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母亲
提起万启蝶被绑架一事，万启蝶还是忍不住好奇被抓的王张二人的近况。
“王队长，王大有和张四祥现在还关押在之前的监狱吗？”
“是的，他们这辈子可能都出不去了，毕竟绑架是恶□□件，再加上有人想让他们多受点惩罚。”
王队长话中的“有人”应该就是萧凛，猜到这一点万启蝶根本不用费什么脑筋：“哦，这样啊，其实他们罪有应得就好，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万小姐豁达。对了，你的绑架案，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教唆犯，事后他来警局自首了，他被判了十年。”
万启蝶有些惊讶，对于教唆犯的事她根本就不知情。
“教唆犯？谁呀？不是只有王大有和张四祥吗？”
“石伟路，当时平门码头的工会会长，他在······，好像是在定案过后的四个月左右自己来警署投的案。”
万启蝶恍然大悟，此刻她终于觉得事情变得明了了，之前王大有和张四祥获罪之事她就觉得有一些难以理解的点，但如果是石总的教唆，那么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原来如此，可能他投案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苏州了，所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谢谢王队长告诉我这些。”
“哦，难怪，万小姐什么时候回的苏州？”萧凛离开苏州也有三四年了，这一点王队长是知道的。
“我回苏州也有三个来月了。”
“那，萧老板是不是也跟你一起回来了？”王队长一直欲言又止的，终于把他真正想说的话问了出来。
“萧老板？你说萧凛吗？”万启蝶好像明白了一点王队长对她如此热情的原因。
“对。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萧老板的姑父，也就是顾大领导，我想请万小姐帮忙引见一下。”
这个王队长原来是想通过万启蝶攀上顾程卫的关系，顾程卫再次升迁的消息，天天看报的万启蝶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王队长找错了人，她并不能帮他实现愿望。
“不好意思王队长，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跟萧凛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确实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点离开了苏州，但是我们去的地方并不一样，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离开苏州前就断了，所以王队长的请求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王队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尴尬又下不来台，他一直记得萧凛对万启蝶事情的紧张程度，也曾记得自己撞见过的他俩约会的场景，那郎情妾意的样子，不结婚是很难收场的。前几年他就想过借由自己经手过万启蝶案件的这个契机，跟万启蝶和萧凛多攀攀关系，毕竟他自己是一个没有家族蒙荫的人，想要往上爬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但谁知萧凛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苏州，刚刚听万启蝶说她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离开了苏州，他觉得她肯定是跟萧凛一起走的，所以才那么唐突的发问。
“哦！这样啊！实在是王某唐突了，额······我手上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万小姐再见！”王队长就像是逃离犯案现场一样，用匆匆的步伐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慌乱。
“谢谢你啊，王队长！”万启蝶冲着王队长的背影道了声谢，王队长抬起胳膊摇了摇手以示告别。
离开警局之后，万启蝶想起了王大有的家人，也想起了曾经跟王大有老婆郭庆兰说过的那些话。
郭庆兰说想让自己的孩子去万启蝶的福利院，如今万启蝶的福利院已经成功落成，但郭庆兰一家现在的情况又是怎样，她的病好些了吗？还是已经被病痛收走了生命？她的三个孩子，大女儿应该是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了，算是半个大人，但要是她的日子都不好过，又如何照顾十一二岁的妹妹和八九岁的弟弟呢？这一家人这几年过得如何？
这一夜，万启蝶想着王大有的老婆和孩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何时变得如此多情善良的。
万启蝶这样的改变或许源自她多了一个身份，一个作为仙仙母亲的身份。所以她才会若此体恤郭庆兰的苦，如此担心那三个对她犯下罪行的罪犯的孩子。
