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相册
西伯利亚冷空气悄至，整个华东地区一夜之间温度陡减十多度，慌乱了人们穿衣的节奏。
路上行人少了一大半。零散、步履匆匆的男男女女抱胸屈背，护好身体边缘的温度，在方向不定的妖风肆虐中，迈着紧急的步伐，钻进路两旁贴着财源广进旧对联的店铺。道路两侧，不计其数的旧树嫩叶，在冷风的鞭笞下，昂着倔强的身姿。
整片气象，像是风与叶的独舞，而人，犹如忙碌的蚂蚁般奔波劳碌生活。
颜兮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道：“找我有事吗？”
他礼貌端视洪雨琳，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收回在自己身上的心意。
“有一件事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
“什么事？”颜兮君挑起好奇的眼角。
“兰欣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女人，她在两年前和有妇之夫行亮琼搞婚外情，行亮琼的老婆还去她之前的公司-名翰设计公司闹过，这事你可以调查到的。”
颜兮君脸色阴沉下来：“你怎么知道？”
洪雨琳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既然我喜欢你，就不会让你蒙在鼓里，这件事你有知情权。”
“哦。”颜兮君不愿意在洪雨琳面前慌神。
“哦？”洪雨琳要的可不是颜兮君这副没有态度的回答，她继续说，“你不生气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不是吗？”
“有过去没有错，但是她和别人搞婚外情是错的，而且，”洪雨琳越说越有底气，“她标榜自己道德至高，不觉得打脸吗？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颜兮君看着洪雨琳，耳畔回荡着兰欣曾说“搞婚外情是错的”这话，心中顿塞，他坚信兰欣的道德观不会允许自己插足别人的婚姻。
“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走了。”颜兮君说完，拿起桌子上的钥匙，急匆匆走出咖啡厅。
虽然相信兰欣，但是还是需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颜兮君拿起手机，让赵秘书查看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到两小时的功夫，赵秘书便给了让颜兮君不愿接受的事实。
颜兮君满心不悦地拨通兰欣办公室电话，阴沉着声音：“来一趟我办公室。”
自被颜兮君按在墙上强吻后，兰欣更加注意和他保持距离，每日工作除了必要的交流，她尽量不出现在颜兮君眼中。
兰欣前天已经和谭清提出离职，谭清也欣然同意，下个月她便可卷铺盖走人。
兰欣突然接到颜兮君暴躁的命令，以为是为离职的事情，她在心里揣摩着合适的理由，准备好后，她推开了颜兮君的办公室玻璃门。
“颜总，你找我。”兰欣礼貌地打招呼。
“你和他还有联系吗？”颜兮君开门见山。
“谁？”
“行亮琼。”
兰欣怔怔的表情戳痛了颜兮君的心脏，他质问道：“不是有自己正确的三观吗？为什么可以为了他，去插足婚姻？”
兰欣慌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不管是洪雨琳告知，还是赵秘书核对，颜兮君的心底还是情愿相信兰欣不是这样的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可她数秒前被戳破呆住的表情，现下瞪大双眼、不安的神色都在提醒颜兮君，这件事情是真实存在的--除了他，她还有一个更爱的，没办法公开的男人。
那么，这么多年，自己对她的念念不忘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她有深爱的人吗？
太讽刺了！
颜兮君越想越觉得可笑！
“你真的很爱他吗？”颜兮君忍着犹如被万千根针扎的苦楚，控制好情绪，压抑已经哽咽的声音问道。
兰欣虽说烦恼颜兮君回国对自己的“纠缠”，这件事正好是两人快刀斩乱麻的好时机，只要回答“是”，他说不定再也不会打扰自己了，他可以回去好好和严珈清生活，自己也可以恢复往日淡然如水的生活。
可是，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痛苦的神情，兰欣竟张不开嘴。
她分不清是自己还贪恋颜兮君的关怀，还是不想就这件事再一次伤害到他，怕影响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这一刻，兰欣慌了，她没有勇气去维护别人的幸福团圆。
“都过去了，我这个月月底离职，谭总和你说了吗？”
