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花
九月中旬的燥热依旧很实在，秋老虎的猖狂并不输六月六的霸道。
窗外不时有风涌进教室，抱起同学们脑门上的汗渍，一溜烟跑了。教室外的阳光越来越毒辣，树木杂草烦腻不振地耷拉着脑袋，像是还没战斗，就自动缴械投降的士兵。班级同学们也是沉默无采，只留任课老师们扯着嗓门，一阵一阵提高音调抓着学生们的注意力。偶尔的，有几声单调的蝉鸣划破沉默，为老师的说教喝彩。
方才颜兮君自我介绍的时候，班级里的大部分女孩偷偷激动窃喜着。
她们维持着表面风平浪静注视着讲台上留着时尚发型，五官俊俏的男孩。还没等女孩们回过味，他温柔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又给她们来了重重的一击——上帝可以给一些人把门窗都开好。
有人心里发芽，有人嘴上开花
颜兮君眼前这位女同学，正是发芽者之一。
“你之前是哪一所学校？”
“前塘中学”。
颜兮君无意瞥见女孩的手，除了肤色有些暗黄外，手掌骨骼的形态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手背轻薄，五根细骨隐约可见，指头修长纤细。指甲呈长椭圆形，粉红透骨。他忍不住又看了女孩面容一眼，鹅蛋形的面庞上缀着单眼皮凤眼，精致的鼻子下露出几颗被薄红色嘴唇截断的洁白牙齿，他分不清是肤色的暗黄抬高了牙齿的亮白，还是有了牙齿的亮白，肤色的劣势被一览无余。颜兮君看着曹惠雯，把对基因的崇敬留在心底。
斜刘海女孩叫曹惠雯，坐在颜兮君正后排。整节语文课，她都在谋划着怎么和眼前的帅哥进行第一句、充满深刻意义的划时代交流。
颜兮君正“全神贯注”凝视自己，曹惠雯的脸一下子飞红。只不过这种红撞上她的肤色，变得有些发紫。
“钱塘中学？"曹惠雯有些难以置信。
“那么好的学校不读，你怎么舍得来我们的学校的？”颜兮君的同桌吴霈泽也加入进来。他从半年前分到这个班级开始，就稳定班级倒数前十。他的妈妈怕他压力过大，和他协商不如调到普通班当“鸡头”，可他秉承着“凤尾强过鸡头”的种族歧视观念不接受母亲的建议。虽然他在（8）班任劳任怨吊着车尾，但是放置整个年级排名，他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吴霈泽对于颜兮君的到来并不是很欢迎。虽然说班级里除了倪婴婴她们两三个长得比较标致外，其他女同学都像是赠品凑数的，他也看不上，可他体内雄性荷尔蒙对领地坚守的神圣使命不允许班级里的任何一个女生被这个屁股还没坐热的外来户吸引。
“学习不好，被开除了。”颜兮君不假思索地说道。
“钱塘还有成绩不好的学生吗？”
“听过末位淘汰制吗？”
“你是被淘汰的？”曹惠雯甚是讶异。
“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曹惠雯和吴霈泽还没来得及得到答复，上课铃声就响起了。
大家东倒西歪着身姿等着躲在阴凉处的班主任数学张老师扔掉手中的烟头进教室。
这节数学课讲的是立体几何，颜兮君倒是有着浓厚的兴趣。当他认真地在本子上完成数学老师布置的题目时，一个粉笔头从他右边略过，“嘭”地撞击到书桌上。
颜兮君和所有同学一样，本能好奇地看着谁摊上事了！
“你站起来！”张老师扶着眼镜厉声说道。
兰欣从座位上站起来，半低着脑袋。
“兰欣，我刚刚讲什么了？”张老师停顿了一下，说，“把头给我抬起来。”
兰欣迅速地抬起脑袋，不知怎么的，就正好与看着自己的新同学四目相对，她觉得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穿过身体，但是目前身处的环境，不容她对这股力量做任何思考，她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让我们把二三四题做一下，第四题第三个小问不用写。”
淡黄色t恤映得兰欣的白皮肤在发光，她捯饬了一下凌乱的刘海，脸上一道深深的条纹印有些发红。
我们一直对一种人很好奇，你明明感受到他们已经睡着了，甚至是已经发出均匀的喘息声，可是他们在醒来后总能清楚地表达出睡着时身边人说过的话。
