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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下城父陈王遇害


第七回        下城父陈王遇害            博浪沙张良行刺2

        【章邯回走南阳,正为陈县这边后来要发生的事腾出空间。

        此刻写刘邦,全为通畅故事。受秦嘉之邀,来得突然;路遇张良,来得更突然。】

        却说当时在场人见庄贾杀了陈王,无不大惊失色。呆了片时,众人中便有忠义的,要反杀庄贾,抢将上来。张何、李处早都横剑在手,大喝道:“你众人休得向前!我三个早商议好了,要拿陈王的头去做个交换,不干你等的事。你们想活,便跟了一起走,休得不识时务!”有几个不顾,奋身扑向前来。只见庄贾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当场砍倒两个。张何、李处执了剑,一左一右,随来帮衬。那些人慌忙发声喊,撇下同伴,四散走了。剩下之人,正怨陈王太过冷血,寻思过后,都道:“我等愿跟了去。”庄贾大喜,即割了陈王首级,引众人由原路而回。走不多时,遇上秦将赵贲,说了备细。赵贲开始还怀疑,及见庄贾所御车马,方才相信。于是不再追赶,带着庄贾一干人,回陈县来见主将。

        却说章邯调兵遣将,略施小计,便在城西大败张楚军马,斩张贺以下将士二万余众。天黑前,又乘势来攻陈县。城中只两三千兵,如何守得?不消半个时辰,便被打破了。太师孔鲋与手下三百人,尽皆战死。朱房、胡武亦为乱军所杀。次日一大早,章邯入城,即传令不得妄杀,出榜安民。闻陈王已向东而逃,心里道:“此贼乃首恶,必得擒杀了,方算大患已除。”遂令赵贲引两千铁骑,径往追赶。未有两天,果然如愿。

        当下章邯使人来辨,确定是陈王首级无疑。章邯大喜,即唤庄贾到面前,道:“按皇帝旨意,凡从陈贼者,皆当处斩。你因杀了陈胜,可将功折罪。今陈县初定,须有人管理,你在此熟悉,暂替我为守。若做得好,必不亏待你。”庄贾听得,赶紧跪地来谢。

        章邯当日,便使人持陈王首级,往咸阳报捷。随后整顿军马,准备攻打魏国。长史司马欣谏道:“贼将宋留,手下有十余万人马,今正占据南阳,如乘虚从武关攻入,咸阳危矣。”都尉董翳道:“宋留虽然兵多,却并无所惧。当初周文至戏下时,他若便从武关杀入,咸阳早就为贼攻破。大将军纵有千般计,恐也无力扭转局面。如此没用之人,怕他作甚?”司马欣道:“宋留能被陈贼委以重任,想来决非平庸之辈。到时真个被他袭了武关,危及到咸阳,皇帝必要怪罪你我。不如就此回转,卒然往击。宋留恃其边远,必然不备。十日之内,定可破也。”章邯道:“长史之言极是。”遂留七千兵,由部将杨熊、赵贲、司马橺分守阳夏、许城、睢阳,自与司马欣、董翳,率大小三军,马步车十余万众,星夜兼程,望南阳进发。

        且不表章邯起兵前往南阳,回头再说刘邦。正在得意中,被魏相周市将雍齿诱降,夺去了丰邑,所得郡县又多反叛,怎能不气?一时急火攻心,大病一场。养了月余,方才痊愈。由此深恨雍齿。待要再去报仇,又恐斗他不过。正当郁闷,忽闻陈王兵败,已被他车夫所害。刘邦大惊道:“陈王如此强盛,怎说败就败了?”即要差严不识再去探时,夏侯婴领一人进来道:“秦嘉在彭城立景驹做了楚王,自为上柱国,如今引数万人马,正驻留城。闻主公有复兴之志,特差谒者曹易前来相请。”刘邦看过书信,问曹易道:“秦公手下,今有多少兵?”曹易道:“马步车三军加一起,不下十万人,”刘邦道:“竟有这么多人马?”遂将众人唤一起来商议。任敖道:“秦嘉兵多将广,早晚成大器。我等今正背运,不如先往投靠。”萧何道:“陈王方死,他便拥立楚王,此等野心之人,决难长久。”陈豨一旁道:“主公新遭挫折,急切难有作为。秦嘉虽非君子,暂作依靠也无不可。或能借助其力,夺回丰邑,岂不是好?总比忍气吞声,窝在这里强。”刘邦本不愿仰人鼻息,终是无奈,当下便教萧何、陈豨、任敖、审食其领一半人仍守沛县,自带了周勃、樊哙、卢绾、夏侯婴、周苛、周昌、周緤、奚涓、纪信、薛欧、王吸、召欧、严不识,共十三将,引一千五百兵,往留城来投秦嘉。

        却说刘邦与周勃等,带人马离了沛县,寻大路向南,望留城而来。一行人马正行之间,远远见座山岗拔地而起,岗上高高低低长满了松树。时当一月末,正当萧然,那个山岗,却是一片苍绿。

