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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此乃对命运的叛逆之战


贝希摩斯那臃肿的身躯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萧遥甚至没法准确的看清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触手的东西是怎么攀爬的——嶙峋的触须狠狠的钉入厚厚的冰层,一直接触到冰层下不见天日的岩石底座,冰屑暴雨般飞扬。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那副自己曾经多次在这个世界看到过的壁画上,漫天飞舞着白色羽翼的天使,与大海中伸出的一只惨白巨手对峙。

那是记载在这个世界《神典》中的“应许之战”,那一刻贝希摩斯从深海里跃起,而神明派出祂最忠诚的天使引领这个世界抗争。

“天使吗……”

萧遥的身旁空无一物,别说神话里那些纯白羽翼的天使了,就连飞鸟都不见一只。不过下一刻,萧遥就彻底释然——

“真是的,我到底在迟疑些什么啊……这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神话体系的经典复刻,天使……不是一直都在我的身旁吗?”

他回忆起了自己彻底爱上织梦者的瞬间,那一刻仿佛天国为他一人开启,只有他能看到的银发天使优雅的飞旋而下,轻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无数纯白的羽毛像是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她为自己解开了游戏厅的惩罚,她让自己有了复仇的机会。

她就是天使,属于自己的天使。

而这就是那镌刻在神话里的那一幕,天使在他的身旁为他鼓舞战意,这就是属于自己的应许之战!

于是少年收拢了双翼,从天而降,仿佛是神的使者,又似乎是地狱的战士——他是从天堂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准备审判那灭世的魔兽。

他要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黄印。

从天空坠落的少年与贝希摩斯庞大的身躯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的体型甚至远远不足贝希摩斯的万分之一,这种目标本该被贝希摩斯随意的忽略掉或者用触须碾碎,但从在萧遥靠近贝希摩斯的瞬间,无数凌乱生长在贝希摩斯身躯上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畏惧。

数以万计巨大的、蠕行的触须向着天空挥舞,如同一根根尖锐的甲刺,从高处看下去到处都是危险的尖刃。

萧遥背后漆黑而瘦长的翅膀尽情的伸展着,就像是圣裁的十字。他下降的速度因此减缓,在他还没有接触到那些狰狞触须的短短几秒钟内,他完成了又一次咒文的吟诵。

《玄君七章秘经》,卷一:仙砂还魂箓。

或者说,死者复活术。

在死者复活术完成的瞬间,贝希摩斯的身上炸裂出了一阵漆黑的烟雾,而在这朦朦胧胧的烟尘下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触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崩解——如果说此刻有人能准确对贝希摩斯的身躯量化处理的话,那么就会惊讶的发现,贝希摩斯体表超过百分之三十的皮肤都在分解!

《玄君七章秘经》的卷一的确能让死者复活,只不过在织梦者的提示下,萧遥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复活”需要一个前提条件——由旧日支配者施展。

而如果贸然以位格和实力不足的凡人之身来施展这个咒文,被复活的是什么东西那就全靠天命了,甚至就连施咒者本人都会受到极强的反噬。

所以萧遥放弃了用这一卷的咒文复活队友的打算,他虽然已经有一部分身体和力量转化为了廷达罗斯猎犬——廷达罗斯猎犬一经诞生便已然在所有的时间中诞生、一次死亡也不过是在某一瞬间的湮灭,是超自然中的超自然。但是普通的猎犬也远远达不到旧日支配者的层次与位格,除非是那些更为神秘、更为强大的猎犬领主才可能有那个资格。

然而,萧遥也根本没打算用这卷咒文真正的复活谁。

贝希摩斯吞噬了多少人?数万?数十万?萧遥根本无法计数,这些人的血肉被它吸收,被转化为了它身体内的一部分……但是,他们又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死去?

从贝希摩斯身体表面崩落的身体组织一点点的分割融合,逐渐的构成了一个又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灰白色模糊人形。他们刚刚诞生的瞬间,眼里写满了迷茫——但是下一刻,这份弥漫就被愤怒所取代。

他们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死,知道了杀人凶手是谁。

灰白色的人形大军很快便形成一阵涌动的潮流,向着庞大的贝希摩斯发起了进攻。虽然他们在贝希摩斯的面前显得和蚂蚁一样渺小,虽然贝希摩斯只是轻轻抖了抖身子,就将这些灰白色的人形转瞬间湮灭,让他们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碎片……

然而那份怒火却不曾有一瞬的熄灭。

更多的灰白色人形仍然在不断涌向贝希摩斯,用他们的手足与牙齿近乎徒劳的发起攻击,凭借着人数的优势,扯断了一根又一根的触须。他们一次次的被贝希摩斯碾碎。然而,它们就好像本来的打算就是要赴死一般,不曾有一丝的退缩。  

“死于贝希摩斯手下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的不甘,我读懂了你们的怒火……如果说,你们像我一样,想要点燃自己仅剩的一切来倾泻这份怒火的话——那么此刻我将赐予你们来自界外神祗的力量,让我们一同向着灭世的魔兽、向这个所谓的命运掀起盛大的叛逆!”

