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猫和小鸟
【雫的场合】
场地圭介是后半夜被推出手术室的。一出手术室就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命是保住了一条，但情况还不容乐观。
没人通知场地的母亲，或者说没人敢通知。并不是害怕对方会因儿子的重伤而伤心难过，反而是怕场地醒来后情绪低落。
他一直很在乎母亲。
一虎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此时仰面靠在长椅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雫就站在他斜前方盯着他，二人却不言一语。
气氛很凝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雫很生气，生气的理由不言而喻。松野千冬拳头虚虚地握着，似乎要把一虎盯穿。
医院里一群少男少女都过分的安静，良久，天都亮起来，雫终于动了动脚。
“我去买点吃的吧，”雫抽动嘴角，“虽然如此，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男孩们没人看她，包括一虎在内，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千冬看了看雫，又看了看一虎，最终还是低下头，轻轻说了句，“谢谢。”
雫耸肩，表示没什么。她转了转昨晚被mikey扭到的手腕，没在意一圈可怕的红肿。
提着便利店的袋子上楼，雫的脸色很平静。她尽量将所有重量都集中在左手，迈着步子走回重症监护室外。
她买的是最简单的三明治、饭团和牛奶，松野千冬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一虎将饭团握在手里，没有吃。
雫沉默着小口咬着三明治，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疼痛的右手一抖，将三明治甩到了地上。
几人抬起头看她，只见女孩撑住墙面呕吐。她胃里没什么东西，苦水被她强硬的翻上来，不多时她直起身，晃了两下，直直倒了下去。
整整一夜，羽宫一虎终于挪动脚步。他在雫倒下前接住了她，这才发觉，雫的身体烫的吓人。
一晚上的闹剧，情绪大幅度起伏使雫发起了高烧。一虎揽住她的肩，低头注意到右手的红肿。
mikey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雫扯了扯一虎的袖口，低声道：“一虎，我想回家……”
“我去带你挂号。”
“我要回家……给我哥哥打电话好不好，我想回家……”
一虎不语，将她背起来。
“好，我带你回家。”他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他没有一刻，比现在还坚定。
【一虎的场合】
小学的时候，羽宫一虎和喜多川雫来自两个世界。
班上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她长得漂亮，学习好，又有才。新年联欢会上，女孩打扮的像个小公主，在台上跳芭蕾舞。
那时妈妈看到周围的孩子都为雫喝彩，低头问一虎：“别的同学好像都很喜欢她，一虎呢？”
一虎想说不喜欢，但是他说不出口。
他其实也很喜欢她。
第一次和雫说话，是在学校外不远的公园里。他反抗了那群平时欺负自己的男孩，还夺走了为首的那个视若珍宝的铃铛。
雫背着包站在路上盯着他。他恶狠狠地瞪回去，没想到对方却冲他咧嘴一笑。
“羽宫同学……原来是这样的。”她眨了眨眼睛，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随你便。”他嘟囔道。
女孩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去商店买男孩们都喜欢的零食给他，打开盒子里面会有最近很火的动画片的卡片。
“是什么？我哥哥他已经集齐了！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把多余的带给你！”
一虎不禁也笑了笑。
他回过神，发现女孩蹲在自己面前愣了愣，随后笑开了。
“原来羽宫同学笑起来很好看嘛！”她说，“在班里的时候都不敢和你说话。”
一虎蓦然想，雫是为什么加入柔道部来着？
哦，想起来了。小学时，她说过，以后一虎遇到麻烦解决不了时，有我在就好了。
原来那时班上的人没说错，喜多川雫从不说谎。
她真的说到做到。
少女平静的躺在床上。叶在厨房煮粥，房间里只有一虎独自守着她。
女孩手腕地扭伤已经固定好，此时呼吸声很重，睡得不很安稳。
一虎静静地握住她的手，发现女孩的手比自己小那么多，中指上带着写字磨出的厚茧。
