘,紫灵与婢子相识多年,除了口无遮拦外,并无二心,还请皇妃娘娘饶她一命!”

  白灵自知不妥,便单膝跪下替紫灵求情。

  扁洛南不明所以地看着屋子内乱做一团,见姬风冥冷着眼看着他,这才忙不迭的行礼,“四殿下,皇妃娘娘,不知病人……”

  “扁院首,您快来看看秋意姑娘吧!”

  扁洛南话音未落,紫灵便率先缓过神来,拔了手上的银针,忙扶起地上不省人事的玉秋意,朗声唤着扁洛南。

  随着姬风冥点头示意,扁洛南这才慌忙避开了满地的狼藉,往玉秋意处而去。

  聂仙冷眼看着一副忧心模样的紫灵,还有跪在地上的白灵,只觉得有些荒谬,“你替她求情,可她眼里哪里有你?”

  说罢,也不顾白灵那有些焦急的模样,转而看向姬风冥,“将东西还给我。”

  语气冰冷至极。

  姬风冥冥唇角一勾,别有意味地瞅着她,好似从认识聂仙开始,她要么便是一副妖媚的模样,要么便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哪里有这番冰冷的样子。

  见她着实是生气了,姬风冥也不再逗她,抬手就要将盒子还给聂仙。

  知道定然是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如此紧张。

  可紫灵却盯着姬风冥手中的盒子,眼眸半闭,恨意一闪而过。

  就在聂仙即将碰到那盒子之际,紫灵竟是趁机扑了过来,将那盒子打落在地。

  “啪嗒——”

  一声清脆的开盒声,让聂仙的眸子陡然瞪大,反手一掌推开了紫灵,朝那盒子扑去。

  却还是迟了一步,那金色的虫子从盒子中飞出,细小的好似窗外那初起的星辰,直勾勾地朝聂仙飞去。

  姬风冥自然也看到那虫子,眉头皱起,伸手拉了一把聂仙,堪堪是躲过了那虫子的袭击。

  可那虫子却好似嗅到了另外一股气息,闪电般地朝姬风冥而去。

  聂仙心下一惊,袖中的银针尽数飞出,妄想阻止那虫子攻击姬风冥,可那虫子却偏偏好似长了眼睛,快速躲过了所有的银针,依旧朝姬风冥处飞去。

  姬风冥自然也看到了这虫子对自己的执念,内力尽数化作掌风,朝那虫子挥去。

  “不要!”

  随着聂仙一阵惊呼,那虫子竟是穿过了姬风冥的掌风,鬼魅般地没入了姬风冥的手掌心,徒留掌心里一个极小的伤口,泛着黑气。

  姬风冥心下一惊,只觉得手腕处有东西蠕动,忙不迭地点了满手的穴道,却发现那虫子却又没了动静。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灵也愣住了,甚至来不及上前去帮忙,事情便已经发生了。

  紫灵被推到在地,眼里也有一瞬的茫然,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见聂仙满是怒意的眸子对上了她的,而后银光一闪,只觉得喉间一疼,便再也没了知觉。

  扁洛南拿着针的手微微抖了一抖,竟是忘了下针,直勾勾地盯着那地上已经了无生气的紫灵,满是沧桑的眸子闪了一闪,眼底多了几分惧意。

  聂仙这手下的连白灵都来不及反应,愣愣的盯着已经死绝的紫灵,红了眼眶,“为什么!?”

  “她该死!”

  冰冷的话语从聂仙口中溢出,扁洛南忙低头继续给玉秋意解毒,不敢再抬起半分。

  可白灵却抿了唇,带了几分不甘和怨气,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姬风冥却在缓过劲之后,一把抓了聂仙的手臂,眸子里有些许冰冷,“那是什么?”

  “蛊。”

  聂仙抬眸盯着他,眼底静的好似一潭死水,而后一把拨开了手臂上他的手,退了两步,往门外跑去。

  守在门外的青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只闻屋内传来了姬风冥的怒斥声。

  “将皇妃给本殿带回去!”

