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猫腹

“你敢！你们谁敢动手？”洪豫章几近癫狂，指甲已经掐入了郑瀚洋的脖子，溢出丝丝鲜血。

“咳！”郑瀚洋被掐地咳嗽了一声，语调都变了，依然神态自若大喊道：“马上动手！这是朕的最后一条谕旨。”

“你他妈闭嘴!”洪豫章气急败坏，又不敢真的杀掉郑瀚洋，左手狠狠捂住了郑瀚洋的嘴。

“父皇！”郑靖良泪流满面，迟迟不肯下令。

“杀了他，现在！”郑瀚洋被掐得满脸通红，依然是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气度。

郑靖良如何不知郑瀚洋的意思，每拖一刻，郑瀚洋便要难受一分，郑靖良咬紧牙关，终于下定决心咆哮道：“天命，帮我杀了这个狗贼！”

李衍松开苏灵儿，神泣萦绕在左手周围，这个距离之下，他没有一点把握在杀掉洪豫章的同时，保住郑瀚洋的性命。李衍双目一闭，只有期待自己的安排能够奏效了。

“去!”

一剑当空滑落，与此同时自知绝无幸免之理的洪豫章右手五指猛然发力，狠狠掐进了郑瀚洋的脖子，决定一命换一命。而在城墙之上，藏匿许久的应天途飘忽而至，手中匕首一划，洪豫章右手被连根斩断。

神泣在下一刻切断了洪豫章浑身的经脉，同样藏匿在城墙之上的郭东明闪电般跃出，一把将死狗一样的洪豫章提起。应天途左手揽过郑瀚洋倒下的身躯，直直向着城外掠去。

李衍当机立断，二指一点，一滴浓浓的九灵蛇精血喂入郑瀚洋口中，这是郑瀚洋的修为所能承受的极限。李衍轻轻取下洪豫章的断手，迅速用药粉堵住了郑瀚洋脖子上五个血洞。

“咳！”郑瀚洋气若游丝，虚弱地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活不了的，这些好东西留给良儿吧。”

“你放心用，我这还多。”李衍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过手段尽出，依然没有办法救回郑瀚洋的命。人体的构造实在是太复杂了，脖子里无数经络断裂，李衍再怎么神通也没法一一接好。

精血的性质不同，功效自然也不同。用于救人的话，毫无疑问七阶的赤炎鸟精血更胜一筹。然而当初秦晴月伤势严重，赤炎鸟的精血被李衍毫不吝啬地用完了。九灵蛇的精血只能暂时吊住郑瀚洋的命，让郑瀚洋回光返照一阵子罢了。

“再多也不是这么浪费的。”郑瀚洋坐起身来，推开了李衍的手，摇头道，“良儿，你过来。”

郑靖良双膝跪地挪步过来，不断抽泣。郑荣泽的死，他难受一段日子就忘了。但郑瀚洋死在他面前，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记住，黔王，咳咳咳……杀了黔王，然后他手底下有个叫薛夕朝的修者，日后收为己用。这件事情，寿昌你记得去办。”郑瀚洋一字一句，已然是在交代后事。

“好。”郑寿昌重伤未愈，面色还是很苍白，郑重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是大郑的皇帝了，记住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做皇帝绝对不能优柔寡断。”郑瀚洋摸了摸郑靖良的头，扭头望向李衍道，“圣子？我能安心把良儿托付给你吗？”

“还请包将军回避一下。”李衍沉默了片刻，等到众人走远了才开口道：“还有最后还有一件事，如果这件事完了之后，靖良还愿意把我当兄弟的话，我必护他一世周全。”

郑靖良缓缓抬起了头，呢喃道：“你想说你是九殿主平等王，对吗？”

“是，我不叫应天命，也没有什么祭剑谷，我和灵音寺更加没仇没怨。截天道圣子的身份是真的，除此之外，我还是十殿阎罗九殿主平等王，李衍。”李衍微微一愣，他本就打算和郑靖良摊牌，只是没想到郑靖良居然早就猜到了。

说出这一连串的话，李衍反而感到一阵解脱，望了一眼天空，长吸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转轮王一直在刺杀韩国的关键人物，我当时就觉得他不会这么好心。天途、东明有事离开，然后转轮王身边就多了两个得力刺客，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郑靖良低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的。”

“有件事不得不说。”李衍苦涩摇头道，“天途，接下来的事情你说吧。”

“牵扯这么广吗？”郑靖良语气间有点悲凉，原来除了李衍是平等王之外，自己没看透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的父母，在战乱中死于你的铁蹄之下。”应天途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下方满是疤痕的脸庞，“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杀我父母的人肯定不是你，但和你脱不了干系。”

郑瀚洋点了点头道：“战争肯定会有无辜的伤亡，虽然我没有亲手杀你父母，不过这笔帐确实该算在我头上。”

“你是靖良的父皇，我和靖良认识的日子不算长，但我确实打心底把他当成家人。所以接到衍的来信后，我还是决定先救你再说。”应天途双目垂泪，摇了摇头道，“但是父母之仇不得不报，杀郑荣泽的是我，后来遇到了衍，我决定潜伏在他身边，找机会杀你。”

“现在机会来了，你杀吧。”郑瀚洋本就气数已尽，依然不改帝王本色，索性用自己这条命解决掉这桩恩怨，挺起胸膛道，“替父母报仇天经地义，如果只是如此的话，我希望以后你们依然是一家人，不要因为我有任何隔阂。”