萧遥振翼,向着灰白色的人形大军大声的呐喊。

“此乃复仇之战,此乃守护之战!吾等凡人……也不惧向恶魔宣战!”

那些灰白色的人形高高的举起了双手,发出了沙哑而震动天地的战吼。

萧遥并不是孤军奋战,这一刻他带上了自己的千军万马。

他们是贝希摩斯数十年的发育生长时间里被议事会和苍白公投入地下血肉深渊的社会底层人,他们是被苍白公投放的毒气污染为白鬼的蒸汽工人,他们是没有来得及在贝希摩斯苏醒之前撤离城市的难民。

但是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活人,他们甚至不是完整的生物。

此刻被萧遥“复活”的这些“人”,从本质上更接近亡灵。萧遥在“白帝墓穴”任务世界里,吞噬了一只巫妖,虽然他并没有因此获得什么亡灵魔法,但是他却因此对亡灵生物多了一些了解——似乎是巫妖灵魂深处的某些碎片被他直接吸收了。

他的千军万马,都是被贝希摩斯杀死的人,都是被贝希摩斯吞噬的人,都是贝希摩斯发育至今的养料……而此刻,他们残余的灵魂碎片被萧遥的咒文以“亡灵”的形式唤醒,他们毫不犹豫的用上了自己残余的一切力量点燃了所有的怒火,向着贝希摩斯发起了盛大的复仇。

“感谢你们……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拯救这个世界。”

萧遥收拢了翅膀,再次降低了自己的高度,在那些灰白色的人形掩护下,或躲避或撕碎挡路的触须,向着黄印所在的方向前进——虽然他已经摆脱了黄印,然而那毕竟是黄衣之王亲自赐予的,萧遥依旧能感应到黄印所在的大致位置,就好像自己与黄印之间还有着些许的联系一般。

那么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取走属于自己的黄印。

现在的贝希摩斯身形的异变几乎全都是黄印带来的影响,黄印中蕴含的力量超出了萧遥的想象。如果能取走黄印,必定会是对贝希摩斯的削弱,甚至还有可能转移贝希摩斯的目标到自己身上!

现在的贝希摩斯,格外的愤怒!

如果说是平时的话,这个比山峦还要巨大的怪物对那些蝼蚁一般的灰白人形根本不会在意,哪怕任由他们肆虐也只能摧毁自己体表的一些触须,他们哪怕成千上万也根本没有力量对贝希摩斯造成较大的创伤。

而贝希摩斯需要只是轻轻抖动自己的身体,那些狰狞嶙峋的触须就会将这支看似庞大的军队碾碎,让他们全部成为毫无生机的碎片。

然而此时此刻……贝希摩斯却感觉到,这些渺小的蝼蚁真正的阻碍了自己!他们看似无力的抵抗却帮助了那个正在靠近的少年,而那个少年……

贝希摩斯不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但是它就是本能的感觉厌恶……就仿佛,那个少年主动要夺走自己的力量一般!

贝希摩斯发出了一阵怒号,这一刻恐怖的精神力量爆发而出!将全部的苍白人形尽数击溃!

“那就……拼了!”而此时,萧遥距离黄印所镌刻的位置只剩下了最后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呐喊一声,顶着那些能搅碎钢铁的触须和从贝希摩斯身上爆发出的精神攻击悍然向前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在萧遥的视线里,他所能看到了一切都在扭曲和破碎,所有看到的东西都无法触碰,所有触碰到的东西都被扭曲了模样……在恐怖的精神力量压迫下,他属于人类的精神世界几乎一瞬间就粉碎了,只剩下了属于廷达罗斯猎犬的部分还在勉强维持着向着目标前进的理智。

漆黑、混沌、碎片、亵渎、丑陋、宏伟……

原初涌动的混沌之歌、层层叠叠的门、蠕动的肉块、参天的古树上睁开了数以万计的眼眸、无名的歌者在漆黑的宇宙里敲响比恒星还要巨大的鼓……

现实在他的眼前彻底扭曲,他似乎看到了无数宇宙的真理,可那却又似乎只是在精神崩溃边缘时疯狂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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