  随即,卓影与卓云二人,不从何处出现,拦住了欲离开的聂仙。

  “还请皇妃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聂仙回头看了一眼冷然的姬风冥,心下一沉,恐怕是走不了了,若是要强行离开这里,去找白颜,定然要牵动姬风冥体内的蛊,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情况。

  随即,聂仙望着一眼渐渐升起的月色,轻轻一笑,有些无奈,跟着卓家兄弟二人回了寝殿。

  留下的姬风冥盯着手中的伤口,眉头愈蹙愈紧。

  “四殿下,秋意姑娘不过是误食了飞燕草,老臣已经替她将毒性排出了,休息一段日子便好了。”

  扁洛南小心翼翼地起身,收了医药包,瞥了一眼那满地的银针,那是聂仙留下的。

  只觉得毛骨悚然,幸好没有得罪这个四皇妃。

  “你知道方才那是什么东西吗?”

  姬风冥哪里不知道,方才那不过是玉秋意演给自己看的一出戏,自然不会给自己下太危险的毒性。

  可偏偏,这个聂仙口中的“蛊”,却成了今晚的意外。

  扁洛南垂了头,满是皱纹的脸皱成一团,小心翼翼地上前去盯着那地上的金色盒子瞅了半晌,摇了摇头。

  “四殿下,方才皇妃娘娘说,这是‘蛊’,老臣没见过,但却也听说过。”

  扁洛南抬头看了一眼姬风冥,见他面上并无波澜,又瞅了一眼被白灵盖上一层轻纱的紫灵,心下凉了一瞬,生怕姬风冥一个不痛快,让他去给那个婢子做个伴。

  “继续说。”

  姬风冥凉凉的声音响起,连带白灵也颤了一瞬,好久没有见过姬风冥动怒了。

  “这蛊是北溟边境独有的一种养毒方法,江湖上称那些人为‘养蛊人’,蛊虫,便是将各种毒物圈养在一处,厮杀之下,活下来的,便是蛊,听说一旦进入人体便会啃食人的五脏六腑,直到……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扁洛南的声音都有了些许颤抖。

  “可有解蛊方法?”

  姬风冥看着还躺在地上的玉秋意,示意白灵将她移上床去,白灵骇首,便出门去寻了丫头来。

  “老臣才识浅薄,并不知这解法……”

  扁洛南额上有一丝冷汗渗出,在宫灯下,尤为刺目,却不敢伸手去擦。

  “既然不会解,那本殿便没有中这个蛊,扁院首,便也不会失了名誉,是吧?”

  姬风冥摸了摸手腕,只觉得并没有什么感觉,心下愈是不安起来,聂仙方才那表现,显然是对这个东西带着惧怕的,她是知道蛊虫的可怕。

  可是为什么她会随身带着这个东西?

  “老臣今夜过来是给秋意姑娘瞧病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扁洛南好似得了特赦令,猛地松了一口气,顺着姬风冥给的明路回答。

  不过半晌,白灵领着两个丫头进来了,收拾了昏迷的玉秋意,也抬走了死去的紫灵。

  “扁院首果然是个明白人。回去吧!”

  姬风冥轻叹一声,扁洛南便忙不迭地垂首告退了。

  夏夜的风吹过他额间的冷汗,比那冬夜的风还要凉了几分。

  屋内静悄悄的,姬风冥坐在木椅上,垂眸沉思,身边的丫头收拾着满地的狼藉,却也不敢吭声。

  随着1白灵拾起那金色的盒子,姬风冥的眸子却闪了闪,“拿来。”

  白灵楞了一瞬,便将那盒子交到了姬风冥手上,“四殿下,紫灵……”

  “她既是早就跟了玉秋意,本就是留不得的。”

  随着姬风冥云淡风轻的话语飘出,白灵眸子垂了几分,终究是明白了,姬风冥的无情之处。

  他可以培养你,利用你,甚至可以假意对你好,可若是无用了,不忠了,便随时可以死,哪怕你为他付出过多少,都是一样的结局。

  白灵终究是踌躇了半晌,不再吭声,也许自己有一日,也将会是这样的结局。

  手中把玩着手中那金色的盒子,姬风冥终究是起了身,黑色的衣裳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阴冷,一步步往外走去。

  寝殿里,聂仙盯着那一晃一晃的红烛,只觉得可笑至极,不过几日,红烛还未燃完,她与姬风冥竟是这么快便产生了隔阂。

  今夜这个意外,定会让姬风冥对自己的防备更是深了。

  若说以前是合作,可今夜过后,也许便是对峙了。

  聂仙无数次想过,若有一日,自己和他站在不同的一方,会发生什么,可答案永远都是一样的。

  “吱呀——”

  门开了,聂仙知道是他回来了,凭着扁洛南的学识,知道这蛊的秉性并不难,可解蛊之法,却一定没有。

  否则聂见远不会这么放心的用这个东西。

  随着门关上,姬风冥将那金色的盒子放在桌上,兀自坐在了桌前,神色冰冷,甚至带了些许戾气。

  他在等着聂仙的解释,可聂仙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蛊是聂见远给的,也是要给他用的,这个姬风冥不可能猜不到,可聂仙该怎么解释,今晚只是个意外。

  他会相信吗?

