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岁月忽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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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学校供暖，教室里的温度瞬间回升了不少。很多人上课总是睡得不清醒，英语老师是个接近退休年纪的老人，说话声音慢，近视非常严重，熟知她习惯的学生总喜欢在课堂上搞小动作。
周二的早上七点半上课的第一节就是英语，外面的天还没有亮，连城市的路灯都还是开着的，英语老师在讲一篇阅读理解，殷斯时听得困了，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猛地清醒了起来。
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英语老师看了她一眼，继续淡定的讲自己的练习册。
全班有一半以上的人在低着头睡觉。直到下课天亮了以后，抬头的人都寥寥无几。那天之后英语老师就退休了，换成别的老师来给二班上课，在新老师的课上没人敢睡觉，班级的英语成绩也直线上升。
退休的英语老师走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把殷斯时叫到自己办公室，送了她几套英语题库。她一句话都没说，镜片下是疲惫的双眼和日积月累的黑眼圈。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肆意浪费青春里的时间，也消耗掉了好多人原本的热情。
自从新的老师换了之后，班里的学习氛围好像越来越浓厚了，可能是有些人在突然之间成长，班级排名出现了很多“黑马”，殷斯时原本就差的成绩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
她和李曦然照旧每天一起回家，只是他总是沉默寡言，黑眼圈也一天比一天重。送她到门口的时候，她摸了摸他的眉眼。
“最近怎么瘦了？”她问。
他牵过她的手摸了摸，身上的烟味熏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累。
“熬夜了而已。”
“在打游戏？”
他没有否认。
从那天以后殷斯时每天都督促他吃早饭，他的胃不好，有的时候疼到捂着额头冒汗，偏偏人还倔强，不肯吃药不肯去医院。气得殷斯时只能咬他，却不敢重一点，顶多是吓吓他。
十一月末的最后几天辞县一直在降雪，很厚的积雪，终于在积雪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教室又一次停电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部分学生跑去楼下打雪仗，大多数人趁着黑暗挤在走廊里聊天，蜡烛点满了整栋教学楼，明亮的颜色，江雨桐抱着蜡烛拿了一包面包塞给殷斯时。
“想不想吃烛光晚餐？”她问。
她知道殷斯时没怎么好好吃饭，从李曦然不来学校开始。她甚至还知道殷斯时跑去理科生楼的十班，看过李念予，她也不在。
“好。”殷斯时怕她担心，撕开面包吃了一个，眼神一直盯着空荡荡的座位发呆，已经晚上八点半，很多人都说可能不会来电了，学校应该会放假。
江雨桐的手机还剩下几格电。
她收到了一条消息，看向殷斯时的眼神欲言又止。
“说吧。”殷斯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
“他在医院。”
江雨桐刚说完殷斯时就已经跑了出去。
她跟顾煜请假，顾煜嘴里念叨着要不都放假回家吧，于是她拔腿就往外面跑，黑夜里看不清脚下的路，跌跌撞撞好几次摔倒，江雨桐沉默的跟在后面。
信息里发了病房的房间号，她们赶到的时候医院用发电机发电，勉强开了几个病房的灯光，李曦然的病房里白炽灯开了一盏，他安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余野背着他们站在窗边看手机，白色毛衣上的血迹那么清晰。
她浑身冰冷的走到李曦然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从病房走出去了。她的手摸上他的鼻梁，那里缠了很厚的纱布，还有血迹渗出来，嘴角的皮被擦掉，露出里面的皮肤组织，血红的颜色。
她用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冰冷到没有温度。
“李曦然。”
她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叫他的名字。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对不对。”肯定句。
“李曦然。”
“这样的话，你让我怎么喜欢你？”
他不回答她的话，胸口起伏。
殷斯时走出门的时候，她们就地坐在走廊里，听到她出门的余野没有动，手机的光照亮了他周围的一部分空间，江雨桐也站在那里。
几步。
她从走的时候开始数。
一步，两步，三步。
她只走了三步就走到这群人身边。
板凳是让给她的，她坐下去后瞬间传来刺骨的凉。
“他为李念予打的架。”空气里只有她颤抖的说话声。
“他很喜欢她。”
她到现在终于醒悟。
“为什么？”她抬起脸看向余野，眼泪从脸颊滑落，挂在了下巴上，风一吹，就掉落了，她抬起手擦掉眼泪，眼睛干涩的厉害。
“李念予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帮男生围堵，期间起了争执，她的电话打给了李曦然。李曦然带了人过去，然后报了警，把那些人抓起来了。”
余野的话刚说完，殷斯时就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小时，你弟弟今晚还没回来。学校补课吗？哎，他没说啊。”殷斯时猛地站起来，拽着余野的手说“能不能带我去警察局？”
她心里的直觉并不好。
但她并不希望事情是她想的那样。
只有值班室的灯还亮着，她跑下车的时候，地上蹲了好几个少年，低着头，手上戴着手铐，旁边的值班警察在喝热水，看见他们站起身问“来接人的？”
她不可置信的蹲下身，一个个看他们的发顶，直到她看见了地上的那滩水，水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滴，一滴滴地串成线流下来。
“殷昭。”她的嗓子开始发疼，手指蜷缩在一起，指甲掐陷入手心里。
“抬起头。”
他抬起了头，右眼圈是黑青色的，像只熊猫，可是并不好笑，她拽过他的手，上面甚至勒出了淤青。
“疼吗？”警察解开手铐的时候她牵过他的手，冰凉的指尖，比她的手要大很多，她顶多拽住他的所有指尖。
“不疼。”殷昭摇头，下一秒却龇牙咧嘴的抽气。
“蹲了多久了？”
“三个小时。”
她问余野“可以借我两百块钱吗？”
余野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递给了她，整整五百。
“你回去吧。”她拉着殷昭往另外一所医院的方向走，拦了一辆出租车。他的脸上需要消毒治疗，他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爱她的人。
这一刻她是清醒的。
医生查看完确认他脸上的骨头没有任何问题，给了他几包消炎药和纱布。殷斯时带他去楼下吃了一碗拉面，给了他几块肉。
她碗里的面很少，殷昭吃着吃着眼泪就往下来落。
“殷昭，你有时间和我慢慢说，对我来说那不是解释，只是你的一次经历。你可以跟我说你是为了保护朋友而被关进警察局，也可以说你被冤枉了心里很难过。”
“任何时候你都不需要解释什么，我永远相信你。”
他吃不下去了，挪近了板凳扑到她怀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哭，反正说话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那李曦然呢，姐姐。你相信他吗？”
殷斯时没说话。
“打你的，是他吗？”
殷昭摇头，将她抱的更紧了。
雪花又往下落，她将殷昭送回家后返回了县医院，电力恢复了一片区域，医院大楼灯火通明。
只有余野还在外面等，李曦然还没有醒过来，暖气来了后他的脸色好了不少。她坐到板凳上把脚也盘上去抵抗寒意，余野坐在了她旁边。
“弟弟没事吧？”
殷斯时摇头。
“余野”，她叫。
“嗯。”
“我想听李曦然和李念予的事。”
“可我也并不知道全部。”
“但你知道的比我多。”
“他没有告诉你吗？”
“你们也说了，”殷斯时抱住自己，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透露李念予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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