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年
万启蝶搀着那青年在头等包厢门口停下，没等青年伸手，那门便自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漂亮小姐，看样子应该跟万启蝶差不多年纪。
“宝儿，你跑哪去了？你又不乖，是不是背着我做不该做的事了？”说着那女人便抱住了眼前的青年。
这事情的发展远超万启蝶的意料，头等包厢尚在她的意料之内，但这女人······，她脑袋里有了不太好的联想，难道这个小年轻并不是什么纨绔的富二代，而是被富婆······
“咦，宝儿，这位小姐是谁呀？”
万启蝶的联想被一句话打断，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这位姐姐是······”
“你好，我只是一个热心的路人，正巧发现他摔倒在了过道上，所以好心送他回来。”
“对，我追她，然后在她包厢······”
“不好意思，既然人送到了，我就回去了，再见！”万启蝶暗骂：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
她此时只想逃，硬着头皮转身快步离开，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她为什么要跑，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于是她的步伐变得不紧不慢从容了起来。
“姐姐，我叫萧凛，风声萧萧的萧，威风凛凛的凛。”青年在万启蝶身后喊到。
万启蝶没有回头，只是把手伸过头顶摇了摇，当做是对这位叫萧凛的青年的告别。
“怎么了，宝儿？”
“小姑，她没认出我。”
萧凛此时的脸色和之前比判若两人，他沉着脸，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她就是你的那位万小姐？”
萧凛没有回答就那样站着，直到万启蝶的背影从视野里消失才转身进了包厢。
“宝儿，快跟小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萧迩玲一直对萧凛口中的万小姐十分好奇，如今两人相遇了，她如何能忍住不打听打听。
“小姑，你觉得她怎么样？”
“就匆匆见了一面，印象还不够深，但我觉得她很适合红色，就是她穿的那条裙子吧，不太合身，大了些，那条裙子我也有，是两年前的款式了，版型特别修身，我胖了点就穿不下了，那裙子当时我还挺喜欢的。”
萧迩玲瞥见一旁神色沉重的萧凛，意识到自己似乎跑题了，她清了清嗓子，
“宝儿，别的小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而且你的万小姐，小姑可不敢妄言。”
“她瘦了。”
萧迩玲看过萧凛和那位万小姐的合照，在艾菲尔铁塔下，那个女孩儿笑容灿烂，明艳动人，脸也是肉嘟嘟的小圆脸。
“女大十八变，女孩都爱美，瘦了不奇怪。”
萧迩玲的语气很温柔，她在安慰这个和她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侄儿。
她这个侄儿，七岁的时候就不得不离开自己的父母跟着她远赴法国投靠姨母。从小经历了太多变故，刚到法国的时候，他虽然在她面前表现得听话，但是他骨子里却是冷漠甚至孤僻，很少说话，也不愿意交朋友。
那个时候为了逗他开心不知道绞尽了多少脑汁最后都没有成功，在他九岁的生日派对上他甚至偷偷逃走了，急得她满巴黎的找，后来他拿着一个已经化得差不多的棉花糖自己回来了，改变也就从那天开始了。
一年后的十岁生日，他再一次的偷偷跑了出去，回来时一脸的春风得意，记得他进门的那一刻，萧迩玲仿佛看到了出国前的萧凛，好像一切都好起来了，萧凛也变回了该有的少年模样。
可是半个月过后的一天，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应声，不管她和姨母如何劝解都没有用，要不是门缝塞出的纸条能确认他的存在，姨母肯定会急得破门而入。
在他把自己关起来的第三天，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邮差送来了一封信，收件人是一个叫林萧的，姨母当时以为是送错了不愿接收，好在那邮差仔细核对地址后丢下信件就走了。
林萧，萧凛，当时也是抱着或许能吸引他注意力的心态试了试，谁知当他听到林萧两个字的时候屋里就传来了动静，随后门便开了。
就是那个时候萧迩玲看到了那张信封里装着的照片，也知道了让萧凛有所改变的那个人是一个姓万的中国女孩儿。
万小姐的来信陆陆续续的寄来，萧凛也渐渐变得开朗阳光，她和姨母都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不曾谋面的万小姐，当萧凛提出要回国的时候，她和姨母知道那是他要回去找那位失联的万小姐，国内的形势也见好，所以她和姨母对他的这个决定是支持的，只是不曾想，这一找就是两年。
“她没认出我。”萧凛坐在椅子上左手扶额，神色暗淡。
“谁让你骗她你叫林萧的，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你也从小孩长成英俊青年了，她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十六岁生日，我在信中跟她坦白，她还回信‘风声萧萧，威风凛凛，好听。’···她忘了···”那封回信萧凛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一字一句他都记得，因为那是万启蝶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萧迩玲抱住萧凛，她知道万小姐对他有多重要，不可否认，万小姐是他们萧家的大恩人，她让小萧凛走出阴霾，让萧家剩下的唯一血脉重回健康阳光，可她还是会担心，担心这位万小姐会成为萧凛的执念，让他再次变得孤僻冷漠甚至偏执。
“宝儿，你要知道，万小姐比你年长，她会先于你拥有自己的家庭，在她现在以及未来的生活里，年少的回忆可能只是记忆深处的碎片，你找了她两年，知道了她在你不在的时间里经历了很多，你可以不忘掉她，你甚至可以永远喜欢她，但你也要接受失去她，你长大了，她也早就长大了不是吗？”
“小姑，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放心我有分寸，到了苏州你去上海找姑父吧，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一直守着我。”
