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能摸清贡多林的出入口，那之后如何攻破这座城市就不是罗迷莫斯需要费心的问题了。
她需要找人带她出去，可是贡多林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离，偶尔有一两个人获得了图尔巩的准许可以外出，他们的行动都非常隐秘而迅速，罗迷莫斯有所察觉时他们都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一计不成，罗迷莫斯思忖片刻，另一计又已计上心来。偷溜不成，她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总可以了吧。
罗迷莫斯开始缓慢而富有耐心地在贡多林内筛选她的帮手——一个向往外界的自由，可以被她说动，并且能够让图尔巩松口的人。
罗迷莫斯考虑的第一人选是伊缀尔，但思虑再三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果问起贡多林里最让罗迷莫斯忌惮的人是谁，那答案既不是图尔巩，也不是埃克西里昂，更不可能是格洛芬德尔，恰恰却是看似娴雅温和的伊缀尔。
罗迷莫斯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伊缀尔和她一样，在她们柔弱文静的外表下，都隐藏着与之极为不符的内心。只是真实的罗迷莫斯阴险恶毒，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伊缀尔则恰恰相反，她的内心远比外表要坚韧刚强，同时她也富有智慧，对人心洞若观火，美丽的外貌于伊缀尔只是锦上添花。
“你不觉得这样说太过主观了吗，安东尼娅？”格洛芬德尔冷不丁突然开口。
“历史本就无法避免主观，大人。”安东尼娅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但我又有哪句话有失偏颇呢？伊缀尔·凯勒布琳朵公主的美丽和远见世人皆知，对此您的感触应该再深不过了吧？”
“公主的聪慧尊贵自然是举世公认。”格洛芬德尔回答，“但你知道我指的不是你评价她的话，我说的是罗迷莫斯，你是否认为用‘恶毒’来形容她有点言过其实了？要我说，她还配不上这两个字呢。”
安东尼娅的表情微妙而复杂。
“您这话才是包含了太多主观情绪了吧？”她说，“不过最后联盟之战结束后您竟然没有西渡回维林诺，也难怪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格洛芬德尔皱眉。
“最后联盟之战结束时，罗迷莫斯的形体化为了灰烬，但她可是迈雅，灵魂是不灭的，所以她回到了曼督斯殿堂接受审判。在所有埃尔达精灵面前，曼督斯一一陈述了罗迷莫斯大大小小共一百一十九项罪行，而罗迷莫斯全部供认不讳，这一百一十九项中不乏一些极为恶劣的行径，就算是从没研究过罗迷莫斯的人，也没有没听说过那些事情的。即使这样，您依然认为她不算恶贯满盈？”安东尼娅看着他，表情简直可以说是怜悯了，“大人，我想您最好接受事实，罗迷莫斯和兰玟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阵安静的可以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的沉默。
“我想，我有点明白格洛芬德尔大人的意思。”半晌，阿拉贡犹豫着开口，“我们不是在替她辩解什么，安东尼娅小姐，罗迷莫斯确实坏事做了一大堆，但如果说她恶毒……呃，我的意思是，她到底与魔苟斯和索伦有本质的不同不是吗？”
安东尼娅好像没想到阿拉贡会和她呛声，愣了一下，然后她恼怒地扬起了眉毛，张开了口，但或许是顾及到吉尔蕾恩，她最后还是没有责备阿拉贡，只是说：“既然如此，您倒说说您的理由。”
但阿拉贡依然完全收到了安东尼娅传达给他的不满情绪。
“您怎么能是非不分？”她的眼睛在说话。
阿拉贡好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女老师有一双极可爱的眼睛。
那双灰色的眼睛没有多么精致漂亮，但却灵气逼人，它们的主人甚至不用开口，只是一个眼神，你却能立刻感受到她想对你说的话。
“罗迷莫斯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恶毒凶狠，不如说是天真又自私。”阿拉贡斟酌着开口，“她一直追求的是所谓‘绝对自由’，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的话，那我觉得罗迷莫斯或许曾经是最接近它的人吧。”
安东尼娅和格洛芬德尔都没有出声打断。
“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起的，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绝对的自由，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那种自由的后果。”阿拉贡说，“从这个角度上讲，罗迷莫斯的简直可称之为勇士了。瞧瞧她做的那些事吧，为了追求自由，她可以和维拉作对，可以在明知魔苟斯不是善类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随他去往完全陌生的中土，可以毫不迟疑地潜入贡多林刺探情报。我不是说她做这些事是对的，但是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甘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是的，这就是罗迷莫斯与魔苟斯和索伦的区别。”格洛芬德尔认同道，“魔苟斯和索伦的欲望是控制他人，罗迷莫斯则恰恰相反，她是希望摆脱他人。从始至终，她都不是以害人为最终目的去做任何事不是吗？她……她是个纯粹到可怕的人，做事不分是非对错，也不受束于伦理道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她本身并不是恶。”
安东尼娅沉默良久，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你们能说出那些话，是因为你们并不十分清楚罗迷莫斯到底都做过什么。没关系，我们继续开始讲课。”
放弃了冒险亲近伊缀尔后，罗迷莫斯开始在图尔巩的身边继续寻找最合适的人选，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她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那个人——
图尔巩的妹妹，贡多林的白公主雅瑞希尔。
雅瑞希尔酷爱骑马和狩猎，还在维林诺时，她经常与兄长和朋友们一起在广阔的大地上奔驰或是在森林中漫步，而贡多林封闭而守卫森严的生活渐渐让她感到厌倦。
罗迷莫斯很快就察觉到了雅瑞希尔情绪的转变，惊喜之余，她也越加小心谨慎。每隔十天半个月，她会跟随格洛芬德尔一起去图尔巩所统领的王之家族，然后格洛芬德尔和其他领主一起去找图尔巩述职开会，罗迷莫斯则去找雅瑞希尔和伊缀尔“聊些女孩子们的话题”。
