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第56章
镇上的水泥路有些窄，早上又下过雨，路面坑洼带水，两旁堆满了大爷大妈们从农村挑上来卖的菜，不少人都堆在路边买菜吃东西，几乎人挨着人，热闹极了。
对于见惯了车队马龙的城市的桑枝来说，这种人间烟火气的画面让她充满了新奇。
“伯伯，这个是什么啊？”桑枝蹲在一个小摊面前，指着平铺的麻袋上的一捆土棕色的果实询问道。
“地瓜，甜得很嘞。”大伯笑着抖开了一个塑料口袋。
“这个怎么吃啊，是水果还是蔬菜啊？”桑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她或许吃过，但不一定认得出还扒着土没被包装过的纯原生态地瓜。
“生吃炒来吃都可以，就把外面这个皮扒掉就可以吃了。”
“那麻烦给我装几个吧。”
“好嘞。”大爷麻利地给桑枝装好袋递到她面前。
桑枝刚要去接，地瓜就已经被一旁伸出的手接过。
接过的同时还把钱递了过去。
交钱拿货一气呵成。
桑枝：“……”
看得出来，燕老师平日里应该经常买菜。
桑枝说了句谢谢之后便继续往前走着，仿佛已经习惯燕钦帮她提东西拿包的行为，并且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一路上桑枝问了十一二个人，能不能带大家去他们家里，但最后无一例外的，全都被拒绝了。
“好累，太多人了。”走了一路的桑枝干脆坐到小吃摊的长板凳上休息几分钟。
她望向面前站得挺拔的男人，拍拍长板凳的另一端，“燕老师辛苦了，坐下来休息休息。”
燕钦扫了一眼板凳，微点着头坐了下来。
桑枝瞥了眼即使是坐下来背都挺直的男人，下意识也将自己微弯的背也挺直了些。
板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好能容下两人坐，但只要稍微晃动下身子，两人的肩就能触碰到。而桑枝显然是个坐不住的主，坐下来之后也是这里望望那里看看，时不时地摩擦着男人的肩膀。
燕钦感受到右肩处传来的温热触感，眉眼下敛。
“汪汪！”
“汪汪汪！”
突然，两只田园犬从小巷子里一前一后跑到小摊前的空地上面对面对峙着。
大黄往前伸出头：“汪汪汪！！”
小黑往后缩了缩：“汪汪！”
两狗你汪一句我汪一句吵个不停，成功吸引了桑·爱看热闹·枝的注意。
女人身子前倾，伸出手往下压了压，“好了好了，行了行了，一人少说两句。来，大黄你说，你们为什么吵架？”
大黄朝着她：“汪汪汪！”
桑枝恍然地点点头，“哦~这样啊，小黑偷你的骨头确实是它的不对。小黑你说，为什么偷人家大黄的骨头？”
小黑也朝桑枝叫了几声：“汪汪汪汪！”
桑枝眉头轻蹙，轻啧一声，“你也不能看人家大黄有两个骨头就偷它一个吧？再怎么说人家那两个骨头是人家看家得来的工资，正当的劳动所得，劳动狗狗最光荣！”
小黑：“汪汪汪？”
“读书狗的事情怎么能叫偷？这就是小黑先生你的不对了哈，不问自取便是偷！这怎么不叫偷呢？！
这件事你得跟人家大黄道个歉赔个不是。你想想，要是你辛辛苦苦得来的食物被其他小狗偷了，那你难过不难过？
做狗嘛，咱这个道德底线还是要有的对吧？”
小黑默默低下了脑袋，朝着大黄呜咽一声：“汪~”
大黄仰着脑袋得意一汪。
“嗯不错，知错就改就是好小狗，去玩吧去玩吧。”桑枝满脸“孺子可教”的笑着点头，望着远去的两只小狗，乐呵呵地扭头看向一旁的男人，“这两只小狗还是听话哈。”
燕钦：“……”
摄影师：“……”
就在场面即将陷入尴尬时，燕钦眉眼微弯，“嗯，知错就改就是好狗狗，你教得很好。”
摄影师满眼诧异地盯着燕钦：“？”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在这两人面前像个局外人。
是他不够正常吗？
……
约莫一小时后，罗子皓才找到了一位愿意带大家回去的路人。
这名路人是一名乡村教师，在挂面摊遇时被罗子皓遇见了。
车子向山里行驶。
“今天是周五，我就来镇上买点东西。”女人笑了笑，大概是长期处于高海拔地区，她的肤色略黑，脸颊两侧被晒得微红，笑起来阳光又温柔。
