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刺客（下）
此番前往天剑宗，李衍心头也是百感交集。
至少目前看来，子言锋非但没得罪过自己，还以佩剑相赠。虽说他这么做的目的，更多是期待自己尽快成长，与他全力一战。但不得不说，这个人情已经是欠下了。
子言锋或许因为沉迷剑道，对天剑宗已经没了什么感情和寄托，但不得不承认，天剑宗是他名义上的宗门，对天剑宗动手，总归有点以怨报德的意味。
燕国七大供奉得到紫风传来的消息，尽皆聚集在天剑宗正门之前。不过他们倒也不笨，天剑宗以郭东明的性命相威胁，他们也就装作束手无策，一边划水一边等着紫风下一步的命令。
“老凌，咱们继续这样等下去？不太合适吧？这都多少天了？”
“皇上不催，紫风大人也不催，咱们不在这等着，难道去找不痛快？”
“傅兄这话说得在理。况且这人是平等王的兄弟，怎么也得卖平等王个面子。”
“嗯。继续等着吧，他们的事，我们少掺和为妙。”
“……”
除了个把两个脑子轴的，剩下的都是明哲保身之辈。有这么冠冕堂皇的划水理由，怎么可能非要去和天剑宗拼命。
“卖我面子？很好。”
七人正议论着，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七人齐齐回头，便看见一道背着玄晶棺的身影，倒拖着一柄黑色长剑，带着滔天煞气走来。
不管怎么说，郭东明是一定要救的。至于天剑宗和十殿阎罗对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子言锋就算要找麻烦，那也是日后的事。
“李殿主？我是凌锐，幸会幸会。”这个叫凌锐的络腮胡汉子抱拳道。
“嗯，幸会。我兄弟在他们手里？”李衍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天剑宗正门。
“是。”凌锐点了点头道，“天剑宗的意思，是以他为交换，大家各退一步。”
“天剑宗都怂成这样了？难怪子言锋……哎……”李衍叹了口气道，“不过也好，要是我兄弟有什么差池，他们连怂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李衍和子言锋接触不多，但清楚子言锋的为人。如今的天剑宗，已经不再是个习剑圣地，反而更像一个算计利益的商贾团体。
想来子言锋也是对他们精于算计感到失望，认为他们失去了剑客的傲骨，所以才多年来对天剑宗不闻不问。
“那是自然。天剑宗宗主邱驰的意思是，他们可以交出你兄弟，但是要求停战。”凌锐一一道来。
他们七人自然也是不想动手的，刚好郭东明落入了天剑宗手中。这样一说的话，就可以把这个问题抛给李衍。若李衍能说服紫风和皇上停战，那自然再好不过。
“邱驰说的？我兄弟人呢？”李衍目光扫去，正门处聚集了不少天剑宗的修者，尽皆警惕戒备着。
“他……”凌锐顿了顿继续道，“邱驰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没有伤他分毫。”
李衍点了点头，一步步踏上虚空，朗声道：“邱驰，出来！”
凌锐七人心头一惊，李衍展现出这般姿态，不是想挑事又是什么？难道，终究免不了要动手吗？不过也好，再多一个李衍，吃天剑宗就十拿九稳了。
将心比心，邱驰确实已经够忍让了。十殿阎罗当初莫名其妙找天剑宗麻烦不说，不久前还暗杀了天剑宗两位核心人物。邱驰摆出这般姿态求和，确实是给足了十殿阎罗面子。
交出暗杀了念宵谷的郭东明，别的暂且不说，传出去对天剑宗的名声就有很大的影响，这完完全全代表着服软。
“李殿主远道而来，失敬失敬。”邱驰闻声御剑而来，远远站定，对李衍拱了拱手。
“废话少说，我要见他。”李衍凝视着邱驰，并没有什么客套。
“好，李殿主果真快人快语。”邱驰说完，两人押着郭东明赶来。
郭东明全身穴道受制，分毫动弹不得，不过看模样确实没受什么虐待。李衍对着他暗暗点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怎么样？李殿主和他们退一步，再立个誓，我们天剑宗可以将他交出来。”邱驰开出了条件，静静等待着李衍的答复。
李衍沉思半晌，忽然问道：“立誓又有何用。难道我食言的话，真会被天打雷劈？”
“李殿主说笑了。只要燕军退出我赵国疆域，半年后我便放人。”邱驰补充道。
半年时间虽说仓促，但赵国和天剑宗趁机休整一二，巩固边防，倒时候就算燕国撕毁诺言再度来犯，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这算盘打得不错，我兄弟的命，确实值这个价。”李衍伸出左手食指一比划，然后指着邱驰道，“不过你说话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被人要挟的感觉。”
“我本无意冒犯，这也不是要挟。李殿主若是同意的话，还请下令退军，这半年里，我天剑宗绝不亏待他。”邱驰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落下风。
