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想女孩
平江府知县正准备吃晚饭，听说淮小王爷来了，捧着乌纱帽急匆匆赶出来。
早先跑回去那些差役不敢砸了饭碗，对知县一句不提，把罗反没回来的事情编成碰到了故交，现下知县还迷糊着呢：“淮小王爷怎有空大驾贵县？”
杜明驿从马车上拽下一人，罗反的低头耷眉的，知县差点没认出来，悻悻的问：“淮小王爷可需要老朽做些什么？”
罗反眼含愤恨，瞪着知县高喊：“快放了我，淮小王爷欺负良民了！”
杜明驿从怀中掏出一些证据仍在知县手上，知县看到小王爷掏出的都是罗家捐官他受贿的礼单，立刻给小王爷跪下了：“他有眼无珠，收了罗家东西，罗家带着人回泉州了，让本官给罗反一个职位，本官知道错了，一个大户人家吃喝玩乐的公子，怎么适合此乡当官差。小王爷，本官错了！”
罗反惊掉了下巴：“你拿罗家钱，你不办事！”县官指着罗反大吼：“你住嘴！你住嘴！”
罗反强词夺理：“国朝禁止私斗，淮小王爷拿我入牢狱，用江湖恶霸，我也拖他下水。”
知县可不敢鱼死网破，他笑眯眯的问罗反：“你可有证据！”
“我来此当差役就是证据！那些江湖人士就是恶霸！”
“大胆！你敢诬陷本官治县不清！”
知县让人拖着罗反进去，先给摁在板凳上打了二十大板。他见到杜明驿始终稳稳的坐在一旁不说一声，殷勤的送上一杯新茶：“老朽奉公执法，岂敢容忍你造谣！”
杜明驿接过，轻抿一口，将茶碗放在桌上，伸出手来：“罗反任职的文书！”
知县连忙吩咐人去取：“淮小王爷，老朽不知是得罪了您的人，平时可不敢管他，这个罗反啊，将此县搞的是乌烟瘴气的，常有附近百姓敢怒不敢言，既然您来了，要把他带走吗？”
罗反眼睁睁的看着杜明驿将文书上画了个叉，成为了一张废纸，心慌慌的大吵：“你要做什么？杜明驿！”
杜明驿起身对知县托付说：“还劳烦知县派人将他送回罗家老家泉州去。”
杜明驿清楚，罗家人放弃了罗反，把他送回乡里，一生再难折腾出花来，他若有出息，肯吃苦种田，老死一生而已。
罗反没想到杜明驿这么绝情，吓的瑟瑟发抖：“杜明驿，罗家在本县花的银子，你还给我！”
杜明驿回看他一眼的目光有些可怜：“罗反，你还不值得我花钱！”
知县一兜袖子，让人将罗反暂压去牢里，又有遭难的李酒户夫妻俩上堂作证，次日就派人打发罗反去罗家。
知县生怕淮小王爷心里不爽，赔笑说：“罗反突然来临鄙县，老朽也是无奈啊，若知淮小王爷讨厌他，老朽该早点远远打发他去流放地押送流民，无意间竟然闹了这么大个误会！”
杜明驿颇有意味的说：“毕竟是罗家人的后生，知县也该客客气气的送回去。”
知县大人立即明白了，寻个合适说法送回去，剩下如何处置就是罗家族人的意思了。
杜明驿回到宅子门口，紫鹃正坐在门内长凳上等他，见到四弟来了，笑迎着说：“祖母已经成全了蓉妹与致远，芸娘正备彩礼呢！要载满回程的大船了。”
杜明驿坐在长凳另一边，望着满院子的柳色，心里敞亮极了。
紫鹃问：“罗家为罗反捐官，是真的吗？”
“他这种人还能当官！”
紫鹃疑惑的说：“鱼肉乡里？那他怎从淮南府的牢里吃了牢饭跑来了平江府县衙还不知悔改！”
“回乡养老的翰林侍郎的小儿子，找一份糊口的饭吃，在小县衙当个普通衙役，也不算太难吧！”
紫鹃瞧出了杜明驿对她的隐瞒，杜明驿抿着唇不再言语，她也就狡黠的一笑：“明驿是淮小王爷了，以后二姐的府外绣铺还要你多加照拂呢！”
“绣品的销量，全依赖绣女的针线绣技，平时东西南北的时兴样子，二姐，向来不肯依仗王府权势，是有其他事情吧？”
杜明驿向来聪慧，他远望走走出出忙碌的致远，拿着彩礼单子与孟管事在讨论忙活，一时竟然打趣的拿手托腮问着紫鹃：“蓉儿都出嫁了，你就不眼馋着急嫁人？”