“你是本地人吗？”桑枝听着她的口音，感觉和当地人还是有点区别的。
刘玥摇着头：“不是，我是毕业了来这边教书的，来这七八年了。”
她有些害羞，不敢直面镜头也算不上多健谈，每次说话都会下意识避开镜头，但只要一问到学校相关的问题，刘玥那双黝黑的眼就亮了起来。
经过桑枝几人的特意引导，她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也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但是我们那边的农村发展要比这边的农村好一些。我毕业刚来这边的时候真的很想很想走。
学校很破，就只有几间砖房，然后圈了个泥土院子当操场。一个小学六个年级拢共就一百多个学生，老师加上我也只有三个。
不仅要教书还要打扫卫生还要煮饭，从早忙到晚。
而且有些学生真的很皮很不听话，作业也不写，学也是想来上就上，不上就待在家里玩或者干活，你根本管不了……
当时待了一个多月我就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很苦，真的很想跑路。”
说到最后的网络流行词，刘玥腼腆地笑了笑，众人的距离一下拉近了不少。
“那又是什么让你坚持了下来呢？是教书育人的信念吗还是……”苏珀望着她，抛出话题。
刘玥摆摆手：“没啥信念，就是觉得这里的孩子挺苦的，因为各种原因只能留在村里读书。
我要是走了的话，还不知道下一个老师会什么时候来。本来老师就不够，我走了他们就没老师了。想着想着，反正自己来都来了，就咬咬牙再坚持个一两年，到时候再走。结果……”
“结果这一待就是七八年。”桑枝接话。
“不过好在前两年政府把周边镇上村上的学校重新修了一遍，虽然还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设施好了之后又来了两个老师，现在学校已经有两百多个学生，五个老师了。比我刚来的时候要好多了，也轻松得多……”
众人谈话之间，车子也从大路驶向了山间小路。
路上有些颠簸，一群人左晃右晃的。
一个过弯，桑枝被惯性带的直接躺到了燕钦怀里，男人下意识将她护住，待车子直线行驶后，桑枝的身子也正着了。
坐正的桑枝后知后觉地看向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满脸诧异震惊地望着燕钦：“燕老师…这，这手是什么时候摸上来的啊？”
燕钦轻咳了一声，快速将双手放开：“刚刚……”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一直都认为燕老师你是君子，没想到你居然是……！！！”桑枝双眼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刚刚转弯的时候，车子……”
“好了我不听我不听！”桑枝捂住耳朵，快速甩着脑袋。
燕钦：“……”
他嘴角下抿，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无奈起来。
前排围观的几人：“！！！”
就在大家认为燕钦会生气/冷漠不理会的时候，男人却沉默一瞬，最后温柔出声：“别甩了，头会痛的。”
几人：“？？？”
苏珀面色震惊：他好像那个舔狗男朋友，等等，这是可以说的吗？
罗子皓眼睛疯狂闪亮：妈妈，我磕的cp是真的！！！
李娇娇紧咬嘴唇：爱情让人冲昏头脑，迷失自我！不要靠近爱情，会变得不幸！我劝大家远离爱情，除非帅哥你来找我。
刘玥轻扶眼镜：都成年了吧？那就好，成年就不是早恋了。
见桑枝还在那甩头，燕钦默默将手掌在她的脑袋上，而桑枝也刚好转到燕钦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桑枝笑得明媚又灿烂：“嘿嘿，开个玩笑。”
如果不是燕钦出手扶着她，桑枝知道自己肯定人都躺车上了。
燕老师为人正直，善良友好，怎么会对作为朋友的她有不对劲的想法呢？
这种怀疑简直是对燕老师的亵渎！
