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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衣娘娘初次现身


千言万语,总之一句话就是我不想被束性子,也不想离开京城。

        当然,既然要拜师做驭灵师,入师父门下,规矩肯定要遵守,我的行为必然会受到约束,这没法子。

        但后者,是阿爹可以满足我的。

        那日和阿爹西山别院闹僵后,阿爹和我说他早想到我不能离开京城,我是紫狐主人,紫狐是护国神兽,久镇京都,我这个主人当然不能离开,逢大祭之事我需带着紫狐压个场子。

        阿爹将那白衣女子安顿在距西山别苑不足五百米的琉璃塔上,咋一听名字,好像和佛塔似的,对了,就是佛塔。名字里有个琉璃,就不免让人觉得华光溢彩,尊非非凡,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琉璃塔是我们南国一族早早早之前的先人修建,那时候南国一族还是北姜的旺族,后来被流放南疆,直到我阿爹重振南国一族威望,我们再度回迁,才再一次将琉璃台从天子手中要回。虽然这中间隔了两百年,琉璃台历经风霜,好在现在依旧是灿然生辉,高耸于群峦山巅。

        为何将白衣女子安顿在这里,原因有二,其一,为了让我隐秘修学,其二,是这白衣女子的要求。

        驭灵师飘渺出尘,习惯清幽简素,琉璃塔隐于山林,远离市井聒噪,正好合白衣女子静修。

        我问阿爹为何那白衣女子会收我做徒弟,阿爹不言语,我又问为何那白衣女子不远万里来京城,又是如何知道京城紫狐作乱,及时出手。

        阿爹也不言语,只是紧紧叮嘱我,让我好好跟着师父学,不可延绵旧习,行违逆之事,冲撞了师父,切记多听,多学,慎思。

        “阿爹,风儿知道了,一定会谨言慎行的,阿爹放心。”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别的先不说,一旦进了琉璃塔,离京城数十里,上一回山下一会山,着实费时间,我怎么与我城里的娘子们幽会,而琉璃塔周围荒山野岭,无一人家,连发展新欢的机会都没有,食惯荤食的我岂不是要遁入空门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阿爹让我去修习的命令我是绝对忤逆不了,但在去拜师之前,我可要好好快活几天,以解这半年每天锁床卧榻的渴,也好好安抚一下我今后清茶淡饭的苦。

        首先去的地儿当然是碧春堂,那金莲半年没见我,我一过去便勾着我手问我这半年怎么不来看她,她想我想得人都瘦了一圈。

        我看着她肥硕了一圈的腰身和滚圆的大肚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医生为我医治,我内骨断裂七根,身上大小伤口四十余处,卧床半年,每逢阴雨连天身上疼得连夜睡不着觉,我才是瘦了一圈好不好。

        我问那金莲你是如何想我的,难不成是和你那跛脚做那种事时一边想着我?不然怎么大了肚子

        金莲嗔笑掐我胳膊,我当着她相公面儿拥金莲入怀,他相公不仅不敢多看我半眼,还得端茶倒水把我们伺候舒坦了。

        有这样的美娇娘暖床榻,酒是金莲酿,客人是金莲招揽,账本却给那个跛子看,有这样的娘子,那老板有甚话可说?

        我走时,金莲又撬走我二两银子,另外把之前赊下的银子也磨我一并还上,说是这半年我对她如此狠心不来看她,他日我若另寻新欢再也不来,欠她的银子也不还可怎么办,有赊有还,再赊不难,我虽然是南国大公子,不怕欠她这几十两银子还不上,但亲夫妻还明算账,何况我们是露水情人,更要分得清。

        我让金子燕掏钱,金子燕汗涔涔地说不知道大公子欠了这么多钱,身上银两不够,碧春堂的五十两,西市聂十七妹的七十两,张氏的五十两,四姑娘的两百两……今日把这些钱都还清,怕是要拎个筲箕那么大的麻袋装银两出来,属下得他日拿钱出来慢慢还,我取下手上扳指给那老板娘,就当是给你孩子的贺礼吧。