“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颜兮君把着兰欣的肩膀，死守这个问题不放。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看着兰欣逃走的背影，颜兮君仿佛听到了她的回答。
“原来，这么久，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他自嘲呢喃着。
翌日，赵秘书把颜兮君所有办公用品拿走了。
兰欣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仿佛做了一个和他重逢了的梦，一如高中时期他们像梦一样相识，缥缈、虚无、让人遗憾心痛。
“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我。”兰欣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忍着心里不断泛涌的酸楚，理智地回神。
“欣姐，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说个事。”比她小两岁的下属哇子小声问道。
“嗯，进来说吧。”兰欣急需转移注意力，她带着哇子进了颜兮君的办公室，坐在颜兮君坐过的位置上，好不容易集中精力听着哇子的抱怨。
“欣姐，我最近太烦躁了，已经影响到我工作的投入了，你可以帮我分析个事情吗？”
“嗯，你说。”兰欣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紧。
“我不是和公婆一起住嘛，房子是他们全款买的，没有我和我老公的名字，就因为这点，我婆婆对我们特别强势，什么都要管着我们。最近因为孩子的教育，我们发生过好几次矛盾。我让我老公搬出去租房住，我婆婆说如果我们出去住，她就不给我们带孩子。”
兰欣没有经历过婚姻，不知道一地鸡毛该如何去捡，不过她可以肯定，哇子今天主要是想倾诉和找到让她愿意继续忍受鸡毛乱飞的理由。
“你先消消气，婚姻容易，生活不易，你也受苦了。”
“对啊，你说孩子也不是跟我姓，我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我怎么分得开身？”
“那你婆婆现在除了强势外，管你们太多以外，还有其他是你不能容忍的事情吗？”
“其他也还好，平时家务也不用我做，但是她强势就很要人命啊，我在娘家都没受过这种气。”
“哇子，你看啊，你现在有三条路可以走，前提是婚姻继续啊，第一种，继续和婆婆公公生活在一起，这样你们可以存钱，有钱了，后期出去自立门户也有底气，不过需要你忍受当下的痛苦。第二种，远离婆婆，把孩子扔给他们，这样你和你老公自由了，但是你得忍受骨肉分离痛苦，而且每次见面，估计又少不了一顿婆媳争吵。第二种和第一种你选择哪个？”
哇子想了想，说道：“第一种。”
“第三种，带着孩子自立门户，既有自由又有团聚，但是你会很累，你要工作，要带孩子，要存钱，对了，你老公勤劳吗？”
哇子摇摇头，忍不住吐槽：“他懒得要死。”
“嗯，你婆婆强势，可以猜到对你老公态度应该也不是很好，他小时候应该做啥都被否决，做多错多，所以你老公就不做了，懒是正常的，你能接受这种生活吗？”
“不能。”
“所以嘛，对你而言，现在忍受着寄人篱下的憋屈是为了长远的自由。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呢，你到家至少热饭热汤等着你，对吧？”
哇子被兰欣这么一开解，心里的气顺畅很多，可丝丝委屈还未清除，她不悦地说着：“婚姻真是爱情的坟墓，很多时候，我还是气不过。”
“气死自己报复他人？人活着哪有这么容易的，下次感觉累了，看看动物世界吧，你会庆幸自己处于食物链顶端。
“嗯，努力工作，努力过上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谢谢欣姐，我现在心里舒服多了。”哇子神情放松地感谢着。
“现在有多努力，后路就有多宽，一事一物皆因有你而美好。”
“欣姐，希望我有你这么坚强。”
“等你能接受很多事情的利弊你就坚强了，想通了，复杂的问题也简单，想不通，简单的问题也复杂。”
兰欣待哇子走出办公室，她抚摸着桌面，想着：“努力的人不论处在哪个地位、哪个阶段都会继续辛苦地努力，闲懒的人不论在哪种条件下可怜地生存，只要心里过得去，随时随地都会很舒适”
别人看不出兰欣近来怅然若失的神情，曹惠雯可是洞察一切。
“怎么，你又把颜兮君作走了？”曹回雯转着呼啦圈问道。
“还在子成哪个旮旯吧，就是不在我们公司工作了。我也不知道我和他是有缘还是没有缘分。”
“你就是想太多，早知道他这么多年对你念念不忘，你当初就不应该和他分手。现在好了，他结婚了，还想着和你和好，要我说，他还是婚姻不幸福，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和他好上算了，反正他老婆现在也挺不幸的，牺牲她一个，成全你们两个。再拖拖，七八年后，他有小孩了，再来找你，你们之间障碍更多。”
