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无猜

且说千春嬷嬷因麟征为救崔雁丘割伤了上，在掌心中留下了疤痕，对麟征和崔雁丘的关系特别担心，想了又想，只得设法让崔雁丘离开溧浦镇。一日，千春嬷嬷来到崔雁丘家，跟了崔雁丘母亲聊了半晌，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塞到崔雁丘母亲手中，说道：“我和你们也算有缘，做了几年的邻居。我在京城也认识一户有钱人家，你带着崔雁丘投奔他们，他们见了这只镯子，会留你门下来的。”崔雁丘母亲自知世事苦辛，接下镯子，答应带崔雁丘走。千春嬷嬷见她肯走，陪她聊了些时间，转身出去了。从那以后，麟征再也没见过崔雁丘的人，她对于崔雁丘的思念之情，化成了缕缕轻愁，总在那深永和清寥的夜晚悲凉回荡。

        你道乌雅麟征有了千春嬷嬷的出谋划策，将来的选秀之路走得一帆风顺吗？当然不是！即使乌雅麟征得到了千春嬷嬷的护航，她也并非是最华采照人的那一位。这里我们就介绍另一位主人翁——祖杏贤。

        祖杏贤跟乌雅·麟征同岁，长得神韵盈然，天真烂漫，因为父母去世得早，从小便被卖到了山东泰州府通判安佳·文辉的府上。祖杏贤因为聪明伶俐，跟安佳文辉的掌上明珠安佳妍璟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无非就做些洒扫、洗衣的事情，日子虽然辛苦，想着有吃有穿的，祖杏贤的心里也是甜甜的。

        那一年山东闹饥荒，无数的农民被饿死，饿殍千里，哀鸿遍野。祖杏贤为了帮助一位前来乞讨的男孩，联合安佳·妍璟一起收留了晁悠人，将其藏在府上。数月之后，安佳·文辉发现了此事，嘴上念叨了几句，想着朝廷要派钮祜禄讷亲来治赈的之事，无心去管，也就罢了。祖杏贤因为多了一位小伙伴，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事也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说出了心头所想，抑郁苦痛的心情也开朗了很多。晁悠人知她对自己真心，说道：“为了让我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以后你就叫我表哥吧。”祖杏贤把“表哥”二字念了两遍，欢喜道：“好啊。那以后我就叫你表哥，有什么事你都要帮我。”晁悠人道：“你好心好意的帮我，我怎能辜负你呢？从今往后我们就做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祖杏贤听了，略略一笑，心里晓得：“我和他活得怎么开心，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有朝一日我们能从走这里走出去，建立属于自己家庭，那才是我最想要的结果。”晁悠人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山东荷城县通判安佳文辉子，因问道：“你在想什么呢？”麟征回过神来，略略一笑，说道：“没什么，就想着有了你的陪伴，我觉得日子好过多了。”晁悠人便说：“虽说如今年成不好，我也没打算一直委身于别人篱下。过两年有机会了，我会出去闯一番，看能否闯出一片天地。”祖贤杏看着他说的壮志凌云，便说：“男儿有志在四方。你要出去外面闯荡的话，我也会支持你的。”晁悠人认真道：“你放心，我并非那种好高骛远的男人，我明白自己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我会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来的。”祖杏贤把头一点，说道：“你有这份信心，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于是两人就达成了默契，等攒够了钱，就从安佳文辉的府上出去，自力更生。

        转眼到了炎夏，到了晚上，祖杏贤干完一天的活，回到自己屋里，看着简陋的床铺，说道：“若是我能跟安佳妍璟把身份换一换就好了。她来当下人，我去当小姐，享受那种被人簇拥着捧在手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日子，那真太好了。”说着便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因想着安佳妍璟的床铺是软绵绵的，几重悲苦集聚在心头，因那种栖栖遑遑的日子而落泪。晁悠人开门进来看见她正在啜泣，宽慰道：“你怎么啦？白天还好好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哭了？”祖杏贤神色燕婉，望着窗外那满满的落月，说道：“并没什么，有些想念自己的亲人而已。”晁悠人凑到她的面前道：“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有话你就对我说。”祖杏贤心思细密，想了一下才说：“我在想倘或我就是安佳妍璟，那我的人生会不会就此不同，我也用不着再睡硬邦邦的床铺，每晚都要打蚊子耗到大半夜方可入睡。”说到这里，想到自己的日子，不免还是会哭。晁悠人道：“人的命有天生的，也有后天努力而成的，只要我们有信心，未来的日子不会一直这么苦的。”祖杏贤道：“你看看安佳妍璟，每天什么都不做，就陪着夫人们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再过两年配个好夫婿，不就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吗？我们就不同了，嘴上说着努力就能改天人生，殊不知‘努力’二字的过程有多难，或许努力了大半辈子，还是一无所获，总归是比不上安佳妍璟这些人。”晁悠人道：“没办法，这是改变不了的。”轻轻地将祖杏贤抱在怀中，搂在一起。祖杏贤轻轻地说：“我们汉人的命运就是苦。我听说再过两年，安佳妍璟就会去紫禁城参加选秀，她长得温柔娴静、顾盼神飞，必定会得到皇上的怜爱的。”