关于郭庆兰和她的三个孩子的近况，万启蝶专门找人打听了一下，找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警署王队长。王队长的小算盘没有打响，反而让自己变成了万启蝶的人脉关系。
万启蝶去到了王大有的家，他家坐落在一条小巷的中段，紧闭的大门，万启蝶敲了很久才有人应答，给她开门的，正是命入膏肓行动迟缓的郭庆兰。郭庆兰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万启蝶，在万启蝶开口前竟然认出了她。
“万老板？！”郭庆兰瘦骨嶙峋的脸上绽开了笑。
“没错郭大姐，我是万启蝶，这点水果小小心意。”
万启蝶看郭庆兰这样，便没让她接过自己准备的果篮。
“万老板，你怎么会来这儿了？这么客气，快，快进来坐！”
郭庆兰的热情，是万启蝶意料之外的，虽然那次病房的交谈她们二人缓和了关系，但这么亲切还是不至于。
“郭大姐，来，我扶着你。”
郭庆兰的行动明显吃力，万启蝶上前搀扶着她，一只手提着果篮。一只手搀着郭庆兰。
靠近郭大姐，万启蝶能够闻到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那股味道屋里也有，万启蝶本能的想掩住口鼻，但因为顾及郭大姐的心情，她还是放下了自己刚刚抬起的手。得了肾病的人，小便本就吃力，再加上行动不便，身上和屋里有尿骚味也并不稀奇。
“谢谢你万老板，你真是好心，没想到我这将死之人还能再见你一面，或许这就是天意！”郭庆兰的眼里明显有了眼泪的痕迹。
“郭大姐，你的孩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万启蝶觉得，郭庆兰已然不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
“大女儿，年初就嫁人了，小的两个出去摆摊赚钱去了，晚点儿才会回来。”
“你的大女儿应该才十五，怎么这么小的年纪就嫁人了？”
“十五不算小了，我嫁给王大有的时候，也才十四岁。我这身体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把钱花在自己的病上不过只是多拖点时间。我想趁着自己还有心力的时候给大妹说个好亲事，这样两个小的以后的生活也可以得到照拂，女人呐，嫁得好才是最紧要的。”郭庆兰说这番话时心中应该是想到了她自己。
万启蝶对于这么小的年纪就嫁人一事感到有些震惊，听郭庆兰这么一说，也很好推断出郭庆兰的年纪。
“郭大姐，冒昧问一句，你今年三十几了？”
“去年才过完三十，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年轻？对了，万老板，你今年多大了？”
万启蝶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居然只比自己大了两岁。
“大姐，我今年二十九。”
“二十九？万老板，你竟然只比我小两岁！”郭庆兰对于这个信息也感到十分的震惊，“但我们俩看着就像是相差了十岁，甚至还不止。”
“哪有，郭大姐，你叫我名字就行，我已经不是艺伶的老板了。”
“这事儿我也知道，我去艺伶找过你，但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不管去哪儿应该都是当老板的，对了，你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我办了个福利院，现在已经运营了一段时间，所以，我想来看看你，看看你的三个孩子。”
“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万院长了？谢谢你啊妹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挂念着我们，王大有犯下那样的错，你们还出钱救济我们孤儿寡母，这样的恩情我们已经还不清了。你曾经告诉我，我可以把孩子送去福利院，那时我还说希望孩子能去你开的福利院，但我想了一下，人还是得靠自己，我的孩子虽然年幼但比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强，他们应该学会自食其力。”
“所以你让两个小的出去摆摊挣钱？”
“是的，我们不是富贵家庭，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已经比其他孩子幸运很多了。”
郭庆兰的话让万启蝶哑然，她没有想到郭庆兰在这几年里思想有了如此大的转变，连她也不得不去思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问题。
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这世上有成千上万的孩子需要社会的救助，不会每个孩子都有得到援助的机会，温室一样的庇护，给孩子们的不一定是成长的沃土。作为院长的人，应该眼光长远一点，去思考孩子们离开福利院后的生存问题。
“郭大姐，谢谢你，你的话启发了我。不怕你笑话，自从当了院长之后，我就越来越不安，想起自己要对这么多孩子的未来负责就觉得如履薄冰，现在我意识到了，能对孩子负责的人只有孩子自己，我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