“坐下！”
张老师并不打算为难兰欣。今天这节课任务较紧，要讲的内容较多，他不想在一个学生身上浪费几分钟，于整个班里全部学生而言，浪费的就是好几个小时了。
兰欣坐下时情不自禁又瞥了一眼颜兮君，他已经转过脑袋认真听课了。
她沉下心来花了片刻时间思索着自己今天的关注点，好不容易找到了答案：我还说别人呢，我原来也这么肤浅，看到帅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真的笑死人了！”
上午的时间在同学们的好奇和新鲜感中一晃而去，下课刚铃声一响，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同学们箭发离弦般地离开教室朝着食堂奔去。
号称学校三大拥堵景观之一的食堂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嘈嘈杂杂。如果听不懂人话，几百只鸭子的叫嚷和食堂同学们的吵闹会是一模一样的感官感受。玻璃窗内案板上各种美食明码标价坐等被宠幸。越贵的菜品越靠前，即便这样，那些靠后的小青菜，豆腐，莴苣叶卖的更多些。掌勺的食堂阿姨们不停地忙碌着：取餐具—打饭—盛菜—抖手—输入金额。
颜兮君选了半天，买了一份品相不错的红烧牛肉盖浇饭和可乐。他端着餐具在食堂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桌，刚坐定，曹惠雯就带着一个男同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嗨！”曹惠雯热情地打招呼。
“嗨。”颜兮君看了她一眼，把可乐打开，喝了一口。
“我叫曹惠雯，这是奚鑫，我们隔壁班的。”
“你好。”颜兮君看了奚鑫一眼，礼貌地敷衍了一句，他拿起筷子，开吃起来。
“哎哎哎，你家欣欣在热饭，你要不要叫她过来？”曹惠雯手肘抵了奚鑫一下，提醒他看向兰欣。
颜兮君抬眼仔细看一眼奚鑫。
奚鑫不像颜兮君那样削瘦，也不似浑身堆满脂肪般肥胖。他微微胖的身形搭配着肉肉、白嫩的面庞，面庞挂着一副黑框厚片眼镜，整个人显得十分地可爱机灵。
“嘴巴一根毛都没有。”颜兮君闷闷地在心里想着。
颜兮君顺着曹惠雯的视线看去，他看到兰欣正把蓝颜色的饭盒放进微波炉里。
等热饭的功夫，她伸了一个懒腰，在后背重重锤了几下，重新绑了一下头发。
热好饭后，兰欣快速地排查着食堂的空座位。
“你叫，我把头低下来，她看到我就不会过来了。”奚鑫边说边低下了脑袋。
“嘿，兰欣，这儿。”曹惠雯看着兰欣，高举着右手，五个手指在半空中随意地摆动着，像刚刚拆封的鸡爪。
兰欣会意，朝着曹惠雯的方向走去。
“哎呀！”兰欣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想到新同学也在这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好想扔掉手中的饭盒。
“我有病吧？为什么要为了他有刚才的想法？真是‘好色之徒’。”兰欣边走边斥责自己的肤浅。
“兰欣，坐这儿。”奚鑫突然说道。
“你怎么也在这儿？”兰欣瞪了一眼曹惠雯，不满地问奚鑫。
“奚鑫，你别说话，也不要打我们家欣欣主意。”曹惠雯赶紧撇开关系。
“你坐对面，我和曹惠雯坐。”兰欣命令着。
奚鑫乐呵呵地接了圣旨，端着饭菜坐在颜兮君边上。
曹惠雯偷偷地看了一眼颜兮君，他正低着头不紧不慢吃着饭，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关心。
“兰欣，今天的你喜欢上我了吗？”奚鑫对于兰欣没有掉头就走的表现非常的满意，他顺势追问着。
“不喜欢，我不喜欢男的。”兰欣爽快地回答着，又直觉得哪儿不对，她迅速补充道：“我对女的也没兴趣。”
奚鑫并不是第一次被兰欣拒绝了，他习惯地只能撇着嘴说：“五不过四，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啊！不过也意味着我离成功越来越近了！”
兰欣越是这样拒绝，自己越是不想放弃，这种想要却得不到的感觉刺激着奚鑫的征服欲，这可比做难题有趣多了。
