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百笑从曲长巷里时出来天色已晚，远远就见有人在巷口候着，待她走近，那人恭敬作揖，“阅阁有请。”
阅阁是一处大宅院，有竹林庭院，有小桥山水，对外这儿是古籍书册爱好者的天堂，主要收集古本，做书本买卖，对江湖内行人来说，这儿是洵江城内最有名的雇佣组织。
寒免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收罗各界信息，也养着一群跟百笑一样的杀手，在百笑看来，寒免不能简单称为坏人，称他生意人更为贴切，他没有立场，只要不危及组织，钱给到位了什么都能做。
百笑早年在江湖混得很是狼狈，她带着莫遗跟乞丐们一起住郊外的破庙里，偷过抢过乞讨过，九岁时曾被人揍得倒在街角两天动弹不得，被寒免捡了去，这却不是因为他心善，像她这般大的孩子他捡了十多个，他把他们关在一处设满机关的密室里，谁强谁能活，而百笑是唯一一个从里面出来的。
百笑从此有了能称为家的住所，莫遗得到了医治的机会，寒免给她这一切的条件是，要她做他的刀。
百笑与寒免的关系不能说是上下属，他不喜欢勉强人，她也从来不为他所控，这些年来你情我愿，合作得很愉快。
到阅阁时，寒免在写字。百笑遇见寒免的时候，他二十出头，那张脸本来就长得俊俏，这些年来保养得当，风华不减，更沉淀了一分儒雅，光看他这气质，谁能想到他手下写的是杀人的帖子。
百笑往旁座一坐，翘起单边腿，散漫问道：“任务还没完成，叫我来做什么？”
寒免落笔，“半个月前，郝先生救了一位贵人。”
百笑的记忆略微卡壳，呆滞了半秒，才想起来他指的是哪件事。
此事说来，实为偶然。那日郝先生照常说书下班，路过巷道，听到里面有威胁之声：“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交出来，不然我们可不客气！”郝先生好奇探头，一看不得了，被威胁的那头是一位贵公子和他家侍女，公子把侍女护在身后，但看他那细胳膊，怕是杀鸡都费劲，而那位公子光是衣着就够买一辆马车，更别提他腰间别的那块宝玉。
郝先生当即就动了心思，把贼人三两下打跑，转头正欲继续贼人打劫的勾当，不巧公子的侍卫这时找了过来，郝先生简单打量，认为能打，但没必要费力，于是大方作揖，“大恩不言谢，公子给我张银票买酒钱即可。”
公子银票是给了，但比起他那块玉来说真真九牛一毛，郝先生血亏。
更要命的还在后头，这公子看上了郝先生的功夫，三番四次遣人请郝先生做他半年侍卫——说好听是请，实际上是威胁。
寒免最后的总结是：“然后，他的人死在了魔教手中。”
“两个大白天穿夜行衣的蠢货，”百笑先是嘲笑，又意识到不对，不悦地眯起眼睛，“我说过我讨厌被监视。”
寒免则坦然道：“我没有监视你，我监视的是他。”
这位公子，并不是普通公子，乃是庆国送到殷国做质子的七皇子，戚晟。
十年前庆殷两国交战，殷国大将军在陵壁一战战死，殷国节节败退，割地投降，为表忠心，将当时刚满八岁的太子戚晟送到庆国，以十年为期，定交好之约。如今十年期满，戚晟领命回国，谁知行到洵江城他忽然大病一场，皇帝知道此事，怕他折在半路影响两国关系，就要他在此地养病，身体好了再走。
戚晟这病养了一月有余终于好转，于是出门散散心，才有了郝先生行盗不成反救人这一出，想来是临近启程，他担心一路上不安稳，才想着多拉拢些高手护送他回国，本以为郝先生只是个拳脚功夫好些的说书先生，请不成就算了，直到派去的那些个侍卫各个被揍回来，他才渐渐坚定了要拿下郝先生的心。
百笑以为他是要追究责任，不以为意，“首先他的人不是我杀的，其次就算是我杀的，郝先生已‘死’，戚晟就算有心追究，也没法追究，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昨天在阅阁下了帖子，要一个人护送他回庆国，”寒免轻轻抬眼，直视百笑，“指名要无常。”
无常是百笑做任务的名字，至此，百笑脸上的表情才有几分顾虑，“他知道郝仁是无常？”
“我认为，没有这样的可能。”
“你话里话外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他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两件事只是偶然，毫无关联。”
“那你提郝先生救他的事情干什么？”
“前情提要，加深人物印象。”
“……”百笑忍着怒，咬着后槽牙问道，“那么，你特意让我过来一趟是为什么？”
寒免从桌上翻出戚晟的帖子，“要确认你接不接这个任务。”
“不接，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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