当时机合适时，罗迷莫斯恰到好处地提起了她来到贡多林前的事情：和美的家庭，恩爱的父母，无忧无虑的童年——当然都是编的，但她自信没有露出一点马脚，因为伊缀尔听得眼圈都红了，而雅瑞希尔虽然也同情兰玟的遭遇，但罗迷莫斯的讲述中还有一样东西紧紧抓住了她的心。
在罗迷莫斯的编造的故事里，她是一个在一片茂密的大森林中成长起来的小西尔凡精灵，之前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或经历，但胜在淳朴天然，无拘无束，每天都在大森林中自由自在地漫游闲逛，林中的鸟儿替她歌唱，草地上的鲜花为她绽放云云，说得像模像样的。
雅瑞希尔听得既怀念又羡慕，她不禁回想起了贡多林尚未建成前那段岁月，她每天和费诺里安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原野和森林中的日子，当罗迷莫斯再次称赞她过去的生活是如何美好时，她忍不住出声附和，也开始讲述她以前出游时的经历，并越说越激动。
“我想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格洛芬德尔大人那边的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你该去找他了，兰玟。”眼看雅瑞希尔有点收不住闸了，伊缀尔暗觉不妙，抱歉地对罗迷莫斯笑笑，结束了今天的聚会。
雅瑞希尔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罗迷莫斯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留恋，乖巧甜蜜地对伊缀尔点点头，便起身离去。
那之后，罗迷莫斯再也不曾主动提起过贡多林外面的事情，当雅瑞希尔说到那些事时，她也只是简单地点头附和，不过这就够了，雅瑞希尔兴奋起来，就算是伊缀尔也拦不住她。
快了，快了……
雅瑞希尔并未让罗迷莫斯等太久，大约四十年后，雅瑞希尔对外界的渴望终于到达了顶峰，于是她去找图尔巩，请求他准许自己离开，图尔巩一开始拒绝了她，但在雅瑞希尔的多次请求后，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图尔巩指定了三人陪同雅瑞希尔公主出城并保护她，这三人分别是金花领主格洛芬德尔、涌泉领主埃克西里昂和彩虹领主艾加莫斯。
罗迷莫斯本没想到图尔巩如此大方，一下子就派了三个领主，不过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图尔巩对他的小妹妹一向宠爱，既然格洛芬德尔也要陪同雅瑞希尔外出，事情就更好办了。
从得知格洛芬德尔要离开贡多林后，兰玟就闷闷不乐起来，那一天她晚饭几乎没吃什么，早早就回卧室去了。
格洛芬德尔很担心她，晚上专门去看她。
“你身体不舒服吗？”他问。
“……”兰玟恹恹地坐在床边，眉头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兰玟抬头看向他，眼波盈盈，似有水光流动其中，直叫人心荡神牵，意醉情迷。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她问。
格洛芬德尔叹了口气：“这个要看雅瑞希尔公主如何决定了，我当然希望能尽早回来，但白公主殿下恐怕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所以我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兰玟嘟起了嘴，不理他了。
格洛芬德尔哭笑不得之余，还有那么一丝小高兴。
“我一定尽全力说服雅瑞希尔公主赶快回来。”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好声好气地安慰兰玟，“你想要什么？我从外面给你带。”
兰玟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她想了想，比着手势问他：“雅瑞希尔公主这次出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也不是，只是公主天性活泼，一直待在贡多林里怕是觉得闷了，想出去透透气。”格洛芬德尔苦笑。
“既然是这样，那能不能带我一起出去？”兰玟眼睛一亮，忙问道。
格洛芬德尔愣了一下，犹豫了：“这……”
“如果只是出去玩，带上我也不是不行吧？你要是怕图尔巩陛下不同意，那我自己去找雅瑞希尔公主说去！”
兰玟说到做到，第二天，她就去找雅瑞希尔和图尔巩说这件事了。
图尔巩和埃克西里昂对此并不情愿，他们认为离开贡多林的人越少越好，但雅瑞希尔不以为意，并且她十分高兴有一个女性友人能陪同她一起外出游玩。
“有什么关系呢？”她对图尔巩说，“如今魔苟斯的势力被我们包围得水泄不通，一举一动全在诺多的眼皮之下，您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即使真的遇见什么事情，您手下的三位领主竟然连两个女子都保护不好吗？何况我也不是不能与半兽人一战。如果您是怕兰玟泄露贡多林的秘密，就更没必要了，因为她进来时被蒙住了双眼，对出入贡多林的路线根本一无所知啊。”
于是图尔巩同意了兰玟的请求，但从那时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忧虑降临在他心头上，同时他预感到雅瑞希尔的这次出行必将为她和贡多林带来无穷祸患。
“你家的小姑娘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你啊，格洛芬德尔。”整装待发时，艾加莫斯调侃他。
“怎么样？有本事你这次也从外面带一个回来啊。”格洛芬德尔扬眉笑道。
“我可没你和埃克西里昂这运气。”艾加莫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都准备好了？兰玟，你过来一下。”埃克西里昂走过来唤她。
“你要干什么？”格洛芬德尔下意识地问道。
埃克西里昂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宝马美人都是你的，我没兴趣跟你抢。”
格洛芬德尔讪讪地摸摸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埃克西里昂懒得理他，走到罗迷莫斯身边，拿出了她最痛恨的东西之一——长布条。
“虽然兰玟你现在是我们贡多林的一员了，不过保险起见，这进出的路你还是别知道的好，这样对我们所有人都有益。”埃克西里昂说。
“……”罗迷莫斯瞪着那条布，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埃克西里昂我【哔——】【哔——】【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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