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苍白公

萧遥用爪子掐住了皮敦思的脖子，将他举在舱门之外：“你在害怕些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你今晚投放了白鬼杀了那么多人，那么想必——早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杀死的心理准备吧？”

皮敦思颤抖着看着萧遥，他无法从那双天空般湛蓝色的眼睛里读出任何的感情波动，无论是仇恨还是愤怒，无论是享受杀戮还是心存怜悯……他什么都看不到，那是一双彻底的黑洞，冰冷的吞没了一切属于人类的心绪。

那双眼睛，可以属于神明或者恶魔，却不可能属于人类。

“不……求你……我只是奉命行事……”皮敦思手足无措的解释，身为骑士团他原本不应该怕死，但是……他害怕死在这个怪物的手里，连灵魂都会被一同吞噬，“求你……就算杀了我，你也救不了下面的人……”

“真是奇怪了……杀人的是白鬼，投放白鬼的人是你们——那么那些人的死与我何干？”萧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当然了，总体来说我还是很不爽的，所以我打算小小的发泄一下。”

萧遥松开了手，任由皮敦思在哀嚎声中向着地面坠落。

杀人者，人恒杀之。

萧遥一直都坚信：没有被杀死的觉悟，就不要随随便便的把杀伐果敢挂在嘴边，那样是很幼稚的。所以，当他真正认真的说出“杀”这个字之后，就意味着他已经彻底的做好了觉悟，不死不休。

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大地是漆黑的，探照灯在照出了许多巨大的圆形光斑，被照亮的的白鬼如同无数附着在大地上的寄生虫，追寻着鲜血的方位涌动。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大概会演变为一场波及整个帝国的浩劫吧。

当然，那位皇帝手中一定有回收白鬼的方法，根据萧遥的推测，大致是让苍白公对这些白鬼下达命令。白鬼是一种等级森严的种族，哪怕饕餮盛宴就在眼前，低等的白鬼也无法抗拒苍白公的命令。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此刻，除去在使徒保护下了那几个熟人之外，东三区或许还有别的幸存者，只是幸存下来的比例大概十不存一。

他拿出了从药剂师那里弄来的药瓶，在驾驶舱的地面上砸成了粉碎。这也是药剂师针对白鬼的生物特征制造出来的一种药剂，对于白鬼来说这就是一种强烈的信号素，药剂挥发出来的气味甚至可以压制住白鬼旺盛的食欲，让它们不顾一切的追寻气味的源头。

“但愿有作用吧。”

几乎同时，在大地上翻涌的尸白鬼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仰望天空，它们向着萧遥所在的飞艇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嘴，毒蛇般分叉的舌头尽情延伸，捕捉着那对它们来说有着无与伦比吸引力的气味。

在这一刻之前它们根本不关注悬停在空中的三架飞艇，永远饥渴的它们只是追溯着本能狩猎着那些鲜血的载体。

然而在那未知的信息素诱导下，飞艇在空中缓慢地向着一个方向航行，它们就整齐地转动头部，如同向日葵追随着太阳转动那样，一往无前地向着那一架飞艇的方位靠拢，即使是新鲜的鲜血在旁也不会让它们有丝毫的分心。

从高处俯视着白鬼们一张张苍白扭曲的面庞，萧遥下意识的联想到了上一个世界里在龙城关城头看到的丧尸之潮。如今历史仿佛再一次上演，只是这一次站在舞台中间的主角只有自己一人。

“这份药剂的效果……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啊。”人类的鲜血对于白鬼也有很强的吸引力，只不过普通人的鲜血充其量只能够吸引周围的白鬼，而这份药剂则像是直接把白鬼的全部本能勾了出来。

“看来，这艘飞艇似乎在你们眼里变成一只漂浮的汉堡了啊……”萧遥轻轻的笑了几声，他转过身做到了驾驶员的位置上，伸手抓住了操作杆。

……

飞艇坠落在皇家骑士团的封锁线之上，火焰与爆炸并起，超越人类血肉之躯承受极限的爆炸瞬间把这道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到处都是人类尸体的碎片。

“见鬼……是2号飞艇？皮敦思是不是疯了？”

骑士团的长官歇斯底里的大声呵斥，竭尽全力把被冲散的军团聚拢。他没有想到，这原本应该是皇家骑士团向世界展示力量的夜晚，却被一架坠落的飞艇搅成了一团乱麻——甚至这架飞艇原本应该是骑士团的一部分！、