“你好像忽略了两点。”李衍眯上了眼，“第一点，我不是燕国人，和燕国军方、皇室没有任何瓜葛。我让他们退军，他们也不会退。”
凌锐七人眼巴巴地望着李衍，满腹委屈——你倒是说啊，你说我们一定退，立刻，马上。
七人算盘打得叮当响，这样退军的话，皇上就算问起来，那也是十殿阎罗的问题，自己不得不从，多简单而美妙的一件事情。
“第二，你天剑宗，现在还有实力拦下他们七人吗？”李衍语调锋锐起来。
邱驰静默不语，李衍继续说道：“姑且认为你天剑宗还有这个实力，但再加上我呢？你拿我兄弟的性命跟我谈条件？我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杀进天剑宗，抓你所有亲人。你敢伤他一分，我便还你十分。”
“你说这话，是不是太不把剑圣放在眼里了？”邱驰也有了点火气，“莫要忘了，青夕便是败给了剑圣。”
“放人，我十殿阎罗可以承诺，就此退出燕赵纷争。”李衍不再和邱驰废话，直接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话让凌锐七人傻眼了，本想着能不打就不打，就算真打起来，也多一个李衍帮手。结果谈到现在，李衍是想将这烂摊子甩一边，一走了之？
关键是就算李衍甩手走人，七人身为燕国供奉，也绝对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行。”这远没达到邱驰的预期，邱驰断然拒绝。
“那就这样吧，凌锐，准备动手。”李衍左手一挥，神泣萦绕周身，“我还是那句话，你敢伤他一分，我便还你十分。”
李衍深谙人性，早已将邱驰吃死，知道他不被逼上绝路，绝对不敢恼羞成怒杀掉郭东明。这是邱驰最后的护身符，除非他自知有死无生，不然怎么也不会放弃。
就像许多修者身陷险境，也不舍得果断碎去莲影，总会怀着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结果一瞬间丢了性命，连拼命的机会都没了。
李衍不再犹豫，神泣飞也似地对着下方掠去，右手一挥，血红色剑气倾泻而下，目标正是把守正门的天剑宗之人。
“咔！”
碎裂声响起，一道冲天剑光和血红色剑气对轰，二者尽皆碎裂。子言锋终于现身，右手牢牢握住了神泣的剑柄。
“请剑圣主持公道！”邱驰如释重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对着子言锋躬身道。
“把他放了。”子言锋语调冰冷，“或者把他杀了，你自己选。”
邱驰迟疑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实在听不懂子言锋后面这句话的意思。
但稳妥起见，邱驰还是传令道：“放人。”
李衍心头一松，他当然明白子言锋后面那句的意思，江湖事江湖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如果邱驰重拾傲骨，出手杀掉郭东明，子言锋绝对会力保天剑宗到底。
幸运的是，邱驰依然没有改变畏首畏尾的性子，不然的话，李衍还真没半分把握，强行救下郭东明的性命。
李衍微微一笑接过郭东明，将他穴道解开，问道：“兄弟，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丢人。”郭东明摇了摇头。
子言锋叹了口气，望着邱驰淡淡道：“你难道不想杀他？”
这也不怪邱驰，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已经不允许他再凭借着一腔热血行事了。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修为一直停滞在金花境初期的原因之一，可他并没有意识到。
见邱驰无言，子言锋彻底失望，一双盲目望着李衍道：“我们那一战还远吗？”
“不远了。”李衍点了点头道，“或许明年夏天？”
“明年夏天？好，你很有自信。你走吧，好好准备。”子言锋说完，将神泣抛给李衍。
“好。”李衍和郭东明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
“你们，有谁想杀他们七人？”子言锋再度发问。
天剑宗一片静默，终于一个擅长溜须拍马之人开口道：“全凭剑圣吩咐。”
“天剑宗再这么下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子言锋一阵失望，摇了摇头道，“你们七个要攻便攻，老夫绝不插手。”
子言锋说完，再度面向邱驰道：“被人欺负到头上，还能气定神闲，你这个宗主做的好得很啊。”
邱驰面色红一阵白一阵，论辈分，他比二百多岁的子言锋高出许多，然而江湖并不是看辈分说话的，没有实力，什么都是泡沐。
“十殿阎罗已经承诺不再插手，剩下的事情，你还解决不了的话，天剑宗灭了便灭了吧。”子言锋说完，身影消失不见——腐朽的宗门想要重生，唯有切开伤口刮净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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