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班长是跑着跑着才意识到不对的。
她的视野所在之处，除了她和游昕，已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这不正常！班长在心里叫嚣着。
她主动松开了方才下意识反抓住游昕的手，两个人绑定在一起会降低奔跑速度。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跑着跑着，随着小腿肌肉的酸痛感愈烈，身后的未知从背后弥漫上她的大脑。
一双迷人的圆眼在她眼前流淌着粼粼水波，班长心脏扑通直跳。
一只美得惊人的人鱼正站在她眼前，眼珠地盯着她，瞳孔墨黑如深渊。
“回头，看我一眼。”
“别回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班长于混沌中惊醒，哪里还有什么美人鱼的身影，她有些后怕地靠近游昕。
游昕安抚地拍了她两下，想起刚才充满魅惑性的声音，沉思几秒，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她精准地用拇指点了几下，按下拨号键。
“噔噔噔——噔——噔噔”
充斥着欢快的铃声从后方传来，游昕拉着班长停住了脚步。
果然。
游昕独自转身，对面的鱼正竖着立在地上，两只眼睛捧着手机。
游昕挂断，又打了一次，铃声随即又响起。
她眉毛微动，看向定在原地的鱼，或者说，是盯向没有眼珠子的鱼身——
“辅导员？”
两只眼珠飘飘荡荡到了远处，收起了游昕散落一地的文件。
它们飘到鱼身面前，阖起的鱼鳞倏然掀开，下面赫然是密密麻麻的眼睛。
眼睛紧紧地盯着资料，一目十行，鱼唇一张一合，声音严肃板正:“你们两个怎么还没到教室，要迟到了知不知道！我发来的消息要及时注意，知道没有？”
两人立马看起了自己的手机。游昕的页面空空荡荡，等班长打开手机，页面都是满满的通知。
——5分钟前【地点d1215，我已经通知其他学生了】
——4分钟前【怎么还没到？还有十分钟你就要迟到了知道吗？】
——3分钟前【怎么还没到？】
——2分钟前【怎么还没到？】
——1分钟前【我来找你了】
它头一抬，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游昕，眉头微皱，又看向半藏在游昕身后的女生:“游昕也就算了，程熙你平时从来没迟到过，不迟到可比你帮助游昕重要多了，知道吗？”
游昕眉梢微挑，深深地看了一眼飘着的眼珠。
她心中百转千回。
【游昕也就算了】【不迟到可比你帮助游昕重要多了】，这两句话透露出辅导员明显的偏向——
游昕她自己，并不重要。也即是，游昕目前对她没有价值，为什么没有价值？游昕觉得辅导员的态度和保安的态度有点像，都是在看过资料之后，对她有不好的态度:辅导员是漠视，保安则是厌恶。
思及此处，游昕忽然身体朝前大跨几步，从辅导员手中抽走了自己的出院单。
同时，她顺便好心地替班长敷衍辅导员几句:“知道了，知道了。”
发现班长的眼睛直直盯着辅导员，眼神又像之前那样开始涣散，游昕毫不客气，猛地一掌拍向班长。
回神的班长脸色苍白，低声道谢。
当务之急，是【不能迟到】。
班长也听出了辅导员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她抿了下唇，主动在前面带路。
落后在她身后，完全挡住辅导员视线的游昕却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恶意。
粘稠腐烂的冰凉液体好似攀附上她的脊背，阴冷硌人的东西在她裸露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地爬，如毛毛虫一样。
脑中神经一痛，游昕清楚地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面前出现了一堆蠕动的毛毛虫，而虫的身上，都是阴冷的眼睛。
“你是不可拯救之物。”
游昕:……？
怎么你们鬼还经常搞双标的？刚才班长沉浸痴迷的样子可不像是见到了这鬼东西。
游昕面无表情地抹开眼前的幻觉，脚步自如地跟着班长跑。
她心中默算着倒计的秒数，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十分有节奏，在前面慌乱奔跑的班长随着脚步声，心中也逐渐安定下来。
在最后三十秒的时候，班长停下脚步，惊喜的声音传入游昕耳中:“我们到了！”
定睛一看，门牌上赫然硕大一个【d1215】
但她还保有谨慎，站在门边，等着游昕的意见。
游昕上前一把推开门，班长紧随其后，游昕没有迟疑，当即快速地落了锁，犹觉不够，从衣兜中拿出一把锁，扣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有些脱力地靠在墙边上，右手抹着鼻下的粗汗，假掩着吞了一口药。
——在精神病院前头疼的症状，在进入学校之后加重了。
“班长！新同……游同学，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一群人围了上来，扶着逃生成功还没回神的班长坐到位置上，又有些拘谨地空出位置给脸色异常苍白的游昕。
游昕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逃生场景。
“我正好在这个教室自习，导员……不，那怪物就来夸奖我是个好学生，简直狂掉san值。”