萧迩玲知道，她的侄子早就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他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青年了。这些年在法国也好，回到国内也好，都是他照顾她更多了。她之所以会担心，还是因为十天前他酗酒闹事从楼上摔了下来。喝酒向来很有分寸的萧凛，只是因为听说了万小姐曾经为了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自杀，仅仅只是听说就让他如此失常，他的感情已不再只是单纯的倾慕喜欢了。
当火车到达苏州时暮色已浓，万启蝶提着行李箱下车时，那个拄着拐杖的奇怪青年已经在站台上等她下车了。
“万启蝶！”
万启蝶循声望去，看清是何人的那一刻，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那个叫她的人走去。
“bonjour，petitmenteur。（你好，小骗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萧凛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随后他就松开拐杖，回以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认出我了，你没忘！”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垂在了她的肩上。
“风声萧萧，威风凛凛。只是没想到，萧凛小朋友还是那么喜欢捉弄人。”
“没有捉弄，只是···”
“好啦好啦，你先松开些，我快喘不过气了。”
萧凛放开了抱得很紧的双手，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片刻后都不约而同的笑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两年了。”
“你的腿怎么伤的，可还好？”
“喝了点酒，从楼上摔了下来，不太好，但已经没那么痛了。”
“还学会喝酒了，果然是长大了呀！”
万启蝶说着就踮着脚欲摸摸他的头，可是手伸到半空还是放下了。不是十年前了，她只好低下头想着把丢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谁知拐杖已经被人捡起了，而那人就是在萧凛包厢门口见到的女人。
万启蝶顿时有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尴尬和心慌。
“随地乱丢东西可不是好宝宝哦！”
萧迩玲看到万启蝶的反应，突然想捉弄一下这位万小姐还有她那个狠心撇开自己的侄子，她抬起手温柔又做作的抚摸萧凛的脸。
万启蝶此时真的想凿个洞钻进去，本来想多叙几句旧的，现在看来还是早些告辞才好。
“小姑。”萧凛的语气透着无奈和几分不耐烦。
“真是没良心的小子，拿去！”说着便把拐杖塞到萧凛的手里。
“你别误会，这是我小姑，一直照顾我长大的亲姑姑。”萧凛转头向万启蝶解释。
“是的，我是大这小子8岁的，他的亲姑姑萧迩玲，万小姐千万别误会。”
“没有，怎么会误会，只是以为您跟我是同岁，没想到是萧凛的长辈，我比萧凛大5岁，可以叫您姐姐吗？”
“当然可以。”说着望了眼她的侄子，萧凛正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她。
“额，万小姐还是和萧凛一样叫我小姑吧，毕竟你跟萧凛是同辈，辈分乱了也不太好不是！”说完又看向萧凛，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
“下车的乘客请尽快出站，请勿在站台逗留。”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站台上只剩下她们三位乘客。
“万小姐如果没有特殊的安排，不如与我姑侄二人一起吃个晚饭？”萧迩玲站在前来接他们的车前邀请万启蝶
“谢谢小姑，接我的人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我就不去了，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萧凛顺着万启蝶的视线看去，是一个骑单车的女孩。
“天都黑了，你们两个女孩子骑车回去也不安全，这样，你叫上那位姑娘一起，吃完饭我让司机开车送你们回去。”
“感谢小姑美意，她家里肯定也是等着我回去一起吃晚饭的，您放心，她家离这儿很近不会有问题的，您留个地址给我，等我这边安顿好了就去找你们请你们吃饭。”
“好吧，我们就交换一下地址，也不好让别人久等，可是万小姐你也别让他···还有我，别让我们姑侄二人等太久哟。”
“嗯，就这几天。”
交换地址后，他们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宝儿，小姑尽力了，地址给你，明天我就回上海，就不妨碍你了，但你要记住答应我的。”
“好。”
萧凛握着写着地址的纸条，望着车窗外，虽已入夜，这条全苏州最繁华的路上却依旧车水马龙。
骑着单车来接万启蝶的女孩叫黎小晓，她是万家老佣人吴妈的孙女，比万启蝶小八岁，曾在万家生活过几年，跟万启蝶很亲近，这次从魏家出来，万启蝶唯一联系的人就是她。
萧凛来苏州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与万启蝶同行。回国这两年，找万启蝶的同时，也肩负起了重振家族事业的责任。苏州曾是家族事业的核心要地，这两年萧凛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苏州这边的生意上。
虽说有家族蒙荫的助力，但萧凛这一路也并不轻松，对于一个刚回国的青年，他的理想和抱负是天马行空，是简单纯粹的。但短短两年生意场上的辗转，已经让他接受了现实的残酷和人与人之间明里暗里的算计。
生意之事都是利字当头，所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对他伸出援手的人大多都只是看上萧家的底蕴和手上的资源，拒绝他的人也只是出于对时局和眼前利益的考量。这两种人对萧凛而言都谈不上谁好谁坏，说到底都是各取所需罢了。别看萧凛现在想得通透，刚开始的时候他常夜不能寐，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一个人站在窗前，夜很静，陪伴他的也只有吞吐间飘散的烟圈。
回到苏州的这一夜，萧凛又一次站在窗前点燃了烟，依旧是不开灯溺在黑暗里，只是这次与往常有了些许不同，他的嘴角多了一丝笑意，看着靠在一边的拐杖，他夹着烟的手忍不住扶上额头，嘴上咧开了笑，自言自语。
“萧凛，你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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