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黑压压的厅堂中一片寂静，只有零星几点火光勉力照亮了四周，但几乎是杯水车薪。
“米尔寇大人，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在空旷的大殿里，只能听见罗迷莫斯低沉的声音，“我们成功杀掉了图尔巩，但有一部分精灵趁我们不备时溜走了，我猜他们之前还是对我和梅格林起了疑心，偷偷修建了一条逃往外面的密道，我对此毫不知情，这是我的失职，万分抱歉。”
米尔寇没有立刻说话，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罗迷莫斯。罗迷莫斯明显在紧张，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尽管如此，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不是吗？米尔寇的眼神足以让任何在他面前的生物不寒而栗，肝胆俱裂，何况罗迷莫斯这次也的确是办事不力，害怕受到惩罚也不奇怪。
“汝让我失望了，罗迷莫斯。”许久，在罗迷莫斯几乎要被米尔寇的气压弄得喘不过气来时，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和他本人一样寒冷。
“您说的是，我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但如果您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但吾向来赏罚分明，尽管这次的行动并不能完全让吾满意，汝之所作所为吾都看在眼里，汝会得到汝应得的。”
“多谢您的仁慈。”罗迷莫斯深深鞠了一躬。
“退下吧。”米尔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余怒未消，“汝最好能记得这次的教训。”
“谨遵您的教诲。”罗迷莫斯再次弯身行了一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拿腔拿调！一走出米尔寇的大厅，罗迷莫斯就在心里哼了一声，当初在曼督斯大牢时还想方设法地跟她套近乎呢，一翻脸就不认人了。
不过这次总算是混过去了——哦，该死的，还没有。
罗迷莫斯看着显然是冲自己这边来的索伦，只能又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这个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米尔寇还要难搞的混球。米尔寇虽然比索伦更为强大可怕，但也更为傲慢，大多数时候并不怎么把罗迷莫斯放在眼里，更不觉得罗迷莫斯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而索伦则不然，他的狡猾程度丝毫不输给他的主人，而且要比米尔寇更清楚罗迷莫斯是个多么爱满嘴跑火车的坑货。
“罗迷。”这不，两人还隔着好一段距离呢，索伦就开口叫她了。
罗迷莫斯无可奈何，只能迎了上去：“索伦，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两人顶着如出一辙的假笑，不能更虚伪地寒暄了起来。
“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罗迷。”索伦半真半假地恭喜罗迷莫斯，“只可惜，最后还是让图尔巩的后人逃了。”
“你戳别人痛处可真是从不客气。”罗迷莫斯埋怨道，“我本来就很懊恼了，你就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不能怪我，罗迷，只能说你给我们的惊喜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索伦顿了一下，“以至于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做的更无可挑剔些。”
“对不起，我尽力了。”罗迷莫斯低眉顺眼，“可能实在是能力有限吧，让米尔寇大人失望了。”
“自谦永远是你时刻不忘的品质，罗迷。”索伦很明显不以为然，“但就像我一直所说的那样，你总是过于小心，明明你的能力远不止于此。”
罗迷莫斯知道他们两个再这么绕圈子下去她今天晚上就别想回去了。
“听你的意思，你是怀疑我没有尽心尽力？”罗迷莫斯冷笑一声，“难不成我发现了那条密道却没有告诉你？还是说，你觉得是我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跑了图尔巩的后裔？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索伦沉默了一阵子。
他确实一度疑心过罗迷莫斯是不是维拉派过来的间谍，甚至在贡多林陷落的消息传来的前一天，他依然对罗迷莫斯不太放心，然而如今贡多林的确被攻破了，图尔巩也确认已死，如果这是为了取得米尔寇的信任而故意做的秀，那精灵为此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我不是怀疑你对米尔寇大人的忠心，”索伦微微眯起了眼，但语气却更为温和无害了，“我只是担心你会不好受。”
罗迷莫斯皱眉看着他：“为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在贡多林与那些精灵共处了长达几百年的时间，就算对他们产生了些许感情我也不会见怪。”索伦好像很善解人意似的，睁眼说瞎话，“我知道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罗迷莫斯就烦他那副明明一肚子坏水还愣要装成知心大姐的样子，最可恨的是他还说对了，嗯……一半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冷冷地说，“我既然抱着攻破贡多林的目的潜伏进去，在我眼里那些精灵早就都是一条腿已经迈进曼督斯的将死之人了，又怎么会费心思对他们产生感情？”
“是吗？你要真这样想就好了。”索伦的表情并不是十分信服，看似光鲜随和的模样却让罗迷莫斯感觉芒刺在背，仿佛一条凉冰冰的蛇在她脖子后面嘶嘶吐着信子，“当初你在贡多林待了几百年，连一句话都没送回来，直到我们俘虏了梅格林，你没用半天时间就出现了，这也叫不关心那些精灵的死活？”
