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冻宅
新鲜的羊皮卷摆在了桌案上，印章和如尼文挤的密密麻麻。
黑人店主停下了书写，吹了吹未干的笔迹。
“划破手指，没人献出一滴血，委托即可成立。”他说道。
“假使委托没完成，会有什么惩罚？”乔林没立刻照做。
“违约者成为下一个任务。”
惩罚很严厉，但也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契约的效力。
没有这种约束，这普通人模样的女孩绝对不敢来发布委托
乔林用食指的指尖划破了拇指的皮肤，挤出一滴鲜血。
对面那女孩则用了随身携带的小刀片。
鲜血浸入羊皮卷，殷出了一朵怪模怪样的花。
店主将其拿起，用手卷了卷，而后用绳子系住，塞给了乔林。
乔林也掏出了一沓现金，放在了桌子上。
“祝你好运。”
实际上，委托方与接受委托方是不会碰面的，这也避免了有些恶徒起了明抢的贪念，这次显然是个意外。
贸然接受委托的确有欠考虑，但乔林现在十分缺少时间，无论是曼哈顿那边，还是现实，都要争分夺秒。
走出酒店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委托人，那位一身做旧牛仔服的女孩，她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你对这家店了解多少？”乔林开口道。
女孩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你···你··，怎么现在才说。委托一旦订立就不能修改，我可被你坑惨了！”
“安心，我完不成后果也是我自己担负，和你没干系。”乔林语气平静。
“那好吧。这家店的地址是我在父亲的日记里看见的，上面标了‘后台解决问题’的字样。对了，我叫克瑞斯汀·杜兰。”
“乔林。带路吧，我们趁早解决。”乔林说道“顺便把你知道的事情讲给我。”
克瑞斯汀的眼睛很大，也许是有些惊慌失措的缘故，瞳孔抖个不停。连带着细长的黑眉都不安分起来。
“我真不想回忆那番景象，我已经报警了，但我确定那不是警察能解决的，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不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说重点。”乔林道。
克瑞斯汀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旁边拄着银色拐杖的老者，但他坚决短促的句式又给了她一种可靠的支撑感，让她的慌乱消退了些许。
“我的父母是神秘学爱好者，从我小时候起他们就开始收集各式古董，埃及、苏丹，古罗马等等地方的。还有不少没有作者署名的神秘学书籍。事情发生在三天前的夜里。”
“他们像平常一样在晚饭后走进了书房。他们向来不让我参与，我也从来对那些不感兴趣。你知道，就是一些研究古代物品，翻阅文献或是其它无聊的事情。”
“但今天有些奇怪的是，我父亲下午回家的时候买了一大袋子鲜猪血。我们家从来不吃猪肉，更别提猪血了。我那天亲眼看到他将满满一盆猪血端进了书房里。”
“大约是十点钟的样子。我的房间在楼下，书房在我隔壁厨房的上方。正准备早点休息的我突然听到墙壁中传来轻轻的声音，就像，就像有人在我隔壁用指甲抓挠墙壁。”
“我并没有在意，因为这声音太轻微了，我以为是墙体内的水管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制造出的声音。”
“然而那声音却在我脑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噪音，下床走到了厨房。
“但什么都没有，连声音都没有了。”
“我想上楼问问我的父母有没有听到怪声···”克瑞斯汀讲到这里的时候哽咽了一下。
“一大滩鲜血从书房的门缝里溢出来，我本以为是那盆猪血撒在了地上。”
“我推开门，只看到···”克瑞斯汀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
乔林将其接在手中。
照片上是一间很宽敞的书房，在靠近门边，也是离摄像机最近的位置有一具面目全非的男性尸体，称之千疮百孔都毫不为过，他还未完全凝结的血液直蔓到了走廊中。