        其实,自从我痊愈后再出来,金子燕每次带的钱都不多,说是阿爹结余我花销,故而不让金子燕多带。算了算了,金子燕看着办吧,那些钱今日还不上就明日还,明日还不上就拉长战线到明年还,我自己是不用担心。

        又去了张家丫头开得布坊,那张家丫头年方十六,正是桃李芬芳年纪,倚门回首,巧笑连连,见我满面春风来,羞煞得以丝巾掩面,眼波流转,纯真无邪,面若敷粉,眉目含情。

        张家丫头的爹爹正沽酒回来,撵丫头回屋,才向我行了个礼,问我说,“公子怎么瘦了这么多,男人十八,虽说意气风发,精阳壮盛,也要关照着身子,量力而行,不可持勇强战,否则易伤身,流年不利。”

        我问那老头既然这样说,阿公可有补救之法,您年事已高,童颜鹤发,十里八乡的大娘阿婆脚颤颤,心衰衰,只要来您这里买过布,必新粉敷面,晚来怀春,想必阿公定是良方多多,经验无数,心得满篇,不如传授给小辈。

        金子燕站在我身后连连发汗,张家丫头更是羞得回屋。那老头把手里的酒给我,哼了一声回屋看店。

        我喝了一口,只是觉辛辣却也回味甘甜,突然觉得这味道熟悉,给金子燕也尝一口,金子燕慌得说公子,属下身体还算结实。

        我说是让你闻味道看熟不熟悉,又不是让你喝,金子燕喝一口,说是有点熟悉,熟悉就对了,这是松龄太平酒,阿爹的酒庄里就有这种酒,那晚紫狐陷落酒庄砸裂酒罐子,空气里的味道就来自这酒。

        金子燕还是不懂,想了多时忍不住开口,“松龄太平,这是何酒,从未听说过”

        我说你当然没听说过,你不是身体结实吗,这是春酒,激发龙精蛇胆之物,你平时连女人都不碰,哪里知道这些,再说金子燕跟在我身边,从未见他喝过酒,有时我与美人同榻而眠赐他酒,他要么说不会喝,要么就说职务不便,总之,他是滴酒不沾。

        话说回来,阿爹窖藏这酒,看来这酒果然管用,那日给太医钟田送去的也是这酒,看来是送对了,下次去别苑见到钟田,一定要他感谢我。

        最后去的才是凤鸣楼,还是跟以前一样春宵快哉,数不清的商贾旅客、高官显贵之徒涌上二楼又风卷残云般离去,半年前,丞相之子在凤鸣楼死去的事没对凤鸣楼生意造成任何影响,这种地方死一个人正常,不死人才不正常。

        其实我好久没来凤鸣楼了,那天去了也没有待多久便出来,那些姑娘我一个也看不上,与她们调笑也是形神消懒,心不在焉,月娘走了以后,凤鸣楼不断有新的姑娘成为牌头,红倌,谁能与美人一度春宵,我已经不在乎,以前月娘在时,她的牌子只有我揭,也只有我能揭,现在那些女子妄图当下一个月娘,得看我愿不愿意出那笔银子。

        “大公子当真不知月娘去了哪里?”

