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施诡计郦生谋陈留

第三十一回        施诡计郦生谋陈留        摆玄阵杨熊走赤岗2

        【此段极写郦食其行事精细。】

        此时夜已深了，衙中差役都已散去，只剩下两个小厮在一旁侍候，见县令大醉，便要搀去内屋里安睡。郦食其见了道：“莫动！你两个方才须听得，大人令我明日一早，便赶去牛角山请人。走前，他要作书一封。你若把来安置到内堂，一时酒醉不起，岂不误事？别无办法，只好委屈大人在此睡了。”那两小厮见郦食其与县令不分彼此，关系非同一般，哪敢多问？把县令扶到便榻上躺下，随就立在一旁。郦食其喝了一口，道：“你两个只顾站那里做甚！我又不老，还怕照顾不来人？快快下去歇吧。县令若要怪罪，就推老夫身上。只是明日，须早点过来。”两个正犯困，巴不得他说这话，忙谢了躲去后厢房睡觉。郦食其独自一个，又吃了会酒。看看已到二更，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县令鼻中，鼾声如雷。

        郦食其站起身来，去厅外转看了，不见一人，心里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忽想到：“此刻城门都关了，怎个出得去？”他做过许多年门监，知道夜半出城须有令牌，哪里找去？正在犯难，一眼看见那县令大印，就在大厅的书案上放着。原是迎客匆忙，未及收起。郦食其心里一动，暗道：“既有大印在此，不妨造个手谕，蒙混出城。”主意已定，见县令腰间所系丝绦，正是绢帛做就，不由窃喜，趁他大醉不醒，解将下来，又拿过笔墨。当时在书案上动手，做成了一方手谕，揣入怀里，后槽找了匹马骑了，径奔东门而来。

        却说夜到三更，万籁俱寂。此时东门紧闭，城下十几个军士，正拢一处靠在墙根打盹。忽听得哒哒之声，一个惊起，全都醒转。众军各绰兵刃看时，只见月光影里，一个老者，骑了匹大马，由西而来。早有三四个军卒走上前去，拦住盘问，喝道：“老头，深更半夜，怎的乱走？”郦食其吐了一口，瞪了眼道：“你这几个军汉，瞎咋胡甚么！快快打开城门，放我出去办件大差。”内中闪出个当值官来，喝道：“老头休得无礼！你不知夜里出城，须有令牌？看这一嘴酒气，必是哪厢吃醉了，赶到这里耍泼。不看年老，定当奸细，锁了送官。”郦食其怒道：“你这几个真不识好歹！谁说没有令牌，这个不是？”从怀里掏出那条丝绦，在手里扬一扬，道：“刘季西来，所向无敌。县令决意投顺，让老夫连夜前去联络。恐有阻拦，特给了我这方手谕。你等若不信，只管拿去细看。”门官拿到灯下，一眼便看出，这丝绦曾是陈县令所系过的，再看上面，写得分明，盖的真印，哪里有假？忙陪笑道：“适才冒犯，多有得罪。既是县令手谕在此，便如令牌。其实我几个早有归顺之心，只无机会。如今县令领头，不必再烦。到了楚营，还望郦公能帮美言。”郦食其道：“你等最先迎接，功劳自不会小。”门官听了，满心欢喜，忙命军卒把城门打开。郦食其临走，叮嘱道：“且把城门看好。或在半道碰上，也未可知。莫要睡了。”门官满口答应，目送郦食其远去。

        且说郦食其出得城来，到无人处，叫声：“惭愧！”一个人，一骑马，急望东走。虽然天上朗月高挂，看得清东西南北，却因方才酒喝多了，不敢造次，只顾拣那大道而走。也不知刘邦引军来没，心里慌作一团。约莫行了六七里，正巴望间，忽见前面道上闪起几簇光亮，隐隐还能听得马嘶人喊之声。郦食其暗忖：“这半夜三更的，甚么人在行走？莫非是沛公兵马到了？”又怕不是，便把马小树林里系了，躲在暗处等那伙人过来。未有多时，一队人马走近。郦食其瞪大了眼看去，众人楚军装束，为首两个将领，正是樊哙、周勃。忙抢出树林，叫道：“郦食其在此！”樊哙不防黑夜里有人闪出，吓了一跳，见是郦生，说道：“原来是郦先生。黑漆漆的，怎在这里装鬼？”郦食其笑道：“一向做得酒鬼，今夜就当回摧命鬼。”樊哙道：“你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摧谁的命来？”郦食其正色道：“老夫已将陈留收在囊中，请速带我去见沛公。”樊哙看他说得严肃，哪敢怠慢，忙引了来见刘邦。郦食其将前面之事都刘邦叙说了，道：“守城的那些军兵，都被老夫瞒过了。现趁县令醉卧不醒，正可就势夺了此城。”

        刘邦大喜，就叫郦生引路。三军人马打起旗号，都来到东城门外。郦食其望着城上，大叫：“请得沛公军马到此。快快开门！”门官听报，忙带了军汉上城头来看。只见城下，火把照处，人马无数。门官觉着奇怪，便问道：“郦公才去一时，怎就带得人马来了？”郦食其笑道：“巧被老夫说中了。走到半道，正碰着沛公人马前来。”门官一心想要立功，听郦生说得轻松，也不怀疑，赶紧叫军汉下去打开城门。

        此时已近五更，公鸡开始唱鸣。刘邦领人马进到城内，吩咐众军，休要惊扰百姓。叫樊哙、周勃直奔县衙，捉拿陈同，使奚娟、纪信去占西门，薛欧、王吸抢南门，郑忠、朱轸抢北门，却让曹参带着柴武、靳歙去围住营房。众将依命，领兵而去。

        单说樊哙和周勃，引了五百兵，来到县衙门前。正逢几个差役早起，碰个对面。樊哙手执利器，便往里闯。那几个差役，突见一伙人使刀弄枪的撞将进来，无不惊怕，发声喊，四散走了。樊哙、周勃提了兵刃，直抢到后堂，只见县令陈同，仰面躺在便榻上，仍未醒来。周勃叫军兵捉下绑了。樊哙笑道：“这等狗官，留着无用。不如一刀结果了省心。”军士闻听，刀枪齐举，向前乱搠。可怜陈同，正做黄粱美梦，却不知灾祸已从天降。有诗叹道：

        陈留县衙有好酒，却难分辨敌和友。醒时交【欢】称弟兄，醉去梦中把命丢。

        却说刘邦，兵不血刃，便夺下了陈留县。及至全城都安定，已经天色大亮。各处早张贴了文榜，秋毫无犯。刘邦命把县令一家老幼，尽皆斩首，家私抄没。那边萧何去清点府库金帛，仓廒米粮，果真难以计数。刘邦大喜，当日就县衙里做了个庆喜筵席，大赞郦食其神机妙算。喝得高兴，赐了他一个“广野君”的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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