“二姐岂会嫉妒小妹，我当年和离事情，闲言碎语太多了！二姐只想投资后，不亏本！”
原来如此！
“这还不好办，找几个人在铺子里站着，有敢说闲话的，拿着棍子敲出去！”
“四弟，说正经的！”紫鹃从怀里掏出一份纸，“这是前几年你给二姐找的地段，生意起步这几年也算盈亏平衡，二姐想将你投进来的银子，晚些再给你，若吕尤兰真能在京里中榜，二姐想去京里开个分店！”
杜明驿没有想到是这件事情，吕尤兰的名字听着刺耳，杜明驿回避着不说话。
杜紫鹃起身站在杜明驿的正立面，对他说：“二姐不是说教，若吕尤兰真是个人品好的，二姐也不算委屈了，仕途之人还要靠提拔门生，何况家族里，吕尤兰虽是外姓，若真有出息，二姐跟四弟同气连枝，岂不是更好。”
杜明驿起身，他细品了一下杜紫鹃的话，伸手摘去了吊在紫鹃肩膀上的柳叶：“二姐的关心，明驿记下了，明驿会仔细考虑。”
他转身往屋里走去。
杜紫鹃看着杜明驿别扭的情绪叹了口气，他还是介意的啊。
淮王爷亲自陪着吕尤兰进京赶考，却撇下亲生儿子不疼爱，明驿嘴里不说，心里一定不好受。
杜明驿大步离去，故作潇洒。
回程就在眼前，芸娘与致远收拾了一船的彩礼，芸娘又去铺子里给蓉姐挑了一个好看的手镯，临上船前，塞在了蓉姐的手腕上。
蓉姐扶着太君上船时，手腕上的玉镯子晶莹透亮，祖母眯眼瞧着蓉姐满脸的甜蜜，心情大好。
大船启程了。
孟管事站在船头，笑着对明驿说：“第一次出远门，是带一船彩礼回去的。蓉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杜明驿将手臂撑在船体上，腰部靠着船身，抬头看满床的大红色的绸纱，两岸的山上是开满了黄色的迎春花，头上是万丈阳光照射的光芒，心中隐隐约约也被戳中了心事：“孟管事，温府的温翦疏，这些年在西南边陲县，会过的怎么样？”
温翦疏？
五年前，匆匆一别，小姑娘也该十一二了吧。
孟管事想起五年前杜明驿时常出入施府，领着小姑娘玩耍的样子，笑道：“小王爷是想温姑娘了吗？”
杜明驿琢磨了一下，有些失落的说：“真有点后悔送她去西南了！这些年也不与我写封信，许是把我这个大恩人给忘了。
孟管事劝说着：“难得见小王爷使点小性子。西南边陲民风与东南不同，许是适应当地人情世故，有许多要学的，顾及不上。”
“小王爷若想念，何不先写封信，小姑娘纵使再想念，面子也薄呢。”
杜明驿转了身，看着深绿色的江水，悠悠的在想，当初，温翦疏他爹被贬去了西南边陲，青姨娘不愿意跟着去吃苦，进宫当温六nian唯独施碧凤愿意带着温翦疏过去伺候，她应该会多些爹爹疼爱，过的好些吧。
孟管事回了船里，见到太君抱着小暖炉在与二小姐，三小姐，芸娘打叶子牌。
虽然已经春天了，但江水白天黑夜温差大，在船里依然寒潮的很。
太君多添了一件衣服，许是两个姐都会哄人，太君一时间赢了不少次，船中盈满开怀笑意。
太君歇息时问：“杜明驿躲哪偷懒去了？”
孟管事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见着满船的喜色，小王爷想起了施家那位外孙女！”
太君顿时比赢了彩头还要高兴：“这么说，他一直心里都惦记着，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平静？”
孟管事两眼旁有了皱纹，一笑，眼纹都出来了，他使劲的点了点头。
太君扔了牌，吩咐杜紫鹃蓉儿：“快去，再给祖母探探口风，谁问出来的多，就将这赢来的的钱，还回去。”
蓉姐已经输了五两了，正心疼呢，听到这话，立即盘腿站了起来：“我先去。祖母等我好信吧。”