他的四肢隐隐颤抖。一虎再次焦躁地抠起自己的指甲，又在叶推开房门时猛地将手放下。
男人没看他，只是将声音放的很轻：“你等下把她叫起来把粥喝掉，我等下还有课，先走了。”
一虎抿了抿嘴唇，哑着嗓音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叶说，“她自己心甘情愿，说再多也没用。”
房门再次合上。一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雫的睡颜上。
她的脉搏好像都通过两人连接的手使一虎的身体也发出震颤。
一虎想了很多事。
初一的烟火大会上两人一起玩的射击游戏，一起吃的巧克力香蕉，没看完的烟花，课上的小纸条。
他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雫的床底有一个很大的盒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鬼使神差，他打开了这个盒子。
房间沉寂了一瞬，随即，羽宫一虎开始翻看盒子里的内容。
数十封署着喜多川雫名字的信件，有关暴走族的剪报和装饰品，自己爱车模样的模型，一把漂亮但是没开刃的折叠刀。
在盒子的最下面，是一个绘马。
绘马上绑着一根大吉的纸签。平滑的木板上，娟秀的字迹写着。
希望一虎永远开开心心，可以大胆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一虎？”
雫醒来，就看到一虎捂着眼睛。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随即才注意到他手上的绘马。
“啊，你看到了啊。”雫笑了，“我这两年都有去参拜哦，都投了一万元的纸币，希望神明大人可以保佑一虎。”
羽宫一虎不说话，端来叶煮好的粥，大力将她按回床上，强硬的把勺子往她嘴里塞。
盒子里是她在每一个重要的日子给他准备的礼物，和所有他在少年院时没能送给他的信。
喜多川雫……从来都是站在他身边的。
雫小口小口的把粥喝掉。烧还没退，她的脸颊绯红，双眼因疲惫而迷离的睁着。
“场地怎么样了？”她问。
一虎掏出手机看了眼，回答：“draken发信息来，说他醒了一次。”
“这样啊。”
她重新躺下，侧头靠在一虎的膝盖上，问：“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一虎的脸色一边，不情不愿的问什么故事。他长了这么大，就连妈妈都很少给他讲故事。
“嗯……”雫沉吟片刻，“讲一个一虎最喜欢的好了。”
羽宫一虎愣了愣，点头答应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老虎……有一只小猫，他胆子很小，因为他的爸爸很凶，打回来的猎物不仅不愿意分给他的妈妈，有时还不分给他。”
雫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虎瞥了她一眼，少女连忙摆手，叫他继续。
“他性格孤僻，没有朋友，因此感到很孤单。等到他长大了，就去动物学校念书，在那里，他认识了……一只小鸟。”
“小鸟是学校最漂亮的小动物，所有人都喜欢她，也包括小猫。但是小猫太自卑了，他不敢告诉小鸟，自己觉得她很漂亮。”
“但小鸟无论如何都支持着小猫。她毫不吝啬的夸奖小猫的皮毛、夸奖他抓蝴蝶时的技巧，渐渐的，小猫向小鸟打开了心扉。”
“后来，小猫认识了几个新的朋友。他们是……另一只小猫，小蛇，小狗，又一只小狗和……小猪。”
雫哈哈大笑。
一虎别过头，嘟囔道：“我不讲了。”
话是这么说，等雫闭上嘴紧紧盯着他，他还是讲了下去。
“另一只小猫对他特别特别好，甚至还帮他教训了他爸爸。小猫很感动，决定像其他小动物一样，把他当做老大。”
“可是小猫做了错事，他为了让老大开心，在打猎时失手……杀死了老大的哥哥。”
“他非常非常自责，一个人跑了很远很远，两年都没有再回来。等他再次回来时，却说服自己当一只坏猫，与他们为敌。”
“这时候，小狗挺身而出，决定帮助小猫回到他们的队伍。但是小猫不领情，甚至还伤害了小狗。”
“即便如此，小鸟还是支持着小猫，守护着他。小猫其实很后悔，我其实很想回去……很想和他们继续做朋友……我真的……”
雫捧住一虎的脸，与他同时开口。
“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虎抬眼，他知道雫在等待什么。
女孩缓缓说道：“故事还差一个结局呢。”
“故事的结局就是……”一虎如释重负的笑了。
“小猫喜欢小鸟。”
他摩挲着手里的绘马，说道：“雫，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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