  姬风冥一向多疑,她用尽心思,才让姬风冥肯同她合作,如今哪里又是这一句话可以解释的。

  见聂仙不吭声,姬风冥又将那金色的盒子拿起,往聂仙处丢去。

  聂仙眼明手快的接住,终究是叹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哪儿来的?”

  姬风冥问的毫无表情,好似这蛊与他无关一般。

  聂仙眸子闪了一闪,只觉得有几分无力,“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可本殿却想听你解释。”姬风冥眸子又是冷了几分,聂仙这么一说,自然是默认了。

  聂仙沉默了,寝殿里不过两句话,便又恢复了静谧。

  “聂见远让我来害你。”

  许久,聂仙终究是出了声,既然他想听,便说给他听便罢了。

  “所以你便照做了?”

  姬风冥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了几分失望的味道,让聂仙心头颤了一颤。

  竟然是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我说是意外,你信吗?”

  聂仙突然抬眸盯着他,眸子里好似带了些许雾气,有几分无力的祈求。

  她的眸子里映着红烛,也映着他。

  姬风冥撇开眼,竟然是觉得心下有几分不忍,却在看到掌心的伤口时,冷笑一声,“那蛊都已经在本殿的身体里扎根了,你说本殿该不该信?”

  “既是不信,那问这么多作甚?”

  聂仙闻言,心头一颤,只觉得方才那股酸气愈是浓了,梗在了喉间,让她发不出声音。

  红烛摇曳,已经燃到了根部,就好似他们之间的合作,也到了尽头。

  久久等不到姬风冥的声音,聂仙樱唇轻抿,合衣趟下,裹着那薄薄的被褥,挪到了床角。

  只觉得这夏夜,冰冷至极。

  黑色的身影终究是转头盯着那娇小的背影,眼底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姬风冥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相信聂仙,多年的警觉告诉自己,不能再相信这个女人了。

  可偏偏,他却就在刚刚望进她那双眸子之际,竟是有几分想要相信她的冲动。

  躺在内侧的聂仙睁着眼睛,盯着那冰冷的床幔发愣,不知何时却已经湿了眼眶也不得而知。

  床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姬风冥在宽衣。

  就在聂仙即将睡过去之际,只觉得被褥被人掀开,姬风冥的手臂环过她娇小的身子,暖了她冰冷的心。

  察觉到聂仙的身子僵了几分,姬风冥心中颤了一颤,只觉得搂着她的感觉格外安心。

  “睡吧。”

  好似从大婚后,他们从未好好的睡过一觉。

  在听到这声好似带了几分柔情的声音后,聂仙终究是放松了身子,那喉间的酸涩,愈是浓烈,泪水打湿了那依旧殷红的枕头。

  “你还信我吗?”

  烛火才熄,聂仙将自己藏在黑暗中,轻轻的出声,带着几分自己都不熟悉的胆怯。

  “你为何要扑过去?”

  姬风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略带磁性,酥酥麻麻地传入她的心间。

  想起方才电光火石之际,聂仙奋不顾身扑向那盒子的模样,姬风冥终究是选择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冲动。

  若是自己没有拉她一把,那蛊虫便不会转换了目标,此时应该是在聂仙的身体里了。

  “我不想你死。”

  聂仙终究是哽咽了,那连带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天知道她当时有多恐惧,多害怕。

  可最终,却仍旧发生了,她来不及震惊,甚至来不及去哭。

  感受到聂仙的绝望,姬风冥终究是将她搂紧了几分,“你可有想过,本殿也不希望你死。”

  所以,他也来不及想为什么,便将她拉回了身边,哪怕知道,那一定是个危险的东西。

  “为什么?”

  聂仙闻言,终究是颤抖着问道。

  “你若是死了,谁帮本殿去找解药?”

  宛若一盆冷水泼下,将聂仙从头浇到了脚,随即都忘了抽泣,连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

  “你方才不就是想去找老头子的吗?”

