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洛水的身份
之前从山寨的小喽啰嘴里问出来，当年给洛水赎身的钱，要价是黄金万两，可见洛水出身不凡，加上洛水催眠状态下说出来的这些东西，朝歌基本能确定洛水一定是出身在一个大户人家了。
而且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李姓在东陵算是大姓，除了隐世的那一大世家外，也有不少姓李的贵胄富商。
在那样的高门大户里，谁家没了一个小少爷，那可是大事，就算瞒得再好，也不可能密不透风，不难查的。
之前因为洛水不愿意，所以朝歌也就没让沐阳雪去查，可如今听洛水说的，他应该不是随着家里行商的车队途径无名山的时候，被山贼劫持的，而是他们家，那个洛水嘴里的大哥，与山贼做了交易，故意把落水留在山寨的。
而导致这一结果的直接原因，应该就是洛水回忆起的那个场景，他嘴里说着我会杀了你的，估计是真的付诸行动了。
不管是杀了，还是伤了，让洛水动手的那个对象，应该比他身份还高几分，嫡子吗？还是宠妾？
所以朝歌很快在脑中把所有东西顺了一边，在自己遇到洛水之前，他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家门显赫，但他在家中的地位不算高，从小被人欺负，终于有一次忍无可忍反抗了，但在反抗的时候伤了对方，作为惩罚，他被家中大哥送到了这无名山的山寨里。
不对，不应该说是惩罚，因为惩罚是有期限的，而洛水口中大哥，给山寨的要求是让洛水不再回到李家，所以洛水应该说是被驱逐了。
至于被关在山寨的日子，看当时他身上的伤，和那瘦小的样子就知道了，估计没少挨饿被打。
洛水之前的故事基本能还原出个大概了，可朝歌还有几点想不明白，当年伤害他的人究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能逼得年纪小小的他动手，能让他此刻露出这么恐惧和痛苦的表情？
还有就是，伤害洛水的人，在那个李府中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若都是公子少爷，若只是伤了，那人有错在先，洛水不至于受这么重的惩罚。若是洛水真杀了那人，罚得再重也不应该把他从家里驱逐出去，毕竟越是高门大户，便越看中子嗣繁茂，死了一个，放逐一个，那不相当于同时失去两个子嗣吗？这根本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行事逻辑，除非，被洛水伤了的那人，身份极不简单！
这么想着，朝歌觉得有必要让沐阳雪那边，查一下洛水的身世了。
他是自己的徒弟，存在的任何可能会威胁到他安全的因素，自己都必须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就朝歌一两个念头的功夫，洛水居然攥着朝歌的手，低声哭了起来。
这把朝歌吓得一愣，三年多了，洛水很少在自己面前哭，朝歌不会记错，洛水就在自己跟前哭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自己身陷现险境把他吓到了。
那种哭更多的是担心，不像这种无助又痛苦，看得朝歌心都揪成了一团。
朝歌赶紧灭了旁边的安神香，柔声开口，“洛水，醒醒，是做噩梦呢，别怕啊，醒来就好了……”
朝歌重复了两遍，可洛水还是没从催眠中醒来，攥着朝歌的手越来越紧，原本平躺在躺椅上的人，这会侧卧着，蜷缩着身子。
如果无法直接叫醒，大部分情况都是因为在催眠营造的那个环境里陷得太深了，只能继续催眠，让他从那个环境里一点一点脱离出来。
“洛水，你回头看看，有人来了，是能保护你的人，是你最信任的人，回头看看，他来了，不用怕了。”
朝歌开口，她能感受到洛水的啜泣顿了一下，而后洛水颤抖地开口，“师父？”
朝歌目光温柔地看着满脸泪痕的洛水，虽然已经知道在他心中自己就是那个最让他信任的人，但亲耳从他嘴里听到师父两个字，朝歌心中还是不可形容的塌陷了一块。
“是我，我来了，谁都不能欺负你了，不哭了啊——”
朝歌声音温柔，抬手轻轻擦掉洛水脸上的眼泪，“走吧，我们回无名山去，好不好？”
“嗯……”
洛水答应一声，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见洛水平静下来了，朝歌刚准备引导他从催眠的状态里醒过来，躺椅上的人，身体突然又紧绷起来，松开朝歌的手，死死扣住躺椅的扶手，青筋暴起！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朝歌一惊，赶紧握住洛水的手，安慰道，“我在这呢，我就在这。”
“师父，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了呜呜呜，你别丢下我……”
“洛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啊……”
“师父，你能带着我回去吗，你去哪里都能带着我去吗，师父你在哪里？”
洛水一边哭，一边喊，任凭朝歌怎么安慰都效果不大。
“师父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一个人不行的……”
“师父，你带上我好不好，我最近很努力，身手有长进了，能保护你了……”
每一句话，洛水都在喊自己，他那样子，像被抛弃了一般的无助，朝歌听着看着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眼泪什么时候掉出来的都不知道。
现在终于知道他失眠的原因了，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小时候那些记忆已经被他锁在脑子里了，已经伤害不了他了，他失眠是因为自己啊！
