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罗迷莫斯确实下意识地认真思考了，但在呆愣了半分钟依然没理出个头绪来后，她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根本没理解凯勒布里安的问题：“抱歉，什么？”

        “格洛芬德尔大人和我表兄凯勒布理鹏，”凯勒布理安语气轻快地重复了一遍，“您更喜欢谁？”

        罗迷莫斯用余光在镜子里瞥见了自己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比较他们两个？”她反问。

        “您不是想知道格洛芬德尔大人为什么生您的气吗？在我看来，解决您疑问的第一步就要先弄清楚这个问题。”凯勒布理安的样子看上去很诚恳，但罗迷莫斯依然怀疑对方是在戏弄她，“还是说您分不出个高下？对您来说，他们两个在您心里是同等地位的……嗯，朋友？”

        罗迷莫斯皱着眉，仍在迟疑。

        倒不是说她答不上来，不如说这问题简单过头了。她确实还挺喜欢凯勒布□□的，程度甚至可能超过她至今见过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但凯勒布里安千不该万不该拿格洛芬德尔做对比，这让事情完全失去了悬念。

        不，说出答案很容易，但就算她对凯勒布里安坦率明言，这和格洛芬德尔在生她的气有什么关系呢？好吧，至少证实了格洛芬德尔一直情绪不高果然又是因为她，而且看来也确实跟凯勒布□□多少有点关系，可她承认自己更喜欢谁对解决问题能有什么帮助？

        “我要是更喜欢凯勒布□□如何？我要是更喜欢、格洛芬德尔又如何？”罗迷莫斯试探着问道。

        “您要是更喜欢我表哥嘛，那倒真没什么好说的了。”凯勒布里安摇摇头，“金花领主大人他就算不高兴，也只能白白生闷气了。但要是您更喜欢格洛芬德尔大人，为什么从昨天到现在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呢？”

        “我是不想和他说话吗？他在那里拉着一张脸，我哪敢去惹他？”罗迷莫斯暴躁道。她在这里耐着性子跟凯勒布里安掰扯了这么久，不就是想搞清楚格洛芬德尔为什么会这样吗？怎么说着说着问题又绕回来了。

        凯勒布理安叹了口气：“您要是喜欢格洛芬德尔大人，这十年八载里却一次也没主动联系过他，和我表兄却一年一封书信往来。这次会面也是，您和我表兄聊得那么开心，却连正眼看格洛芬德尔大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您怎么能怪他不高兴？”

        这不是废话吗？她倒是想给格洛芬德尔写信，格洛芬德尔愿意搭理她吗？是谁之前把戒指还给她说他们之间两清了的？这次见面也是，她的确是没怎么正眼看过格洛芬德尔，但她用余光偷偷瞄他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了吧，就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情况，还要她表现得怎么明显？她要是真的藏得好，之前见都没见过他们的凯勒布理安也不会在这逮住她问她是不是喜欢格洛芬德尔了。再说了，就算她喜欢格洛芬德尔，但他又不喜欢她，管她跟谁说说笑笑呢？除非——

        “你难道是想说……他这是在吃醋吗？”罗迷莫斯顿了顿，怀疑地问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您这么聪明的人竟然看不出来。”凯勒布理安说。

        “不可能。”罗迷莫斯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为什么不可能？”凯勒布理安呆了一下，问道。

        什么为什么不可能？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罗迷莫斯有些恼火起来，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凯勒布里安是在故意下套——就是为了让她亲口承认她对格洛芬德尔完全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以此来羞辱她。

        凯勒布里安几乎是马上察觉到了罗迷莫斯的不悦：“唉，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们两位从前关系非常复杂，但正因为此，你们对彼此而言也变得特别了不是吗？嗯……不管这种特别是好是坏吧。”

        这话倒没错，虽然罗迷莫斯很遗憾她和格洛芬德尔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但如果能回到过去那个关键的时点让她重新选择，她九成九还是无法用兰玟的身份永远生活下去。虽然格洛芬德尔说他爱兰玟，他也的确对那个小女孩很好——差不多和他对其他所有人一样好。