对上桑枝那双秋水潋滟般的眸子里溢出的狡黠笑意，燕钦神色淡漠地点着头，随即快速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闪过的景色。
藏在发梢之间的耳尖又爬上一层薄红，心里某个念头突升——
她，她好会。
车子大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才抵达学校。
学校建在几座山间的一处小平地上，面积只有两个标准四百米跑道操场这么大——一个操场，两栋三层教学楼和一栋平房。
不过看得出来，都是近几年新修的，教学楼干净敞亮，塑胶操场上的线条也都清晰可见。
“那是教学楼，一楼是一二年级，二楼是三四年级，三楼是五六年级。隔壁那栋是宿舍楼，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有些学生家离得远，平时就搁学校里头住。那平房是食堂和体育器材室。”
刘玥给众人介绍着，“这些都是新修的，可干净了，教室里还有电子白板。”
现在刚好是下课时间，等刘玥一进校门，孩子们立马从操场上蜂拥而来将她围住。
“刘老师，你又到镇上去啦？”
“买啥好吃的东西了不？”
“有薯片不，俺想吃薯片。”
一群娃看看刘玥，又看看背后的桑枝一行人，好奇地打望着几人。而此时，上课铃响了，刘玥朝众人挥挥手，“上课了上课了，都去上课。”
大家又一哄而散地跑回教室。
“你们今天就帮帮我做做饭，然后带带学生，可以吗？”
“好。”
两百多个学生中午都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因此菜也是炒得大锅菜，之前是老师们一起做饭，现在资金充裕了就请了专门的师傅来炒菜。
众人只用打打下手就好。
等到中午放学铃一响，一群孩子拿着自己的饭盒从教室里飞奔向食堂。
桑枝负责给大家打菜。
“阿姨，我要那个土豆烧排骨。”小朋友指着锅里的菜，咽了咽口水。
本来舀满一勺土豆烧排骨的桑枝，在孩子咽着口水又充满希冀的眼神下，手轻轻一抖——两块排骨掉进了锅里。
孩子：“！”
眼里的光瞬间就灭了一半。
桑枝笑着问道：“孩子，够不够？”
孩子慌忙摇头：“阿姨，不够不够，我吃不饱。”
桑枝嘴角微翘，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又抖掉两块排骨——勺子里只有一块排骨了。
孩子：“！！”
眼里的光彻底灭了。
“孩子够不够？”
孩子哭着摇头：“姐姐，不够不够，我吃不饱吃。”
桑枝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重新舀了一勺满是排骨的菜到碗里，“真是好孩子。”
……
桑枝每次打菜的时候都会根据孩子的体型来打，尽量做到不浪费也能够让孩子吃饱。等打完菜后，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在孩子的旁边，边吃饭边“偷听”孩子们的谈话。
大胖刨了口饭说：“你们去过京市没有？我去过，可大了！路上的房子比云还高！好多好多车，到处都好漂亮。”
“你就骗人吧，怎么可能还有比云还高的房子，云有好几千米高嘞。”瘦子撇撇嘴。
“就是就是。”红帽子边吃鸡蛋边点头附和。
“反正就是很高的房子，比我们这里的房子高好多嘞。以后你们出去看你们就晓得了！”大胖哼哼两声，“我妈说等暑假她回来带我上城里看电影去，还给我买爆米花和可乐！”
“俺爸暑假也回来带俺出去玩，俺要坐大飞机在天上飞，像超人一样。”
“诶，陈志聪去哪了？咋没见他？”大胖左右看看，似乎没见到自己的小伙伴。
“他去厕所屙屎去了。”红帽子回了一句。
“噫，你好不文明啊，刘老师教我们说话要说文明语言！一看你就没上课好好听讲，小心我告老师去。”
“就是就是，而且我们还在吃饭。”
红帽子小孩被众人一怼，气了半天，最后红着脸憋出一句：“那，那陈志聪去所里办了点事儿！”
这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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