“妹子，你这话说得倒让我有些听不明白了，你谢我干嘛，我没读过书，说话也没啥内涵，只是这几年想得多了，感悟多了些，你说这是不是老话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郭大姐你千万别这么说，生活和经历就是最好的老师。对了，你之前说，我们出钱救济了你，此话是何意？”万启蝶说着说着才回味过来。
“妹子，我知道你们好心的有钱人都喜欢做不留名的善事，但是你和萧老板让石总给我们钱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况且当初我住院的费用不也是你付的吗？说起这个，我实在是惭愧，我们本没有理由收下的，但还是自私的接受了。那些钱我给了些给大妹做嫁妆，她婆家条件好，带点嫁妆过去才有底气，才能不被欺负。二妹和老幺我也给他们留了点，他们毕竟还没有长大，其他的我就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我想多活几天陪着孩子长大些，但······”说到这里时，郭庆兰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孩他爸我是看不到他出来的那一天了，也看不到老幺娶媳妇，看不到二妹嫁人。”郭庆兰的语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作为旁观者的万启蝶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却替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两人感到悲怆。
“大姐，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还年轻。”万启蝶说到这儿就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莽撞，“你还有希望，别气馁，现在的医疗越来越好了，指不定哪天就能治愈······”
“不用安慰我，我跟这个病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清楚它的脾气，我已经尿了一个礼拜的血了，我的后事也已经跟大妹交代好了，昨天我还去探视了王大有，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进棺材了，你看。”郭庆兰指了指放在角落的棺材，此时还是用布盖着的，但还是分辨得出，“我郭庆兰的命也够好了，不仅有口体面的棺材，还亲自躺进去试过，很舒适的，已经好过这世道的大部分人了。谢谢你们，能当面道谢，我就又了却了一桩心愿了。”
万启蝶很想告诉郭庆兰，自己并没有让石伟路给她钱，她谢错人了，但面对郭庆兰犹如临终之言的道谢，和了却心愿的表述，万启蝶也不忍揭穿。
冒充好人了却别人的心愿算是行善还是积恶？这样的纠结谨慎得做作。
“不用感谢，那些钱能帮到你们就行，本来还说有机会的话让郭大姐带着孩子们到我的福利院看看，既然孩子们能自立自强，那当然也就用不着了。我很高兴，郭大姐，我真的很高兴，你是一个优秀的母亲，这一点，我要向你学习。”
“妹子可是也有孩子了？”
“嗯，我有个三岁的女儿。”
“太好了，没想到医院一别，妹子这么快就嫁人生子了，孩子的父亲可是萧老板？”郭庆兰是发自内心的替万启蝶高兴，因为她的观念里，女人千好万好都不如嫁得好。
郭庆兰这样的猜测让万启蝶尴尬，她应该如何解释呢，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郭庆兰看着还挺开心的。于是，万启蝶朝着郭庆兰笑了笑，不置可否。
郭庆兰热心大姐的瘾上来了，她好像要把自己毕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万启蝶，虽然她的毕生到目前也就三十一年。
万启蝶在郭庆兰家待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摆摊的孩子也收摊回来了。二妹一回家就张罗着做饭，一家人盛情邀请万启蝶留下吃饭，万启蝶还是拒绝了。郭庆兰让老幺送送万启蝶，临走的时候万启蝶摸了摸王家老幺的头，对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丁嘱咐了一句。
“王南河，你可是男子汉，要多照顾妈妈和姐姐，知道吗？”
王南河这孩子已经不是当初哭着骂她的孩子了，几年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不少，而且感觉也沉稳了许多。
“知道。”
“星星福利院，以后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了，记得来找万阿姨。”
“谢谢。”王南河说完就钻回了屋子。
万启蝶回到福利院时，早就已经过了院里晚饭的时间了，一些孩子都已经睡下了。生活阿姨告诉万启蝶，仙仙今天玩得很高兴，吃完饭就累得睡着了，正在她的床上躺着，万启蝶拜托阿姨再多照看一会儿，她先去煮碗面填个肚子。
万启蝶的厨艺已经不是当初把面煮坨、把自己吃吐的水平了，随便一煮她自己就能吃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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