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十二：仿佛脑海里有山崖，每天都有泥土在坍塌
我进屋的时正好撞见森先生央求小爱丽丝换上新买的小洋裙，而小爱丽丝叉着腰大喊完“林太郎变态”，跑到我的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俏皮地对我吐了吐舌头。而我对于森先生和小爱丽丝之间的互动早就习以为常，揉了揉她的头发算是打过招呼。
只不过现在这个气氛有些不太适合直接汇报工作，毕竟森先生手里还拎着一条巴洛克风格的绀色短裙单膝跪在地上。我只好清了清嗓子：“森先生，这条裙子颜色挺好看的。只是小爱丽丝更适合茄红、榴花这类的亮色。”
边说着，我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森先生的办公桌上，又接过他手里的裙子，仔细挂在了衣架上。在我挂衣服的时候，森先生重新坐回了他的办公桌前，开始翻看起那一叠装订好的资料。
其实我在整理资料时暗暗担心，荒霸吐与先代派这两件事纠缠在一起，牵涉人员十分广泛，若是一律按照处理叛徒的方式处理，只怕会出现第二场「血之□□」，但若是从轻处理，又唯恐姑息养奸，森先生的首领之位仍旧不能稳固。
但森先生并没有流露出我预想的为难表情，他用因常年操刀而生出薄茧的食指快速捻着纸张，发出短促有力的声响。反而是我看着他的动作内心在天人交战，酝酿着怎样开口请辞才算委婉一点。
终于，森先生合上了文件夹，再次双手交叠着撑起下巴：“啄理，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腹诽完“谁敢作首领的主？”，才谨慎开口回答：“我与情报科的坂口安吾先生对候补人员做了详尽调查，都是与先代派没有关联的能力出众的异能者。”
“哎呀，可是大换血的话，人心一定会更浮躁吧？我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呀，更不能把那些追随我的人吓到嘛”
听到森先生这样说，我是松了一口气的。暂且不论他人，至少我的私心是希望美杏夫人和她的孩子们可以躲过这一劫。
“嘛这里面的提名很全面啊。啄理，就按照这上面的人事调动去办吧。只一条，非直接参与的人员还在原职留任即可。”很快，森先生把签好的银之手谕放在了文件夹上。
“全部留任？您确定吗？”
“当然。啄理，你要知道，没有人是彻底孤立的孤岛，人只要有交际就会产生立场。”森先生用指尖摩挲着银之手谕的边缘，“‘首领’这种工作就和舵手差不多，大家服从首领的命令，是因为聚在港口mafia这条船上。每个人登船的理由不尽相同，舵手则要做到让更多的人相信他可以带领大家在波浪中驶向更远的地方。”
顺着森先生的话，我想到了自己加入港口的理由，颇为感慨地顿首应道：“是。”
“嗯~那就辛苦啄理啦，最近你也一直在加班吧。”森先生把文件夹朝我这边推了推，“想调休的话可以随时和我说哦？”
森先生的关心令我如鲠在喉，喉咙酸涩翻滚着，眼眶也开始发烫。我强忍着哭出来的欲望，对森先生说自己请辞的想法。
森先生有点意外地“哦？”了一声，然后失声笑了出来：“啄理，我还以为那天太宰君已经好好传达过我的意思了。”
“什么？”
“努力工作才能弥补过失。太宰君应该在刑讯室门口和你说了的哦？”
“是。”我都能听出自己回答中的哽咽，“可是森先生，我最近时常质疑自己。算得上是我唯一优点的异能，没能探查出组织成员的异动；作为直属助理，审讯时差点失态，反而是劳烦了太宰和中也才撬开乔的嘴巴；又没能先一步下达抓捕岩田的指令，令他畏罪自尽，吞了不少秘密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做什么，我不配在这个位子上。”
“哎呀，这一叠文件不就是你的能力证明吗？总不能是我这个首领每天敲报告吧，比做手术还要累的哦？”
“您知道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啄理，你应该多给自己一些信心。”森先生收起了调笑的语气，整个人靠进柔软的沙发椅背里，“也应该学着不要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道又钻进了我的鼻子里，熏着我的眼眶更加灼热。为港口mafia奉献一切的信念和在工作中找到自我存在价值的意义变成了森先生口中的“心理负担”，我明白他是在关心我，却也生出无法自持的惶恐与委屈。
“这样吧，啄理。如果你还是想要休息一阵，那就替我看着赌场吧。在赌场交易的宝石生意最近没人接手，等到中也君能够胜任，你再回来继续做助理的工作。”
我习惯性地点头领命，又忽然反应过来，我明明是来请辞的，怎么又被森先生安排了新的任务？
我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太宰又窝在我的沙发上打游戏，靠垫和大衣都被他随意的扔在地板上，我也跟着失去了继续工作的心情。给红叶姐传了“释放并安置美杏夫人一家”的邮件后，我看着窗外转动的摩天轮，做出了翘班喝一杯就回家睡觉的决定。