“呵呵，你是靖良的父皇，我又怎么下得了手？”应天途说完，手中匕首狠狠一刺，自郑瀚洋左肋下划过，穿透了皇袍，并没有伤及郑瀚洋分毫，“这一下，算是为我父母报仇了，从此我们恩怨两清！”

“呵呵，好啊，好啊！连死都不给我个痛快，良儿，你这些兄弟可真损啊！”郑瀚洋开着玩笑，脸上是一抹慈祥的笑容。确实对于他来说，痛苦地活过这一时半刻还不如干脆点死掉舒服。

不管李衍还是谁，这群人无一不是天资卓越之辈，留在郑靖良身边，郑瀚洋也好安心的去了。郑瀚洋依然将他们称作郑靖良的兄弟，便是希望郑靖良好好和他们走下去。

“我真的没想到啊。”郑靖良笑容痛苦扭曲起来，紧紧闭上双眼，眼泪自眼角溢出，流成两行，“郑荣泽他死便死了，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不要骗我。”

“你问。”李衍静静说道。

“你叫李衍对吧？好！我问你，我父皇落入沐白珏手中，和你有没有关系？”郑靖良语气中说不出的凄切，扭曲的面容中满是期待之色，期待着李衍给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李衍摇了摇头，长叹道：“我确实算算计过你。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拿灵儿开玩笑。你父皇被暗算，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那晚猜到中计之后，马上就告诉了你。非说有关系的话，我和这老狗闹了点矛盾，大概因为这个，他出卖了你父皇。”

“就是你！你指使我的！是你让我出卖的郑瀚洋!”洪豫章瘫软在地，满脸阴毒之色，像极了乱咬人的疯狗。

“你闭嘴！留你在这，因为你是个死人。”郑靖良狠狠一耳光抽过去，洪豫章的牙掉了七七八八，“还好你没咬舌自尽，现在你没机会了。”

他这一扇是因为他亲眼看见洪豫章在城墙上扇了郑瀚洋一耳光，所以并未留手。洪豫章被扇得七荤八素，都不知道听没听清郑靖良后面的话。

郑靖良转过身来，忽然笑着给了李衍胸膛一拳道：“我为什么不信你？你如果想要这个郑国的话，你有太多机会可以对我下手了。”

李衍悬着的心猛然放下，不可思议地看着郑靖良道：“真的？靖良你果真肯相信我？”

“我们是家人，免姓称名嘛，你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此解开，郑靖良本就是重感情的人，如何舍得与众人割袍断义。

“明明是我说的。”苏灵儿小声抱怨了一句，倒是缓和了这紧张严肃的氛围。

“是，我记错了。”郑靖良转头看了一眼面若金纸的郑瀚洋，对着李衍说道，“我相信你也有你的目的，要不说说？也好让我父皇安心去了。”

“你们几个能真心对待良儿，我就安心了。”郑瀚洋摇了摇头，不想勉强李衍说出心底的秘密。

“无妨，这里又没别人。”李衍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里确实没有别人，包乐足等人也都远远退开。李衍第一次说出了自己背负的血海深仇，以及岳亭川的疯狂计划，这些事情连躺在他枕边的苏灵儿都不曾听过。听到一半，众人就已经呆若木鸡，原来这个看似阴狠冷酷的男人，竟然一个人默默扛着这么重的担子。

“所以，你是不是后悔传位给靖良了？”李衍将一切和盘托出，摊了摊手道，“确实，如果不是我，郑国不必死这么多人。除了这点之外，我想我没做其他对不起靖良的事情。”

“不后悔，不后悔，至少靖良在你的陪伴下成长到现在的样子，足以担起一国之君的重任了。”郑瀚洋狠狠吸了一口气，强提精神开玩笑道，“答应死人的事情，你不会食言吧？”

“放心，至少我活着一日，郑国就一日不倒。”李衍皱了皱眉，同样开了个玩笑，“我要是不小心死了，承诺就做不得数了。毕竟那时候我也是个死人，死人骗死人，天经地义。”

“哈哈哈哈，好！没问题！咳！咳！咳！”郑瀚洋猛笑，带出一大口鲜血。

“父皇！”郑靖良沉声道，“你执意求死，不过就是想看我变得勇武果敢吗？我不会成为暴君的，但有仇必报，你想不想看我亲手凌迟此人？”

“好，良儿！不要让我失望！”郑瀚洋说出这话，一脸满足的笑容。

这个刚刚继位的新皇，当着无数人的面缓缓上前，一刀一刀对着洪豫章划下，这样的加冕仪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周遭所有人都被这杀气所慑，没有发出分毫声音，只有洪豫章的惨叫声在城门前的空地上不断回响。

郑靖良片得很快，中途还找李衍要了几滴九灵蛇的精血，让洪豫章求死不得，连晕都晕不过去，无时无刻不品尝着这钻心的痛楚。终于片完洪豫章身上最后一块完整的肌肤，郑靖良微微一笑，对着他倒上了满满一瓶朱晴蟾毒，让他流血不止。

“父皇，孩儿不会让你失望的。”郑靖良丢下手中的匕首，再次郑重跪在了郑瀚洋面前。

阴云散开，一道柔和的阳光洒下，照在郑瀚洋满是笑意的脸上。春寒终将过去，春色再临大地。远处断壁残垣之上，不知人世险恶的猫咪懒洋洋地倒作一滩，对着许久未见的春阳，放肆袒露出毛茸茸圆滚滚的雪白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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