        但在她终于变回罗迷莫斯以后，她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魔女了。格洛芬德尔理所当然地憎恨她，鄙视她，唾弃她，但他又做不到无视她，淡忘她，放下她，由此罗迷莫斯的确得到了格洛芬德尔的几分特殊重视。

        如果他们能一直保持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到世界末日，那罗迷莫斯觉得自己也不能说不满足。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终于有一天格洛芬德尔想开了，或者厌倦了，再或者找到了一个值得他真正关心的伴侣，于是彻底将她抛之脑后。

        然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反倒是格洛芬德尔先有了一丝微妙的危机感？现在他不是唯一一个被罗迷莫斯另眼相看的精灵了。

        罗迷莫斯一直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抱有太大期待，但在想到这种可能性时，她的心底还是闪过一丝不由自主的喜悦。她当然不会立刻自作多情地认为格洛芬德尔多么喜欢她，但就像凯勒布理安所强调的，这至少证明格洛芬德尔同样认为他们之间的联系是特别的，而且他并不像罗迷莫斯从前一直认为的那样对这种联系感到厌烦，甚至可能也乐在其中……

        罗迷莫斯突然冷静了下来。这有可能吗？格洛芬德尔和【她】一样乐在其中？因为格洛芬德尔和罗迷莫斯毕竟是完全不一样的——格洛芬德尔是个正常人。

        这是个新谜题，但好消息是这个问题不像她和格洛芬德尔之间的仇恨与隔阂该如何消弭一样无解，那么对于只有是和否两种答案的问题，只要加以验证就可以了。

        “您没其它要说的了吗？”罗迷莫斯问。

        “暂时没有了。”凯勒布理安摇摇头。

        罗迷莫斯笑了笑，上前一步替凯勒布理安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我们也该重新入席了，我在这儿呆的时间可真够久了。”

        所以这次谈话的结果是什么呢？凯勒布理安下意识地走出门外，突然有些糊涂起来。她本来觉得罗迷莫斯并不如传言那般心思难测，反倒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现在她突然意识到，那或许只是罗迷莫斯不介意让别人猜到罢了。

        至少从午宴的后半场来看，罗迷莫斯几乎没有做出什么改变。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这两人过去的纠葛，就算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也需要很多时间才有可能逐渐坦诚相待。

        “一会儿我们去哪里呢？”最后一道菜也被端上桌后，凯勒布理安问道。

        “罗迷和我之前的计划是要坐游船到港口去。”凯勒布理鹏说，“你们要一起来吗？”

        佩拉基尔是一座海港城市，城区中足有大大小小数百条运河，这些运河就像道路一样四通八达，最终汇聚成一条通向佩拉基尔港口。在佩拉基尔的西城区，船是不逊色于车的一种居民日常交通工具，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家里都会有一两条以供出行或运输。

        同时，这种“以河代路”的奇特景色也是佩拉基尔旅游业的一大卖点，便宜些的只要十几个铜板就能租下一条小船一整天，一边在清凉的河水中微微摇晃着，一边遍览这座繁华城市的美景。

        但罗迷莫斯当然不是为了贪图好玩，她是为了安全才选择了船。

        格洛芬德尔或许下意识地以为罗迷莫斯与凯勒布理鹏通信的内容都是风花雪月，从诗词歌赋一直谈到人生哲学，但如果他真的看到了那一沓厚厚的信件，就会发现里面百分之九十五的内容都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推论，研究题目只有一个：如何最大程度地阻断至尊魔戒与精灵三戒之间的联系？

        这个问题在黄昏之地时罗迷莫斯和凯勒布理鹏曾经起了个头，但还没完全解决时索伦就被努曼诺尔人打回了南边，凯勒布理鹏回到林顿，虽然他后来又自己钻研了一阵，但迈雅的力量毕竟精妙而复杂，没有罗迷莫斯的帮助，仅凭凯勒布理鹏一人很难克服其中的一些瓶颈。直到十年前两人恢复了联络，这项研究也随之再次被重视起来，因为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努曼诺尔帝国恐怕很难在未来继续压制住魔多了，索伦再次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最初两人的学术交流把字写小些还能勉强维持在三到五张羊皮纸左右，但随着研究的逐渐深入，旧问题还没全解决，新问题又纷至沓来，很快这个数量就涨到了十几张、二十张，甚至三四十张，写一次信非要十多只大乌鸦才能送得完。