不过他的咒骂在调查过飞艇烧焦的驾驶舱之后戛然而止，因为空无一人。

装备着重火力的骑士团们面面相觑，他们无法得知——既然这里没有人，那么是什么东西操纵着飞艇向着这里坠落？在封锁区内部的黑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这件诡异的事情了，警报声这一刻爆炸般响起，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预计方案之中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出现，那个出现概率不足百分之三的情况已经发生，那个他们所有人的噩梦在此时此地演变为了现实。

白鬼失控了。

漆黑的街道上飘来腥臭的气味，无数利爪刮擦这地面前行。骑士团的长官们神情严肃的挥起手臂，一排排的士兵带着重型枪械上前，于是数不清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

那些苍白而扭曲的身影这一刻也带着腐烂的味道冲出了黑暗，那狰狞异变的身形像是所有人最深的噩梦。

战斗已经打响，旧时代的白鬼与新时代的枪炮展开了不死不休的战斗。

只不过，双方都没有注意到，在金属洪流撕碎白鬼身躯的同时，一道银白色的身影融入夜色，巧妙的突破了封锁圈。

是萧遥。

萧遥笃信这一仗胜利者会一定是人类，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战场是在内城区，皇室骑士团们多少有些束手束脚，否则白鬼们面对的会是炮火洗地，以维尔特帝国如今的火力甚至可以把这一片大地炸的凹陷下去。

这已经不是那黑暗的旧时代了，那时能与白鬼正面抗衡的只有同为怪物的使徒，现在伴随着蒸汽时代的到来，人类的武器已经强大到无法想象，超凡力量带来的优势已经不是不可战胜的了。

只是在人类的胜利到来之前，皇室骑士团会付出多少代价呢？

萧遥对此略微有些好奇，不过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是太过于渴望，因为他今晚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主导的，他的确不会驾驶飞艇，但是如果只是让飞艇坠毁的话，依靠运气稍微努力一下还是做得到的。接下来就让皇室骑士团和被飞艇上的信号素吸引来的白鬼死磕到底吧，省的这两方再来碍事。

“这样一来，封锁圈内的幸存者就能得到喘息的时间吧……皇室骑士团？呵呵，你们这支军队第一次登上世界舞台就要面对恐怖的白鬼大军，这是证明你们实力的最好机会了，可喜可贺。祝你们一战成名，不用谢我。”

在黑夜的笼罩下，萧遥沿着内城的道路，径直向着皇宫所在的位置飞速前行，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甚至在街道上巡逻的巡警都无法看清他的移动轨迹。

刺王杀驾，他要杀了维尔特帝国的皇帝，这是他的承诺。

然而就在这一个瞬间，疾驰的白狼被一股庞大的力量从侧面贯穿，在萧遥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利刃已经开始反复的切割着他的身躯，最后刺入了他的胸膛，搅碎了心脏上的血管，随后血流如注。

袭击者把刀留在了自己的心口，那个身形并不魁梧的男人空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知何处来的风吹起了他的面罩，露出了一张惨白的面庞，他有着血红色的嘴唇铁黑色的牙齿，唇边带着贵族般得体的笑容。

“苍白公……我就知道，与皇帝合作的人，果然是你。”萧遥狞笑着慢慢的抽出了插在自己心口的利刃，刀刃上鲜血淋漓，然而心脏破碎的致命伤已经开始高速愈合。他缓慢的呼出一口气，湛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苍白公的身影。

苍白公略微有些意味的点了下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萧遥：“真是强大的生命力啊，我还以为你是下一任的天启使徒，但是现在看来……你似乎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超凡。不，你不是人类，与白鬼一样，你是人类之外的另一种生物。”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吧，我现在也觉得自己从身体层面讲不太像人类了。”萧遥站直了身体，此时他的伤势基本已经完全恢复，重新回到了可以战斗的状态之下。

“我不想与你交手，”苍白公居然很是一本正经摊开了手，“你刚刚应该能够判断出来，你的力量和速度在我之下，虽然你的愈合能力很强，但是也一定会有极限……何必呢？就在这里知难而退吧，我保证不会追杀你。毕竟，我也不愿意因为某些没有必要的原因给自己树敌。”

“就这样？”萧遥歪了下头，苍白公的性格倒是和他预料的有所不同——他之前还以为苍白公会是个深谋远虑的君王，但是现在……他给自己的感觉倒是更像一个过于谨慎的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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