“我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那怪物只是看了我一眼叮嘱了几句，就又离开了。”
“我更惨好吗？”说这话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生，游昕听到有人叫他体委，“我那时候正在蹲厕，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这怪物一直在外面叫‘好学生，好学生，该去开班会了~’”
游昕默默整理信息，辅导员格外偏爱好学生，对普通学生有一些温和的关心，对坏学生的信息还没收集到……不！
如果她就是那个坏学生，那么辅导员的态度就可以解释了。
所以她对坏学生是无视且厌恶。
就是不知道好坏的界定在哪里了。游昕心中得出推论，于是问道:“被夸奖好学生的是哪些人？”
几个人稀稀拉拉地举起了手，几人一对视，还没等游昕继续询问，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就斩钉截铁道:“我们几个人都是班委。”
有一个全身衣服颜色只有黑白两色的男生补充道:“我不是，但是我的绩点目前是级部第一。”
一个胖胖的男生随即补充:“我平常经常参加志愿活动，获得很多志愿的奖。”
班委、成绩、志愿奖项。
游昕心中有了成算，她继续问道:“觉得辅导员态度一般或者温和的是哪些人？”
除开刚才举手的几个“好学生”，剩下的人齐刷刷地举起了手。显然这部分学生都可以归入普通学生之列。
游昕深吸一口气。
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不知道辅导员什么时候会到。”她迅速和几人交换了自己推测的信息，提醒了一下:“不要叫她怪物，既然目前她是我们唯一的信息来源，我们就要尽量顺着她，尽可能多的掌握信息。”
话音刚落，一直出神盯着钟表的班长，看着秒针跳转到零，分针一顿，转到05分。
她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透明玻璃窗外逐渐贴合的一双双眼睛，小声道:“辅导员来了……”
显然游昕那把小的锁没什么用。
因为辅导员不是从门进来的，是把所有眼睛从玻璃窗上渗进来，再用扁平的鱼身从门缝钻了进来。
它扫视了一圈教室的学生，像是没看见他们各异的神色，每一颗眼睛盯着一个学生，头顶上的唇角咧到最大，两颗眼珠捧着一张白纸，欢快地宣布！
“欢迎大家回到学校，基于有关部门要求，我们需要对学生进行一次学生资质认定，才好有针对性地因材施教。我是这门课的辅导员甲最大。”
“我先宣布一下学校新定的校规:”
“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二好学生将会获得奖励，坏学生将会得到惩罚，奖励和惩罚均不可逆转。”
“三好学生、普通学生、差学生不是恒定的身份，根据表现身份随时可能改变，请努力做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四神的祝福随机降临，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出口成真，不能拒收哦～”
忽然，它话锋一转。鱼肚上的眼睛慢慢渗上红色的血丝，肚皮不停震动鼓噪:“桀桀桀桀桀桀——”
游昕听着有点辣耳朵，她略微无语地询问身边的人:“它这是在笑吗？简直呕哑嘲哳难为听。”
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肚皮上的眼珠沁满了血丝，血液浓稠得正在滴落下来，此刻这些血眼球唰地朝游昕看来，目光死冷，像是在看一个必死之人。
游昕眉梢微动，好整以暇地看它的头上又重新挂上骇人的笑容，语调近乎温和地对着她说:“现在，我们来进行学生资质认定。”
几颗红眼球随之飞了起来，在之前他们推测是好学生的几人身上沾染了红色，辅导员宣布:“恭喜你们，成为好学生！”
然后几颗眼球拱了一下人群，把游昕和剩下的人分隔开，又对这部分人群愉快地祝福:“恭喜你们，成为普通学生。”
如预想的一样，辅导员滑到了她身边，一字一顿，不怀好意地说“学籍异常，纳入坏学生行列，情节严重，建议直接抹杀。”
与之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游昕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躯干、大脑都被一种密密麻麻的东西束缚着，从这东西衍生来的是阴冷、黏腻。
如果要游昕形容的话，这感觉就像是辅导员的红血丝束缚在她身上，同时它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吹气。
然而越是危机的时候越要冷静，这是游昕这些年来最大的感悟。
无论是真假千金时恶事时刻的缠扰，还是精神病院里面对随时可能失常的病人。
丝线的缠扰简直要把她绞成一团，游昕狂躁的心跳疯狂提醒她现在是生气时刻。
游昕径直举起了手，大声道:“我反对！”
“我大一担任团支书，一年考过四六级，绩点45，勤劳友善团结同学，假期支教做志愿，平时爱扶老奶奶过马路。”
“我相信，没有一所喜欢好学生的学校，会不喜欢我这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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