        晁悠人道：“旗人女子到了适龄的年纪，都要参加三年一次的选秀，被皇上相中的，留在宫里为大清朝诞育子嗣；没有被相中的，才可以出宫配人。”祖杏贤说道：“要是我也是旗人就好了，可惜我是汉人，根本不在籍，想要入宫参加选秀门也没有。”晁悠人将她搂得更紧了，承诺道：“你放心，我们攒够了钱，就从这里出去，我们会幸福的。”祖杏贤道：“跟了你，我是不会后悔的。”于是两人就未来的事在那里交谈着。落月照满了屋梁，犹自让人疑心两人未来的人生会走向何方。

        晁悠人喜欢祖杏贤的方式就是干完一天的活来陪她说话。祖杏贤因饱受蚊虫叮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来走去的。晁悠人推门进来见她在挠痒痒，便问：“屋里蚊子很多吗？”祖杏贤委屈道：“是啊！蚊子嗡嗡的乱叫，令人无法入眠。”遂把手伸过去给晁悠人看。晁悠人看了，手臂上有数十个大红包，心疼着她，想了一下，便道：“我有法子了，你等我一下。”说了，转身走了。祖杏贤看着他出去，也不清楚他想到了什么法子，只说：“我们出身卑微的人就是辛苦。安佳妍璟吃得好，睡得香，哪像我们伺候完主子们还有饱受蚊虫的叮咬，睡也不能睡，当真可怜。”

        一时，只见晁悠人拿了一根蜡烛，一个水盆来了。祖杏贤问道：“你拿蜡烛和水盆来有什么用啊？”晁悠人笑回道：“过一会儿你就明白了。”祖杏贤只好待在一边看着。晁悠人先往水盆里倒满了水，再想办法把蜡烛点燃，放在水盆上。祖杏贤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便说：“你知不知道屋里有了灯光，更容易招来蚊虫的。”晁悠人示意她安静，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就行了。只见一只蚊子把蜡烛在水里的倒影当成了真的，飞去扑倒影，才接触到水面，就掉入了水中，淹死了。当下祖杏贤明白了，欢情笑语：“我明白了。你观察到了蚊虫喜欢趋光的特性，就利用蜡烛在水里的倒影来吸引它们上当，你可真聪明啊。”又见好几只蚊子都扑水而死，只管瞅着晁悠人笑了。晁悠人说道：“蚊子就爱朝着有火光的地方去，它们分不清倒影是真的还是假的，结果只能被淹死。”祖杏贤坐回到床上，说道：“我从小就被卖到府上了，存了一些钱，我想我们两人不能一直就这样待下去。不如我把积攒的钱给你，你出去做些买卖，赚到钱的话你就来替我赎身，好不好？”晁悠人听着，只是发怔。祖杏贤问道：“你说话。”

        晁悠人道：“我并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若是把你的血汗钱花光了，一事无成的话，我会内疚的。”祖杏贤道：“不碍事的，大不了我再多做几年。”晁悠人情真意切地望着她说：“你别骗我了。你早就受不了了这里的苦日子了对不对？你赚钱不容易，没有把握的话我不会用你的钱。”祖杏贤道：“像我们这种出身卑微的人，是不可能获得安佳妍璟那种入宫参加选秀的好机会的。”说着这里，仿佛觉得自己犹如一只飘在大海上的小船，飘飘荡荡，永远靠不了岸。晁悠人听她感慨，内心恨意如潮，便道：“今年我们再存一些银子，明年我就先出去，赚了钱我会来替你赎身。”祖杏贤叮嘱道：“那你记住了，出去以后要勤勤恳恳的，认真观察别人做怎么，自己再怎么做。”晁悠人认真道：“我花的是你的血汗钱，我会想清楚了再行动的。”祖杏贤看他答应了，跟他分享了好些自从府上听来的经验，要他一一记牢。晁悠人一一记在了心里，看着蜡烛已燃烧完了，端着盆就出去了。

        祖贤杏看着水面上布满了死蚊子，躺下后想着：“他也是个聪明，竟然想到这种灭蚊的方法，真真是极聪明的。想必他出去后，也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赚了钱，前来替我赎身，还我自由。”独自想着将来的日子，嘴角不觉向上微微翘起，衔着甜甜的笑意，“我跟安佳妍璟关系虽好，始终是主仆有别，有的规矩我是不能僭越的。以后我出去了，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一点也不输给安佳妍璟。”提及安佳妍璟，总又会想到她要入京参加三年一次的选秀，难免会有那么一丝不甘心，无奈道：“若是我能顶替安佳妍璟入京参加选秀那会怎么样？我和安佳妍璟同时站在皇帝面前，他会选我还是安佳妍璟呢？我跟她比到底谁更美一些？其实；除了我没有旗人的身份，我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比她差。不过算了，我已经有了让晁悠人替我赎身的打算，我就不能总想着安佳妍璟参加选秀的事了。我要的就是能从这府上出去，嫁作人妇，生儿育女，那就是我一生的想做的事。”祖杏贤一想，竟有些兴奋得睡不着，枕着手，望着屋外一派月明星稀之景，久久才堕入了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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