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谁不是人
早晨，太阳挥洒下来，世界一片光亮。
初亭一和姜蒙秋慢悠悠走去学校，一路上经过了很多个早点摊，香味扑鼻。
他们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在路上边走边吃。
姜蒙秋走在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初亭一有点不对劲。好像不怎么说话了，是不开心？
初亭一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之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但是这种距离感没有持续多久，初亭一的手机响了。
初亭一掏出手机来接：“老班？”他听了一阵，突然转过头来看姜蒙秋：“嗯嗯在，在我旁边好。”
初亭一把手机递给姜蒙秋，用口型说：“老班找你。”
姜蒙秋接过手机，里面就传出他们辅导员的怒吼：“姜同学！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家人找不到你快疯了，联系一下你妈妈，让她别给我打话了！”电话挂断。
辅导员声音很大，一旁的初亭一全都听了进去。
姜蒙秋有些懵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唰的一下白了。他拿出手机去看，好几个他弟弟的电话，还有三十多个拦截电话和陌生电话。
他因为很讨厌姜夫妇，所以把他们拉黑了。电话打不进来应该让他们挺着急的。
他找到姜蒙衣的电话拨过去，几秒之后姜蒙衣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哥。”
姜蒙秋察觉不对：“怎么了？你哭了？”
“他死了。”
霎那间，姜蒙秋的脑袋一片空白。
那个“他”指的是他爸。
“我马上回去。”姜蒙秋挂断电话，转头对初亭一说：“初哥我不回学校了，你先去。”
初亭一刚才听见了姜蒙衣的话，虽然没明说谁死了，但联系老班那通电话也差不多猜到了是谁。
他问：“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去上课。”姜蒙秋态度强硬，明显是不想让人插手。
初亭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姜蒙秋回到家的时候，周围的邻居全都在那儿，家里人挤着人。
一群人围着中间的妇人，跟着妇人一起哭。
不知道为什么，姜蒙秋觉得此时的场面有些滑稽。
假，太假了。
那些邻居平时心眼儿多得很。当面谈笑风生善解人意，背后嚼舌根咒你祖宗十八代那都是常有的事。现在演这些不觉得很恶心吗？
有人注意到了姜蒙秋，大喊：“哎哎，回来了，大儿子回来了！你们都让让，挡着他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挡着他了！我哪知道他站在我后边儿，一声不吭的。”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小中年男人狂喷口水，另一个只是善意提醒，没想到会被呛，当即脸色怒红，直接开骂。
场面越来越混乱，几人赶紧上去劝。
姜蒙秋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态度比什么时候都冷漠，尤其是看着中间的女人的时候，仿佛一点情绪都不带，眼神冷冰冰的。
中间的女人就是他母亲。
他母亲瘫在椅子上，面容憔悴，细纹横生，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他母亲原本是很漂亮的。哪怕是现在顶着这张被岁月打磨过的脸，也还是能从中窥见年轻时候的美。
只是这种美毫无用处。
姜蒙秋冷冷地盯着姜母，姜母也看到了他，只和他对视了一眼，眼神就变得狠厉。
“你还知道回来？！”姜母挣扎着站起来，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扬起手来就要打他。
姜蒙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垂眸盯着她。
姜母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挣脱，嘴里却依旧吐不出好话：“现在想还手了？！好啊，真是翅膀硬了！养你这么大不孝顺就算了，现在你爸死了是不是更猖狂了！”
话很难听，但姜蒙秋从小听过无数遍这样的话，因此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一旁的邻居见这里气氛不太对，忙过来劝说：“小秋啊，你别跟你妈生气，她今早忙着你爸的事，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进去，还借了我们几个的手机打，你就是不接电话，微信也不回，她这不是正在气头上嘛，你别跟她生气。”
姜蒙秋松开了姜母的手，那邻居见他听话了，一把拉住他还要再说：“你看你妈一个人也不容易，以后别跟她吵架，她就是难受而已。你看你都这么大了，理解一下她”
姜蒙秋听不下去了，拧着眉甩开那人的手，脸色难看。
那人见此，突然不高兴了：“你这小孩儿！我说得有错吗？要说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长辈的苦，一定要跟长辈反着来，一点都不尊重长辈！”
