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寨背后

我不知道是从大树根上面的那棵樱桃树开始往上算，算寨背后，还是从那口举全乡之力去修建的蓄水池喊起，也或许是从一户头胎生的是女儿，宝爷给娶个“招弟”名字的人家为界。

        总之，寨背后我因为不常去，大抵都不认识与精确识别那里的花花草草与分界线的。

        听闻，寨背后有一个叫李有祥的老师，他喝醉酒后在学校教书就拉尿淋裤子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只要说老师拉尿淋裤子，就都会想到李有祥。

        其实，李有祥老师人很好的。喝醉酒是人之常情，拉尿淋裤子也纯属意外。

        这年村，你不会喝酒，别人说你清高自傲，你喝醉，别人又说你没个量。

        总之，做人难，人难做，李老师这一出算是名扬远播了。

        听说，寨背后有一户人家夭折了一个万分可爱的女孩子，那孩子好可怜，小小年纪就会体贴父母。

        病不治时，她反倒过来安慰自己的家人别伤心别难过别后悔别哭泣。

        后悔什么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后悔生命不该如此直白和短暂，昙花一现。她得的是什么病呢？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那么美的心灵，上天要如此残忍的对待她。

        难怪，时时有人在悲哀的唱，不怕生错命，不怕投错胎，只怕生错病。

        寨背后吃酒。我去了，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退休老教师的葬礼。

        校长因此还别出心裁的写了一篇几页书长的悼文。

        这悼文校长让他儿子读，别看他儿子平日里眉开眼笑玩亊不恭的，甚至打开信时仍在笑。

        但当他读到“追思我敬爱的老师”时，他眼角的裂纹就瞬间爬满一条条泪痕。

        逝世的老教师家院里有花有腾，枝枝曼曼，但瞬间，花也不香了，腾也不动了，听的人也全都辍泣，我挤在披麻戴孝的人中间，已经听不见他读什么，因为我的泪也流得唏哩哗啦。

        此时。

        最才情的是校长。

        最长情的是每一位哭泣的人。

        最伟大的是几十年如一日奉献的平凡。

        我常常想，人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会死，人不死行不行，或者有没有那种好人不会死不用死光死坏人的办法。

        我因此疼，我因此痛，我在钴牛角尖，我就是不能接受也想不通。

        直到，我得到一个故事。

        简单的道理说，人本来是什么也没有的，包括生命。比如你给一个孩子一把糖，那个孩子会很开心，但如果你在给了之后又把糖拿回来，那个被你给予恩惠的孩子就会哭泣。

        糖还是你的糖，你却把一个孩子弄哭了。

        故事的下面还列了两项选项：

        一，你是孩子。

        二，你是有糖的人。

        我两个都选，在小的时候，我做得失会喜怒哀乐的孩子，等我长大后就做有糖没糖都会感恩的人。

        我知道，终有一日我也会无能为力，依依不舍的离开这个世界，但我希望，我每天都能躺在向日葵花上，那样，既使很难过也会微笑着面向太阳。

        我许愿，今生今世，无论近在咫尺还是离乡远在天涯，我去的时候，不用葬礼不用悼文，简简单单，安安静静。

        换件干净的衣裳，一瞬成灰，去大海里流转。让大海的相思作我的相思，让大海的歌作我的歌，让大海的泪作我的泪。

        永垂不朽在跳动的心里胜过冰冷的墓志铭。

        寨背后生了几个人我们也许不知道，但寨背后折了几个人我们却是晓得的。

        折了人，举村前去，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以示对逝者的追思和家属的关心。

        “白喜”，折了人的酒叫白喜，通常乡里的礼信是担一挑柴和□□斤米，多富多送，多亲多送，上不封数。

        至亲的人还要置办花圈吹锣打鼓请芦生，白喜吃的菜也简单，就猪肉锭下面全是白水黄豆。

        婚嫁，建房，摆小孩子满月或者中状元，菜式层层叠叠。

        这世间，有一种聚叫，如果没有相遇就不会有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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