蓉儿跑出去，看到四弟正一副轻松的闭眼享受船板上的阳光，过去蒙住他的眼睛问：“让我猜猜你在想谁？”
“是温翦疏？”
杜明驿听出蓉儿的声音，也没有反抗，凭他捂着眼睛。蓉儿又问：“她小时候什么样子？”
“水灵灵的眼睛，性格跟猫一样，怕生的很。”
蓉儿想了想，回说：“我知道了，温翦疏怕是生的又娇小又淘气。”
蓉儿又问：“当时，你从重阳家宴上突然跑出去，很晚才回来，可是去送她了？”
想起五年前，圣上突然想整治吏治，温翦疏他爹捐官正好撞到了枪口上，顾及着是宠妃温六娘的兄弟，才没有被贬为庶民，只是收缴了捐官的银子，给贬去了地方，听说西南边陲苦寒，大多官员都不愿意去，若还想当官，唯有此选择，温五爷硬着头皮走了。
临行时，温三房温几喻一直琢磨西南戍边建功立业，听说五房一个弱书生都能去，他身体强壮，留在施府许多天，也没劲很，就决定陪着弟妹一起去西南。
杜明驿正在府里过重阳节，消息送来时，施府里的人已经安排马车出城了。
他急忙换了身戎装，就骑马追了出去。
在城外的山坡下，看到了施府的马车，他走上前见到温翦疏掀开车帘喊他：“哥哥，我去找爹爹去了，哥哥，你会想我吗？”
杜明驿见着小姑娘满脸都是憧憬，他走上前去问：“你喜欢爹爹在京里做官还是在县里？”
温翦疏还不懂为官的也分级别，她想了想，对杜明驿一笑：“青姨娘不愿意去西南边陲，翦疏喜欢爹爹去县里当官。”
杜明驿将温翦疏抱上马：“哥哥，往前送你一程！”
两人同一匹马，温翦疏转头问：“哥哥，还没回答我，你会把翦疏忘了吗？他们说你王府的小公子，有的是富贵，翦疏以后就是个小丫头了，不再住大房子了，爹爹穷的只有瓦房了。”
杜明驿心里十分难过，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是彻底推开了温五房，也彻底的将温翦疏带离了自己身边，凭借温六娘圣宠，温家作为新贵迟早都会盘踞京城的，眼下，温六娘的计划没有得逞，温五爷去了边陲，温五爷不是个有能力的人，再回来就不知道何年了。
温翦疏抬头，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盯着他。杜明驿压制住心中的难过，笑着说：“翦疏不怕，在边陲要常常给哥哥写信，大哥哥也会挂念翦疏。”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一封信也没有收到。
杜明驿回了神，伸手拿下蓉儿的手，蓉儿觉得手缝里有泪水，她歪头看着杜明驿：“四弟，你如今都是小王爷了，快擦擦，别让人瞧了去。”
杜明驿抿着唇，他当初也不曾多记起一点温翦疏，竟然不知怎么，一点点画面，竟牢牢记得这么些年。
紫鹃出来时，不是蓉儿这般跳脱，她只是简单的与杜明驿一起站在船头，望着江边两岸群山，悠悠的一说：“女子心里天地很小，记得一个人了，就会记很长一段时间。”
杜明驿歪头，他问一句：“是真的吗？”
杜紫鹃笑着说：“真。”
就转头走了。
太君听起两位姐妹回来的说法。将手里的打叶子牌赢的银子分了出去。
蓉儿捧着小份的银子，又看看紫鹃大份的银子，疑惑的问：“明明我问出来的多，祖母偏心给二姐那么多？”
祖母说：“紫鹃给了明驿是希望，是心安，自然分的多。”
芸娘却看自家儿媳好的很，却又不敢扫了太君的面子，心里却把儿媳夸了一遍：“三姑娘真是个爽快的人。三姑娘心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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