        酒过三巡,我心意倍消时,凤鸣楼的嬷嬷推开我旁边的丫头过来问我,我把玉面酒壶给她,让她帮我去倒酒,我只爱喝西市的梅子酒,凤鸣楼的酒一股马尿味儿,我喝不惯。

        我让嬷嬷去给我沽酒,嬷嬷说大公子,夜已亥时,西市已闭市,倒不来酒了,我把酒杯砸地上,“倒不来酒要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为什么不早点给备好酒,等我要喝,才说拿不来”

        那嬷嬷本来看我醉了想从我嘴里挖些月娘的事,最好知道她在哪里,让她回来,继续提携凤鸣楼生意,虽然说其它红倌坐镇,凤鸣楼生意看似比之从前不差,其实少了一个绝色美人,凤鸣楼的账簿已钻了个血窟窿。

        嬷嬷看见我生气,吓得慌慌张张跪地上,拉着旁边几个女倌向我告饶,说大公子有所不知,大公子以前来我们凤鸣楼,都是月娘给大公子备酒,放入后院五口酒坛中,气温清浊深浅都有讲究,酒勺漏器尊壶五一不是精心挑选,为了让大公子喝得高兴,月娘甚至向碧春堂的老板学习酿酒,制酒曲,现在月娘一走,我们哪里里懂得那酒怎么个酿法,这半年,那酒坛子也干了空了。

        “月娘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大公子待她这般好,我也待她不薄,竟然就这么狠心一走了之?”

        那嬷嬷暗暗跟我叫骂。

        我刚才动怒,脚软腿滑,差点摔了一跤,金子燕扶住我,我推开他,晃晃悠悠向那嬷嬷走去,一把揪过她衣领,气得浑身作抖,“你待她不薄?她背上十五条指细的鞭伤哪里来的?心口两寸长的红铁烙印哪里来的?要不是那天我恰好经过那条街,听到她惨叫,从满嘴臭牙的乞丐身下捞出她,你以为她能活得过那年冬天?你待她不薄,你就是这样待她的?”

        嬷嬷脸色惨白,“大公子,我也是没办法,月娘给人家赎了身子就要去县老爷家里给人家当小妾的,月娘性子硬,不从,又捅了那县老爷一刀,我念她自小凤鸣楼长大可怜她,好不容易才从大牢里救出她,可我是凤鸣楼的嬷嬷,要管教的姑娘多得是,她不听话,我只好将她丢去街头以示众人……本想第二日就叫回她,哪里想到她给乞丐玷污……她身上那伤都是在衙门和县老爷那儿受的,和我没关系,大公子……”

        她絮絮叨叨哭个没完,我烦躁地一脚踢开她往外面走,金子燕跟我后面出来,给我披上一件毛领。

        不知不觉,秋天也过去,白色的雪花飘飘扬扬从天空落下,凤鸣楼居京城中心,对面就是白马巷,视野正前方一排琳琅商铺,男人的貔貅香囊、金玉宝剑、女人的胭脂水粉、妆奁首饰。都是这城里的龙头铺子,各个都是朱门高柱,气度恢弘。

        “公子,慢点。”我一出门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金子燕过来扶我,我没推开他,我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破毛毡下已然被雪掩盖,只露出两只紫赤脚的尸体,那脚硬邦邦的,显然已经冻透了,硌得我腿肚子生疼。

        “谁家又把死人扔大街上,来来快来人,扔别处去!”

        后面嬷嬷尖锐的嗓子剔人心骨,接着是几个净扫小厮佝着背从楼里一水跑出来,迈过门槛,低头挽了袖子拖动那尸体,往车上抬的时候,那破毡子剐蹭得卷起个角,露出那尸体上半截身,脖子上又细又红的一道口子,横肉脸,块头不小,看着不像是中原人。

        其中一个小厮多看了那脸一眼,有些疑惑地低声问,“这已经是这月死的第三个人了,怎么都是南疆人”

        “快快,抬吧,你瞎操心那么多干嘛,南疆人作恶多端,早不知道哪里结了梁子,给人家抹了脖子,都是他们自作孽……”

        几个小厮手脚利落处理那尸体丢掉,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门口的语笑嫣然和宝马香车的车辙声完全盖过去。

        我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心里无端生起抹失落,喝得大醉的我一手勾过来金子燕脖子,歪歪扭扭往我的南国府走。

        今日痛快玩儿一天,明儿就要跟着师父求学去,下一次来凤鸣楼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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