从里间换下工装走出来时，太宰也穿好了大衣站在门口，像是在等我。不得不说太宰很适合港口mafia的工装，剪裁贴身的布料更衬着青春期的少年身形纤瘦挺拔。我看着逆光里太宰的剪影，对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哎呀前辈——翘班这种事为什么不带我一个？”
我指了指摩天轮：“你想坐摩天轮吗？之后我打算找个酒吧把自己灌醉，再回家睡一觉。”
“当然要去——等转到最顶端时再跳下来，就能把横滨从上到下看个遍呢！”
尽管我也偶尔会冒出这样干脆的念头，但我还是没办法附和着太宰那副认真的表情回答他“那就试试吧”。我低着头把□□m84装进随身背的剑桥包里，然后回了太宰一句：“我收拾好了。”
翘班去坐摩天轮这种事，还是不要动用专车比较好，于是我和太宰步行前往cosk。一路上我总能察觉到路人投来张望的眼光，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站在一起实在太奇怪了——太宰一身黑色西装，右手还用绷带挂在脖子上，左手则搂着我的肩膀把重心都压在我身上；而我穿着t恤和短裙背着包，齐颌短发一丝不苟的别在耳后，完全像是个“和港口mafia混在一起的无知国中生”。
“前辈，那些人要是知道你包里其实装了一把枪，肯定不会对你露出嫌弃又惋惜的表情。”太宰凑到我耳边小声嘀咕着。
确实，路人最擅长的就是对自己不甚了解的表象妄下定义。
工作日玩摩天轮的都是些游客，听着那些南腔北调的人们嘴里夸赞着横滨的美，我也放任着自己把心事抛在脑后，一心一意扮演起初到横滨的观光客。说来也很惭愧，在此之前，我一次也没有坐着摩天轮俯瞰横滨的夜景。
坐在摩天轮上几乎感觉不到它在转动，只有窗外变更的景色在无声提醒我正在缓缓上升中。隔着平静的大冈川，我和气派威严的港口mafia总部大楼遥遥相望。顶层森先生的房间还亮着灯，我又心里默数着楼层，凭感觉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太宰也很兴奋，指着另一侧能看到的中华街不住地发出赞叹：“从这个角度看中华街的红灯笼，还真是喜庆阿。”我顺着他的手指侧目向下看去，整个中华街都点着暖橙色的灯笼，在夜幕中勾勒出一条条蜿蜒道路的轮廓。
摩天轮终于升到了顶端，灯笼也变成了星点光斑。太宰也不再说话，和我一样对着藏进夜幕中的街景出神。我没来由的想到太宰说从最顶端跳下去的玩笑话，生怕他真的突然发疯破窗跳下去，赶忙握紧了他的手。
太宰一愣，反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漫不经心地朝我耳边吹气：“怕我跳下去？前辈，那你可要搂紧一点，我才动不了。”
说是让我搂紧他，可其实反而是太宰的右手压在我的腰上，令我动弹不得，他的右手又被绷带挂在脖子上，我能闪躲的空间也不富裕，只得维持着一个能够嗅到他鼻息的距离束手无策。
我能听到自己慌张而杂乱的心跳，与太宰均匀的呼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怎么说我也是个青春期的少女，被冷不丁的拉进同龄人的怀抱肯定会紧张阿！反倒是太宰，把下巴垫在了我的肩上以后就又不说话了。
因为太宰的异能，我也无法用「一握砂」察觉到他此时的心理活动，闻着太宰身上的橡木苔香味，我终于体会了一次“把头脑放空”的滋味。
此时我不用照顾他人的情绪，也不用思考工作，直到我们的小包间下降到地面之前，我都把头埋在太宰的肩膀上，享受本属于15岁少女的悸动与迷茫。就像没有明天一样。
走出cosk的时候，我和太宰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松开彼此的手。反正他之前和我共事时就不是个很有肢体距离感的人，倒也什么没所谓，可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廓滚烫，脸颊也有点发烧。
于是我酝酿了一下，给自己找了个托辞：“太宰谢谢你。我真的很享受这种不被他人情绪打扰的感觉，所以在明天上班前，暂且让我借用一下「人间失格」的力量吧。”
“港口mafia不做赔本的生意阿，前辈。”
“什么？”听他这样说，我立刻想收回手，却被太宰握得更紧了。
“只是‘前后辈’关系的话，是不能这样握手的哦？所以我要换个称呼。”
反正我也抽不回手，干脆任由太宰握着，等待他的后半句——
“所以，我决定以后叫前辈为takuku！”
“哈？好难听阿！你跟中也一样，叫我啄理不行吗？”
“我不要，谁要和那个小矮子用一样的称呼阿？”
“那和红叶姐、符叔他们一样，叫我小啄也可以。”
“不要。前辈要是不喜欢takuku这个称呼，那我委屈一下，叫你小理也可以。”
不等我反驳，太宰拉着我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回头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小理，你不是还要把自己灌醉吗？正好我打算带你去一个叫「lupin」的酒吧，我在那儿碰到了个很有意思的人，你也认识。”
“谁？”
“织田作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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