稍远处的椅子上，仰头躺倒着一名女性，她的喉咙似被某种锋锐物体刺破，成散射装的血液浸透了书桌上一本敞开的书。
最引人瞩目的是地面，整个书房的大部分面积都被一个用血液勾勒的圆形法阵所填充。
且血液已经凝结，颜色接近漆黑。
“的确有些怪异。”乔林将照片收了起来。
“我都不敢看那张照片。”克瑞斯汀眼神有些发散。
乔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其袖子撸了起来。
几个针眼就在她的小臂内侧静脉处。
“看来你父母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这并不是合理的排解方式。”乔林说道。
克瑞斯汀奋力将手腕挣脱了出来“这不关你的事。”
“那也希望你心脏骤停而死的时候不要后悔。现在，快走吧。”
静脉注射的瘾君子往往都在之前沾染过不良药物，联系到她那只到肚脐上方五厘米的牛仔上衣，显然她平日的生活比较丰富。
克瑞斯汀家是个堪称豪华的别墅，花园中甚至有个小型观景喷泉。
它有着明显的哥特式风格，正门特意修建了两根装饰用的束柱，玻璃也是有着印花的彩色玻璃。
阁楼的上方还特意修造了个高高的尖端。
与周围几座原装的别墅相比可谓是鹤立鸡群。
别墅的外侧已经围上了一圈黄色的封条，在夜风中微微发着颤。
“你父母是什么职业？”乔林不禁问道。
“我母亲是艾默里大学的教授，父亲做的是日用品生意。这和解决问题有关么？”
“和缓解气氛有关。”乔林道。
他掀开封条走进院子里，别墅的大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幸好电力还在正常供应。
大厅的吊灯点亮，映照出了考究的室内环境，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已经浸透在了木质家具中。
“我感觉你对你的父母可能不够了解，能知道那间酒吧不会是一般人。他们会在笔记上留下这种地址，那就说明他们早就对这类事情有所估计了。”乔林说。
“对于我父亲讲的那些神怪故事，天使或是恶魔之类的我一向很厌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种特别老派的观念，比如说在夜里哭的孩子会被古灵精怪抓走。”克瑞斯汀说道“他们真的信这个。”
“也可能是你父亲讲故事的水平欠佳。”乔林推开厕所的门，向里面瞧了瞧。
“我们是直接去书房，还是···等到天亮？”
提到去书房，克瑞斯汀不可避免的打了个寒颤，那天的经历对她来说就是噩梦，她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
勉强靠‘朋友’的帮助才能抵抗悲伤的阴影，用快感来扼制泪水的流淌。
“拖到白天，会有警察干扰。”乔林说。
两人直接上了二楼，悠长的走廊上，书房所在的门十分好辨认，因为外侧同样有着警戒线。
尸体已经运走，但那黑色猪血勾勒出的圆形纹路，还有地面上干涸的血迹还维持着原状。
“稍等。”乔林说道，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快速的发了一条短信。
收件人自然是康斯坦丁，万一自己没处理好，必须得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他迈过血迹，避开圆形法阵，直接走到了桌子后的位置。
接着他探出念力，释放其中的灵感，开始感受起另一种视角下的世界。
所谓灵感，除了有灵魂探知，观测到一些常人不可见的东西之外。乔林无意中发现其还有一种高端用法，他称之为媒介。
当蕴含有灵感的念力覆盖在一件物品，甚至是被踩踏留下痕迹的土地时，会感知到一定时间内曾碰触过它的人。
虽然感知到的画面往往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但不失为一种极为方便的能力。
乔林首先将念力覆盖在桌上的黑色书籍。
首先是一阵静止，这本书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书架上，而后一只手出现在了乔林的感知内。
他将灵感继续蔓延，看清了手主人的模样，那是个长的与克瑞斯汀有六分相似的中年妇人。
她并没有直接翻开书籍，而是反复祷告了几遍，才郑重其事的翻开其中的一页。
接下来的一段就是这妇人一边看书，一边与人交谈。
当乔林继续往下感知的时候，忽然灵感一阵模糊，整个被遮蔽了，被中年妇人脖颈处喷洒的血液。