“这种陈年旧事你又要拿出来跟我清算？我不是都跟米尔寇大人解释过了，那是因为梅格林是图尔巩的外甥，贸然失踪必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在贡多林中梅格林确实算和我走得近的，到时图尔巩未必不会查到我头上。”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就罢了，那除了梅格林呢？我向梅格林问起过你在贡多林时的情况，他可说你跟不少人关系都不错，图尔巩和他女儿、好几位贡多林领主，听上去都待你不薄，尤其是——如果我没记错——叫什么格洛芬……”
“格洛芬德尔，贡多林的金花领主。”罗迷莫斯在索伦叫出完整的名字前就打断了他，“这不是废话吗？当初就是他将我带回贡多林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最长，对他漠不关心才显得奇怪吧？再说他都死了，你又提起他是什么意思？”
“哦？”索伦稍微睁大了眼，这次他惊奇的表情不像作假，“他已经死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罗迷莫斯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不信的。
很遗憾的一点是，索隆多貌似并没发现格洛芬德尔身上的那枚戒指有什么不对劲，或者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小玩意，总之它就那么一把将格洛芬德尔的遗体和他身上的全部东西全部抓走了，浑然不觉间就暴露了自己和逃走的贡多林精灵们位置。
好在发觉了这件事的不是别人而是罗迷莫斯，既然她当初都已经放了人，就不会再半途反悔追过去来一波清剿。
在安格班在贡多林中四处狂欢与劫掠的那三天里，罗迷莫斯一直静静地待在角落里，对它们的行为不管不问，却悄无声息地默默追踪着格洛芬德尔的方位。
一开始她能感觉到那枚戒指坠下了深渊，然后没过多久又猛地腾空而起，想必这是索隆多找到了格洛芬德尔并将他带上来了，于是罗迷莫斯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也许他还活着呢。
索隆多带着格洛芬德尔飞了一段距离，然后停了下来，在那里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戒指没有分毫移动，罗迷莫斯的心又提了起来，但随之她又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格洛芬德尔晕过去了，或者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个危险的东西，把戒指扔掉了。
但随后那戒指又重新动了起来，而且移动的方向与时间都颇有规律，像是被什么飞鸟走兽叼走的样子，罗迷莫斯便又高兴起来，以为格洛芬德尔肯定是活下来了。
然而没过几日，格洛芬德尔牺牲的消息就被鸟儿送来了，先是传遍了贡多林和附近的山谷。
罗迷莫斯最初嗤之以鼻，但渐渐这消息越传越广，而且那些精灵吟唱的歌与诗里的悲伤和哀思又都如此逼真，搅得罗迷莫斯心神不宁，咬了咬牙，还是趁米尔寇不注意时偷溜出了安格班一趟。
她径直追着戒指指示的方向就去了，但结果让她大吃一惊，罗迷莫斯没有找到格洛芬德尔，却找到了伊缀尔·凯勒布琳朵。
伊缀尔没有发现罗迷莫斯，她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溪水旁洗着头发，多日不见，她的憔悴让人心惊，但竟然这也丝毫不损她的美丽。
不过罗迷莫斯没心情欣赏这一幕了，她的大脑嗡的响了起来，乱成了一团。
这怎么可能呢？格洛芬德尔已经知道了那枚戒指的作用，不可能将它转送给伊缀尔的，要么就是伊缀尔未经格洛芬德尔允许就擅自拿走了戒指，可是这也完全不是她会做的事啊！
除非……除非她已经得不到格洛芬德尔的允许了。
罗迷莫斯没敢多想，飞速转身跑走了。
她匆匆地去了戒指曾一度停止了移动的那个地方，那里离格洛芬德尔当初坠崖的地点不远。罗迷莫斯一赶到那儿，赫然就看见一座石冢矗立在那里。
罗迷莫斯掉头就走。
当天晚上她的梦里充斥着海水的苦咸味道与苍鹰尖利的几能撕破苍穹的长鸣，都是讨厌的东西。
等到第二天罗迷莫斯又总怀疑自己那一眼看错了，没忍住又一次偷偷摸摸溜了过去，这次她想走近看仔细点，但恼人的索隆多一直在天上盘旋不止，罗迷莫斯有两次差点折在那傻鸟爪子上的经历，不敢过去，只好躲在远处眼巴巴地往那边望，眉头皱的像是那块石头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她反复辨认了那石碑上的字也就那么几百遍吧，格……洛……芬……，真是一字不差。这都是图尔的错，平时写字龙飞凤舞的，这时候字迹为什么就不能再潦草一点？
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无辜的图尔头上后，罗迷莫斯就这么气哼哼地离开了。
所以罗迷莫斯是知道格洛芬德尔死了这件事的。
但索伦这么一问，她一晃神间又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格洛芬德尔真的死了？
罗迷莫斯的眼神一瞬间有些茫然，像是睡梦初醒，一时还分不清梦中和现实一般愣了几秒，才嘲讽地看向索伦，肯定道：“对，他死了。你满意了？”
索伦一脸无辜：“瞧你说的，罗迷，好像我巴不得那精灵死了似的。”
“你没有吗？”
“那是因为他是我们的敌人，而不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我甚至前几天才刚知道他的名字。”索伦说，“你就不一样了，罗迷，你在维拉和精灵那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就算是养条狗宰杀时尚且会有人不舍呢，即使你真的对那些精灵手下留情了我也不会怪罪你的。我是担心你，罗迷，曾经敢于抛弃一切放手一搏的你是多么耀眼，而多余的感情会钝化你的锐气，让你就此变得优柔寡断，做什么都有重重顾虑，我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你还记得当初你不惜一切跟随米尔寇大人来到中土的目的吗？”
罗迷莫斯低垂着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从来没忘过。”
“我相信你。”索伦亲昵地揽过她的肩膀，“你这次做的很好，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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