        这次见面罗迷莫斯本没指望格洛芬德尔会来，所以她一开始的打算是要当面和凯勒布理鹏交流商讨他们的最新研究成果的，为了防止他们的谈话被其他人听去以致凯勒布理鹏身份暴露才决定去船上商量。

        结果没想到格洛芬德尔也来了，格洛芬德尔来也就算了，竟然连埃尔隆德和凯勒布理安也来了……

        “几位是外地来旅游的吗？要不要坐我家船逛一圈？我们佩拉基尔这景色，不上船您最多只能看一半！”皮肤被晒成深色的船夫们热情洋溢地推销着生意，“不过一条船最多只能坐三个人，你们有五个人，得分两条船了。”

        “没有大一点的船吗？”凯勒布理安问。

        “原来有过。”船夫一摊手，“但后来那些有钱人都开始攀比谁家的船更大更豪华，市长为了禁止这种风气，干脆把所有船只的大小都统一了，而且用于装饰船身的金属珠宝重量也都规定了上限。”

        众人沉默了，各自在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

        罗迷莫斯本来是想和凯勒布理鹏两个人商量事情的，但被凯勒布理安刚才一说，虽然不确定格洛芬德尔是不是在“吃醋”，现在也不大好提出她和凯勒布理鹏一船，其他三人一船了。况且，她也不太想让格洛芬德尔和凯勒布理安一船，虽然凯勒布理安说他们两个清清白白，不过谁知道是真是假？就算凯勒布理安没那心思，格洛芬德尔呢？

        “那这样吧。”罗迷莫斯清了清嗓子，“我、泰尔佩还有凯勒布理安小姐一船，格洛芬德尔和埃尔隆德一船，怎么样？”

        如此既能和凯勒布理鹏商量正事，又避了嫌，还拆散了凯勒布理安和格洛芬德尔，罗迷莫斯觉得自己的方案非常完美，结果没想到格洛芬德尔和凯勒布理安还没说话，埃尔隆德却先黑了脸。

        “凯勒布理安为什么要和你一船？”他问。

        “有泰尔佩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罗迷莫斯莫名其妙。

        “那凯勒布里安和你俩一船，我和罗迷两个人一船就行。”凯勒布□□说出了罗迷莫斯刚才没敢说的话。

        “我反对。”格洛芬德尔终于忍不住了。

        罗迷莫斯心里美滋滋，嘴上却还要试探：“那不然你和凯勒布里安小姐一船，我和泰尔佩还有埃尔隆德一起？”

        要是格洛芬德尔敢同意，那她……她还真没什么办法。

        “我反对。”凯勒布里安立刻表态，坚决不趟这趟浑水。

        “你们两个就非得在一条船上是吗？”格洛芬德尔咬牙切齿。

        “我和罗迷一会儿有话要说。”凯勒布□□解释道。

        “有什么话刚才不能说，现在不能说，非要一会儿你们两个单独说？”

        “也不是必须我们两个单独说……”凯勒布□□一脸困惑，“你想跟我们一船也可以啊，就是一会儿你可能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到时候你不觉得无聊就行。”

        格洛芬德尔噎住。这是在跟他公开叫板？！

        “那就这样。”埃尔隆德当机立断，“你们三个一船，我和凯勒布里安一起，我们一会儿在码头那碰面，就这么定了。”

        之后不等再有人开口反驳，埃尔隆德牵着凯勒布理安的手腕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罗迷莫斯看着那两个人走在一起的和谐背影，眨了眨眼睛。

        “我都不知道凯勒布理安和埃尔隆德原来关系这么好。”凯勒布理鹏感叹道。

        格洛芬德尔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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