颜兮君对兰欣的回答倒是很好奇，竟然还有人在他面前说不喜欢男的？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正在吃西红柿鸡蛋的兰欣。
兰欣扎了一个马尾，乌黑柔软的齐刘海像瀑布般遮住了她的脑门，刘海下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挺拔的鼻子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鼻头上沁出几颗芝麻大小晶莹的汗珠，厚薄匀称的嘴唇正斩钉截铁说着：“你赶紧换目标吧，我是不会上你贼船的。”
“你要一辈子不恋爱啊？”奚鑫追问着。
兰欣叹着气：“为什么我一定要谈恋爱呢。”
“缺少爱情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我不谈恋爱就会折寿？还是会缺胳膊少腿？”
“你说你活一辈子，不恋爱，得有多孤单？”
“怕孤单我可以养狗养猫啊。”
“狗能陪你一辈子吗？”
“男朋友能陪我一辈子吗？你能保证不分手吗？”
兰欣和奚鑫你一言我一语劝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
“兰欣，你的想法太极端，太黑暗了。”
“哇，感谢你终于认清我，你赶紧换目标吧。”
“你是不是怕影响我学习？不会的，我们一起共同成长。”奚鑫语气软下来，改变策略哄着兰欣。
“我呸，你想太多，我对你没兴趣，对早恋也没兴趣。”
“这话说得不对，什么叫早恋呢？那这是谁定义的？古代女生，十三四岁就定终身，这就和早恋矛盾。”
兰欣听到这儿，突然笑了起来，惹得桌子上三位同学莫名其妙。
“笑什么？”曹惠雯问着。
“没什么？”
“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理。”奚鑫问道。
兰欣面露喜色，敷衍道：“是是是，吃饭吧。”
“不对，你到底在笑什么？”奚鑫有些着急了。
“你真的想听吗？”
要是颜兮君不在这儿，她早就脱口而出了，但顾及自己在新同学心中的形象，兰欣反而扭扭捏捏不愿开口。
“你说吧。”
“我想问你一下，按照你这么理解，我算了一下，你读初一的妹妹正好可以定终生了，哪天我给你妹妹介绍个男朋友。”
兰欣说完，曹惠雯“噗嗤”跟着笑了起来。
颜兮君抬眼看了一下满嘴歪理的兰欣。
她正笑着得意地看着奚鑫，透亮的黑瞳悬在大而细长的瑞凤眼中。
“说我就说我，不要扯到我妹妹啊！”
“不是你自己先说的，是谁先提到十三岁的。好了，不和你争了，我刷饭盒去了。”
兰欣带的饭比较少，所以吃得也快，她一吃完，就迫不及待逃离奚鑫去水池边洗碗了。
“哎，颜兮君，你觉得兰欣漂亮吗？”兰欣走远后，曹惠雯试探性和颜兮君找话题聊天。
颜兮君被曹惠雯问得愣住一两秒，他狐疑道：“干嘛问我这个问题？”
“啊，我就随便问问。”曹惠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提前通知一下哈，漂亮也没你的份了，我预定了。”奚鑫插嘴道。
“你预定的何止她一人，你不是在纠结，到底应该选择我家的兰欣还是你们班的杜谷吗？”
“我什么时候纠结这个问题了？”
“谁知道呢，反正是别人告诉我的。”
“谁说的？”
“就不告诉你，不妨再和你说，不光我知道这事，兰欣也”
颜兮君无奈地吃着饭，听着身边两位同学的吵闹，猜测着这所学校同学课后的生活，不知道是大家都如此，还是就这几位同学如此，是他们今天如此，还是天天如此？
但愿学习风气很浓烈吧，毕竟已经高二了！
不过，对于曹惠雯的问题，颜兮君倒是没觉得兰欣长得有多么惊为天人的漂亮，但是这种小家碧玉的感觉倒是让他挺舒服的，如果非要把她跟自己经常接触的一些女生比起来，也算得上中上游水平吧。
“她今天脸上的睡印真的好丑好搞笑。”颜兮君突然想起，心中一阵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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