“怎么样？”克瑞斯汀见乔林睁眼，连忙询问道。
乔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
随后他将念力覆盖向地上的法阵，可就在将要碰触到它的前一秒，一股让乔林汗毛竖立的寒意涌入他的意识中。
这是灵感的示警，意味着触之可及的危险。
思考再三，乔林还是收回了念力，毕竟在这方面，自己还是个新手，过于莽撞行事可能会落入不可预知的深渊。
正当乔林打算继续感知其它物品，收集更多线索之时，一阵阵轻轻的抓挠声突兀的从他背后的墙壁传出。
他将念力探了过去，什么也没感知到，但那声音还在有规律的响起。
克瑞斯汀在听到这个声音后眼睛圆瞪，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蜷缩在了角落中。
书房的门突然间关闭了，像是被什么人给狠狠的拽上了一样。
乔林一个箭步窜到门前，握住了门把手，试图将其拉开。
刺骨的寒冷自铁质门把手上散发出来，瞬间就冻住了乔林的手指。
如此邪性的情况让他始料未及，他奋力一拉，想要将手抽回来。
嘎巴——
冰块的断裂声，紧跟着的是叮叮咚咚的撞击声。
乔林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只剩小拇指和无名指的左手，断裂处的肌肉纹路，骨骼截面，包括皮肤下的龙鳞断面都整整齐齐，一清二楚。
没有一点痛感，也没有一点知觉。
书房内的温度进一步下降，冰霜开始从大门处延伸，转瞬间连地砖上都覆盖上了白色的一层。
不用追查了，恶魔根本没有离开！
乔林猛然回头看向墙角的克瑞斯汀，她的脸蛋已经被冻得发紫，漏在外面的腰腹部的皮肤更是产生了皲裂纹。
他连忙一把将她从墙角处拉了起来。
紧接着灼热的龙炎就喷吐向房门。
寒霜融化，产生的水汽也在瞬间被蒸发。
但当龙炎熄灭的第一秒，更可怕的寒冷又一次倾压而至。
那是种深入骨髓的绝对极寒，直要将人的灵魂也冻毙在躯壳之中。
还没见到真身，仅凭借温度。乔林就有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使用【言灵·黑日】或许有一拼之力，但严重的副作用和致死率让乔林不敢轻易用它赌博。
他张开翅膀，拉着克瑞斯汀，撞碎了书房的玻璃。
在此之前，乔林把桌子上的书抱在了怀里。
刚一离开别墅，他就头也不回的与其拉开了距离。
一辆黄色的出租车正从街道的远处飞速赶来，让人看了会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散架。
“怎么回事？”康斯坦丁自副驾驶位置探出头。
降落在地的乔林一把拉开出租车的后座，将已经昏迷的克瑞斯汀塞进了车里。
“等会再说，先去最近的医院。”
···
出租车以近乎横冲直撞的姿态停在了市立医院的门口。
乔林扛起克瑞斯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奔到了急诊挂号处。
这可是委托契约的雇主，要是她死在契约完成前，自己可就要被挂上新的契约书了。
“这姑娘就快不行了，快，快点！”
好在医院的效率还算高，不到一分钟，克瑞斯汀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碰到大麻烦了。”站在边上的康斯坦丁皱着眉头。
“血珠已经完全浸透了地图上你所处的那片区域。”查斯说。
“的确是大麻烦，是这样，我在一间酒吧中接受了个契约书任务，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是午夜老爹···他不应该在曼哈顿么。那些委托都是棘手的东西。做这种决定前，你该在第一时间和我联系。”康斯坦丁下意识的要掏烟，但一想到旁边就是重症监护室，又收回了手。
“听着，要是你的任性妄为让这个年轻姑娘丧了命，你永远都别想原谅自己。”康斯坦丁严肃的说。
“这绝对是他的经验之谈。”查斯补充道。
乔林当然会愧疚，但对于他这种曾在战场上杀了起码数百人的家伙来说，原谅自己还是很轻松的。
并没有在这话题上延伸，乔林从怀中掏出了那本黑皮书。
“我也并非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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