因为自己没好好交代就匆匆去了鹿鸣山，因为自己没在三日之期按时回来，因为自己回来的时候那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他了。
总以为他少年老成，心性坚韧，能把暗影阁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把他当成大人般对待，便让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独自面对那局面，明明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还不得不撑起大局，想必那三天，他一定是咬着牙，强撑着才熬过来的吧。
“师父，师父……”
“师父你不要走，不要回去，我会努力练功，不会让你失望的……”
“师父！洛水找不到你了，你到底在哪里啊！”
洛水从一开始的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眼泪几乎把脸都弄湿透了。
小桃在收拾出行的东西，远远听见哭声，以为出了大事，急急忙忙跑过来，看到洛水哭成这样，直接给这丫头吓得不会动了。
“小姐，这……”
“嘘——”
朝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示意小桃先出去。
小桃别的事不见得聪明，但在理解自家小姐意思这事上，她倒是一向有天赋，所以朝歌才一指，她就立马明白了，点着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刚出去没两步，碰到了丑儿。
丑儿也是听到哭声赶过来的。
“小桃姐，怎么了，谁在哭？”
“好像是洛水。”
“洛水？！”
丑儿瞪大眼睛，她还从来没见洛水哭过呢，“为什么哭啊，洛水他怎么了？”
小桃摇摇头，“不知道，可能被小姐骂了吧。”
不知缘由的小桃，瞎猜了一个理由。
但想想又不太对，小姐平常从来舍不得骂洛水的，洛水也不会因为这事哭鼻子啊。
“哎呀，不管了，等一会问问他不就行了？”
小桃说着，一把架起丑儿，把他往厨房里拖，“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带点过果仁果脯什么的路上吃，还有卤牛肉，小姐喜欢这个！”
丑儿看了一眼小桃，见她还是昨晚的打扮，咽了咽口水，“小，小桃姐，你不会收了一晚上的东西吧？”
“可不是吗！时间太赶了，好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呢！你得帮我！”
丑儿都来不及拒绝，就被小桃拉走了。
屋子里，洛水的哭声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呢喃地叫着师父，说着不要走，你在哪里之类的话。
朝歌不确定是不是最近太压抑了，还是太心疼了，被洛水惹得眼泪也止不住了。
“我不走，师父哪里都不去，去哪里都会带着洛水的……”
“洛水乖，师父就在这呢，不哭了啊——”
朝歌轻轻拍着洛水，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朝歌知道，小桃他们两人，都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人，但不一样的是，小桃知道自己与夙家三小姐不是同一个人，所以她心里有一个位置装着那个从小和她一起吃苦受欺负的夙三小姐。
而洛水，他之前的记忆都被他刻意忘记了，所以他心中唯一装着的人就只有自己，自己要真回不来了，他应该是那个最伤心的人。
那三天应该是真的吓到洛水了，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睡不着是因为这事，朝歌虽然安全回来了，但洛水心里的不安却是留下了，所以这会才哭得这么伤心。
朝歌一边安慰，心里一边思索着。
洛水太依赖自己了，虽然作为师父，自己不可能会丢下他，但是人的一辈子，不能只绕着一个人生活，他应该有朋友，有爱人，有家庭，这样他才能真正长大，真正幸福。
这人啊，需要有很多牵绊，路才宽。
若像洛水现在这般依赖自己，那他的生活就像在独木桥上行走，一旦自己离开，这独木桥就断了，他就没办法再继续往前走了。
牵绊彼此纠缠，一根线断了的时候，还有其它的牵绊支撑着，人才不会垮。
这个道理，朝歌是最有发言权的。
之前她的世界里就只有爷爷和林远，所以爷爷一死，林远的面具一揭开，那一瞬间真的是万念俱灰，整世界都崩塌了，找不到任何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东西，所以才会跳海。
在大将军府也是，知道玉儿就是世子的时候，心中又怒又气，比知道林远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时候还要难受上一百倍，听了苏白白说的那些话，那滋味也够痛苦，可自己没想过要死，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还有洛水和小桃他们。
他们就是自己的牵绊。
玉儿那根线断了，他们还拉着自己，让自己继续往下走。
洛水和自己当初是一样的情况。
朝歌这么一想，决定等从千殇山回来后，去东陵一趟，把柳然那死孩子拐回来一阵，他和洛水年纪相仿，性格互补，那两天相处得也挺不错的，多半能和洛水成为好友。
主意打得差不多了，洛水这边也终于平静下来。
估计是哭得太累了，直接睡了过去，朝歌也没叫他，否则醒来摸着一脸泪痕问原因，朝歌还真不好解释。
洛水自己封闭起来的那部分记忆，既然是他不愿意想起的东西，那朝歌绝对不会提起，至于失眠这事，相信他哭过了这一阵，心中的委屈和不安应该是发泄得差不多了，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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