姜蒙秋攥紧了手，这些话听着非常耳熟。
从小到大，那些人的嘴里经常出现的一个词就是“尊重”。
但可能他们连“尊重”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明白，张口闭口就是尊重，从来不知道尊重是相互的。
对，他们年长，他们有理；他们是长辈，不得忤逆。
什么垃圾道理？！
凭什么只许大人被尊重而孩子就该被踩在脚底任其□□？凭什么把孩子当成自己养的畜生一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到底凭什么？凭他们施舍的一口吊命饭？
孩子不配被尊重吗？他不算个人吗？
养育十八年确实不容易，但他莫名其妙挨了十八年的打骂也不能说毫无怨言。要他一点儿都不计较，他做不到。
姜蒙秋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耳朵嗡鸣。
他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于是转身扶墙，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却发现自己房间被清空，里面停着一具尸体。
白布盖住了整个尸身，床角放上了一支蜡烛。
刹那间，他血气上涌。但很快，他就压下了情绪。
这个房子本来就不是他的，是姜夫妇的。
他们想怎么布置房间就怎么布置房间，他不过就是个暂住的人，没什么资格决定这个房间的布局。
可能真的是上辈子坏事做尽了吧，这辈子投胎投中这里，注定的。
“哥？”姜蒙衣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
姜蒙秋转身，听见他说：“他……酒精中毒，然后就这样了，你要不去我那里休息吧。”
他可不关心姜父怎么死的，他关心的是姜蒙衣脸上的巴掌印。
两个巴掌印一左一右印在姜蒙衣脸上脸上，又红又肿。
“怎么回事？”姜蒙秋皱眉，手掌轻轻捧住他的脸。
姜蒙衣说话声音低低的，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房间这样，我跟她吵了一架，就这样了。”
“你没怎么她吧？”姜蒙秋问。姜蒙衣虽然只是高一，但力气已经不小了，完全有伤害人的能力。
可能打不过姜父，但绝对打得过姜母。怕他一下子失去理智把人给打了。
“我要是也打她，那不就跟他一样了嘛。”姜蒙衣的声音闷闷的。
姜蒙秋想起来刚才姜蒙衣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面带着哭腔。
可能就是那时候被打的。
房子隔音不好，哪怕已经关了门，还是能听得见外面的吵闹声。
“叫他回来有什么用？！还不是整天呆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这么多人都在这里，闷在房间里不出来一点礼貌都没有！”一片嘈杂声中，姜母的声音格外尖利。
姜蒙衣把一对耳机递给他：“哥，要不戴一下。”
“谢谢，你还有吗？没有的话你戴吧。”姜蒙秋已经不想理这些人了。
他心中有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有另外的，这个你戴吧。”
耳朵里充斥着音乐声，姜蒙秋把声音开到最大，闭上了眼睛。
其实吧，有时候自己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
姜母见自己在外面说了这么久，里面的两个人还是不出来，于是上前狂拍门，尖着嗓子骂道：“你们两个出来！”
音乐声很大，但姜蒙秋还是听见了。
“哥，要出去吗？”姜蒙衣犹豫了一下。
姜蒙秋把耳机还给他，站了起来，说：“我去，你在这里等着。”
姜母听见他们的交谈声，更生气了，正想拍门，门却突然打开了，迎面就是她儿子冷冰冰的眼神。
“你们两个什么都不做，要你们回来白吃饭的吗？！这么多邻居亲戚都在这里，不许关着门！出来！”姜母面色怒红。
姜蒙秋很平静，态度算得上是冷漠，他冷冷地问：“你说，有什么事情做，我去。”
姜母被噎了一下，随即更大声地说：“这么多人来家里你也不给问他们找椅子坐，不问他们要不要吃什么喝什么，就知道呆在房间里不出来，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年底亲戚来串门呢。
姜蒙秋不答话，仍旧是冷冷地盯着她。
“你再看？！”姜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用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怒瞪着他。
一旁的邻居又做好人，几个人来劝：“好了别生气，年轻人嘛都这样，他们懂什么呀，你慢慢讲慢慢教嘛。”
“他不懂？！他懂得可多着呢，怕是我哪天死了他就高兴了，恨不得现在就要我死呢！”姜母边说边瞪着姜蒙秋。
“你看你把你妈气成什么样了，她说得不对吗？小姜啊，对长辈要有礼貌，你看这么多长辈在这，怎么说也要出来陪一下不是？不要你给大家买什么吃的，你就出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帮一下，陪他们说说话也好啊。闷在里面你妈也很难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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