曹惠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加之身体在不停扭动，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她所幸把呼啦圈放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好好“骂醒”自己的好朋友。
“当初他要是和我在一起，他就没有今天的成就。”兰欣盘腿低着头拨弄着头发。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说不定，有你爱的滋养，他会更加茁壮的。”
“怎么可能。”
“搞不懂你，真的是想太多，感情的事情，你记住我的九字箴言：‘喜欢就上，不喜欢就踹’”
“不想了，做方案去。”
“他如果回去了，你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兰欣不想和曹惠雯说，颜兮君已经知晓行亮琼的事情，她淡淡说：“对了，我和谭清说一下，把颜兮君妈妈的相册给他，让他送给颜兮君。”
兰欣在大学期间，机缘巧合下慕名了颜兮君妈妈的生平，知道颜兮君对母亲印象甚少，贾阿姨也不允许他过多和生母娘家那边的亲戚过多来往。从那时起，她便打定主意，各个渠道探听颜兮君生母情况，从他生母生平好朋友那儿收集、复印了好些颜妈妈活着时候的珍贵记忆。
“不会吧，你让谭清给颜兮君？这么便宜他？”
“只能给他啊，他也巴不得趁机讨好颜兮君，我们三方都心满意足。”
“要不你给我吧。我们电视台打算采访颜氏集团，做一个财经类的专访，正愁没有途径去讨好呢！”
“你直接找颜兮君啊，他应该不会拒绝的，你们关系也不错。”
“俗话说，拿人手短，带着礼物去，他一感动，说不定会给我搞搞关系，让我采访他爸爸，采访他爸爸比采访他含金量高了。”
“随便吧，你要拿去就拿去。”
兰欣回屋，把相册递给曹惠雯：“不要说是我给你的。”
“知道知道。”曹惠雯高兴地答应着。
曹惠雯打开相册，看着颜兮君生母各种旅游生活工作照片，她的眉眼和颜兮君很像。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阿姨，我要帮你儿子找回幸福了，你在天有灵，也顺便保佑我早日升官发财吧。”
这天，颜兮君和生意伙伴聚餐途中，接到了曹惠雯电话。
“老同学，搁哪儿呢？”曹惠雯的声音异常调皮。
“和同事在悦达酒店吃饭，怎么，找我有事吗？”
“废话，当然有事，难不成找你温存啊？”
颜兮君苦笑一声：“等这边结束我去找你，我们再喝一杯。”
“我去找你吧，见面两分钟就好，东西给你我就走。”
曹惠雯说的时候，已经上了出租车。
不到一刻钟，她出现在颜兮君面前。
“给你。”
颜兮君接过曹惠雯手中的相册，打开，瞬间，内肚翻江倒海，双眸被浸湿。
他的直觉，这是兰欣做的相册。
“这是？”他核对着。
“当然不是我，我对你没这么上心的，是兰欣。”
颜兮君心脏和喉咙像是被一团线死死地缠绕住。
“我也搞不清楚你们俩，一个结婚了，还回头各种找前女友，一个明明很喜欢，却故作矜持，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你知道她的，知道我结婚，话都不想和我多说一句。”
“要不我就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配得上兰欣呢，”曹惠雯咂巴着嘴，“你还是不够了解她！”
“哪一方面？”
“嗯～”曹惠雯想了一下，不知道如何解释，便放弃道，“不好说，你们有缘分的话，你自然会知道的。”
颜兮君看着相册：“她让你给我的吗？”
“肯定不是啊，所以你也别出卖我。”
颜兮君温柔地抚摸着心爱的人给自己做的心爱人的相册，感动到语塞。
“东西我给你带到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兰欣不喜欢我这么做，所以我以后也不会再做这事了，你们感情自己处理。”
曹惠雯说完，移步上了来时的出租车。
颜兮君进了包间，走到谭清身旁，小声问道：“兰欣还在公司吗？”
“不在，她月底不是要离职嘛，小伙伴趁这两天比较空闲，今晚给她践行。”
“你知道在哪儿吗？”
“好像轩记火锅。”
颜兮君听完，和同事们推诿着有些急事，不得不先走一步。
他终于明确了自己对兰欣的感情，即使她利落地后退九十九步，自己也会一步一步拼凑着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
谭清眼看着上司和下属纠缠不清的感情，闷声独饮一杯酒，百般思绪，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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