  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却暖了聂仙的心。

  闻言,聂仙终究是挪了身子,转而面向他,漆黑的夜里,借着月光,却只能看到他那黝黑的眸子,看不清表情。

  “所以你方才是吓我的?”

  随着聂仙音落,姬风冥那低低的笑声响起,竟是伸手去拂了聂仙眼角未干的泪水,“本殿只是想不明白,为如仙儿这般佳人,会对本殿情有独钟。”

  好似终究是得到了姬风冥的回应,聂仙心下多了几分欣喜。

  “你可还记得,有一年的年宴上,有一个浑身都是泥巴的孩子?”

  随着聂仙的话,寝殿里有了半晌的寂静,好似姬风冥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那一年的年宴上,灯火阑珊,宫中的舞姬在大殿中旋转,起舞,好似一副国昌民盛的画卷。

  可那晚宴上,总有一些年幼的孩子厌倦那些烟火味,跑到了花园中玩着自己的泥水。

  其中一位,便是聂仙。

  那年的春季来的早了些,才至大年,便已经春暖花开了,盛开的桃花在大红的灯笼下,显得格外娇艳。

  大年的前夜下了一夜的春雨,花园的泥地里全是大大小小的水洼,成了宫中这些孩子们玩耍的圣地。

  那年的聂仙满脸都是淤泥,堆着个好似人样的泥人,躲在花园一角里,轻声对泥人说着话,时不时眉开眼笑,笑容比那桃花还要娇艳。

  那年的姬风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已经十二三岁模样的他已经一身黑衣,躲开了晚宴,也躲开了那些玩闹的兄弟姐妹,兀自朝着那晚的月亮,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母妃。

  可聂仙那银铃般的笑声与明媚的笑颜却夺了他的注意,也夺了宫中那些公主们的注意。

  一群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八九岁的模样,便一蜂拥地往聂仙处而去了。

  年幼的聂仙也许是想跟那些公主们谈判着这块泥地里的归属,还有那个泥人的重要性,却遭到了公主们的嘲讽。

  “什么娘亲,不过是个泥人而已,整个御花园都是我们的,要你一个泥人怎么了?”

  随着一位公主的娇斥,跟在后头的女孩们便上前去抢夺聂仙手中的泥人。

  聂仙好似对她们有些畏惧,忙不迭的后退,四处闪躲。

  最终,那些女孩不仅没有抓到聂仙,反而都被染了一身污泥,惹了那公主的不悦。

  “一群笨蛋!”

  年幼的聂仙本就有些古灵精怪,见她们如此好对付,便也不再畏惧,扭着小屁股有些得意起来。

  那公主自是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四下张望了半晌,见四周没有侍卫可以驱使,有些泄气之时,却看到了靠在假山边上四处冷眼旁观的姬风冥,顿时眸子一亮。

  “四哥!你快过来!这里有个臭丫头欺负我!”

  本不想参与的姬风冥对这位妹妹的话却不能视而不见,那是皇后的女儿,姬风灵,唯一一个嫡出的公主,皇宫里的宠儿。

  姬风冥缓步朝那群女孩儿走去,却只见方才还畏畏缩缩的聂仙已经得意无比,站在那桃树下笑的正欢。

  虽然面上染了不少污泥,却仍旧比那烟火还要明媚。

  “灵儿,花园里这么多地方,你为何非要抢她的。”

  姬风冥向来帮理不帮亲,这便也是那齐将军要带他出征的原因,唯有这样的性格,才能得到军中兄弟的敬重。

  “四哥,四皇兄!你这是什么话,整个御花园都是我们的,就连她手中的泥人也是我们的,我将东西要回来怎么就是抢了?”

  姬风灵娇憨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薄怒,显然很不满,自己的皇兄并不打算替她抢夺。

  “你若是想要,皇兄给你捏一个便是了。”

  姬风冥冷着一张脸,终究是没有答应姬风灵的要求,伸手去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块。

  可姬风灵却愈是生气了,看着在桃树下笑的更是得意的聂仙,禁不住怒火攻心,捡起一块石头就超聂仙砸去。

  “让你笑!不准笑!”

  年幼的聂仙盯着那飞来的石头,终究是煞白了一张小脸,猛地退了两步,却已经来不及了。

  姬风冥怕姬风灵闹出人命,忙将手中的泥块丢出,砸偏了那块石头,迅速走到姬风灵跟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啪——”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石头落下的声音,聂仙一个足下不稳,落到了水洼里,染了满身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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