        刘邦骑马走在前头,看着欢喜,扬鞭笑道:“寒风萧瑟,满眼苍凉。唯独此处,却是不同。端的好片绿色!”正说之间,只见山岗背后转出一伙人马来。刘邦定睛看去,却有百十号人,前面簇拥着一个骑马的男子。怎生模样?但见:身长七尺有五,举止飘逸仙风;面如傅粉,唇似抹朱,眉清目秀,貌似美人。正是:千古谁人不识君?管乐复生亦奈何!骑一匹白马,衣冠齐整,神采奕奕。

        刘邦在马上看了,暗暗喝彩。趱马向前道:“前面那公子,姓甚名谁?”那人停住马,朝刘邦上下打量了,拱手道:“在下颍川城父人,姓张,名良。”刘邦听得真切,道:“足下莫不是当年在博浪沙刺杀秦皇的那个张良?”那人道:“正是不才。”刘邦欣喜若狂,翻身下马,向张良施礼道:“原来是张公子。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一表人才。”张良道:“壮士是谁?”刘邦道:“我沛县刘季是也。接秦嘉将军邀请,赶去留城要与他相会。公子欲往哪里?”张良听得,赶紧下马,还了礼道:“沛公大名,远近传扬,不想今日,能在此处得睹尊颜,真是三生有幸。”

        看官听说:这张良可非一般人物,即便在千年历史里,也是赫赫有名;他那来历,少不得要细说一遍。原来这张良,字子房,祖居河南宝丰城父邑,他祖父,曾做过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时的宰相;父张平,亦曾辅佐过韩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张平亡故。二十年后,韩即为秦灭。张良打小便有志继承父业,如今梦想破灭,怎能不对秦皇恨之入骨?每日只思为主报仇!心里道:“我虽不曾食禄拜官,然祖、父二代世受国恩,为子孙的当图报效。却是现在手无寸柄,无能为力。即便将来做得了官,要将韩国恢复,亦非易事。唯有设法,刺死秦皇,方可报得灭国之仇。纵然丢了性命,死后也有面目见先人于地下。与其长作亡国遗民,苟且一生,不如轰轰烈烈,拼他一死,尚可留名后世!只那秦皇出入,护卫甚严,等闲无法近他。鲁莽动手,非但行刺不成,还将空送性命。须觅得专诸、聂政一流人物,来作帮手,方可行事。”主意打定,便开始在暗地里交结宾客。

        然此事想来容易,得来却难。数年过去,竟找不到一个中意之人。张良心想:“天下广大,何不出外云游,向风尘中结识豪杰,以成我志。似此长坐家中,终非了局。”偏巧当时,他弟弟因国灭亡,悲愤死了。张良痛哭一场,将弟棺殓了,心里道:“我弟壮志未酬,我须为他了却夙愿。”先不埋葬,将家中三百奴仆尽皆遣散了,独身一人,出外游学。一连奔走三年,到处留心察访,却仍未访得合意之人。正是:天下虽踏遍,一士却难求!

        这年在淮阳,跟吕文子学礼。一日,偶然听说,齐国有一沧海公,豪侠好义,门下多奇士。张良寻思:“此必高人,不可错过。”收拾行装,星夜奔齐国,来拜见沧海公。

        却说这沧海公,姓黎,祖上本是齐国的大夫,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豪杰。为人豪爽,且心直口快。曾与朋友谈天论地,说古道今,称五百年前,天下何其太平,人人快乐,不似今日。好友问他:“如何是太平?”沧海公道:“熙熙风景,皓皓年光,黎民鼓平,遍处笙簧。三日一风,风不鸣条,不摧折林木;五日一雨,雨不破块,不打伤禾稼。盗贼不生,夜不闭户;行人扃路,道不拾遗。边庭无征战之劳,朝野无奸邪之患,野外无蝗虫旱涝之灾,百姓无疲倦艰辛之苦,五谷丰登,天下安乐。此便叫做太平时节。”好友又问:“今下如何?”沧海公道:“秦皇无道,南修五岭,北筑长城,东填大海,西建阿房,焚书坑儒,大肆狂悖,以致民不聊生,天下失望。”好友又问:“如何能复太平?”沧海公道:“秦去之后,自然太平。”朋友听了,皆在暗中替他担心。

        当时张良会着沧海公,二人一番攀谈,沧海公见张良器宇不凡,言语出众,暗暗称奇,心里赞:“今这世上,难见此等人物。”便道:“黎某平生,最喜管天下不平事。公子有何指教,但说无妨。”张良道:“秦皇无道,天下切齿。张良不才,愿与人合力,诛灭此无道,为六国报仇!可惜至今,不得遇见专诸、聂政般人。”沧海公道:“专诸、聂政皆奇特之士,无千金之资,如何求得?”张良道:“诚能觅得这般勇士,纵然散尽家财,也心甘情愿。”沧海公道:“公子报仇之心,十年不退,实在令人感叹。”张良道:“灭国之恨,日夜难忘。”沧海公道:“既然公子执意要干此事,我介绍个人给你。”张良道:“沧海公所荐,必无差错。请快告诉,此人是谁。”沧海公道:“乃是个神勇之人,你也莫问姓名,只叫他大铁锤便是。住百里外乐盘山内,身有千斤之力,喜怒不形。若得他来帮助,此事便可成。”张良道:“张良恨不能明日便告成功,望沧海公早早请他到来。”沧海公答应道:“我明日便去。公子且安心住下,我去定能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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