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敢问敢答

紫鹃坐在太君一旁，整个显得平和有气度，致远走进来，太君对紫鹃说：“大大方方的，不用有害怕，祖母给你撑腰！”

        杜紫鹃长了五岁，当年为情所困，与李书生私奔了，吃尽了苦头，人生经历了磨难，如今虽已经二十多，在这个朝代和离更难嫁，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在王府寻梦夫人除了自己教她，也寻遍了淮南地界的有名绣娘入府，一开始，紫鹃心里慌的很，做什么都浮躁，现在终于明白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杜明驿笑着对致远说：“明驿袖口的这些刺绣，都是二姐的绣的。”

        致远不敢小觑，他自小为了生存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如今虽不是穷小子了，依然知道，工农士商阶级的差距，他妈就是烈女传的典范，他亲爹患了肺痨死了，他亲妈就带着他在族里吃白眼守妇道，他自然明白，谨言慎行的道理。

        跪下先行给太君行了大礼，然后再对杜紫鹃一礼。紫鹃回礼。致远才开口说：“刺绣精致，紫鹃姐真是厉害！”

        太君笑着说：“致远有礼貌，人又上进，你母亲没有白把你含辛茹苦养大！”

        致远细说起：“平江府高塔一带，是京城里一些年老出来养老的太监居处，因为附近都是一些佛庙寺院，地皮便宜，有钱人家忌讳，都不在寺庙附近买地。”

        “太监伺候过先皇太妃们，拿捏身份，能活着出来的都是有些权势的，为了养老，收一些穷苦人家男孩子，那一带治安一直不太好，朝廷不敢管。”

        杜明驿细看鸿雁的神色，就对祖母说：“既然认了别人，自然就不记得自家祖宗了，见面也会当作不认识的！”

        韵若小嘴巴说话利索：“我见到一个男子，我娘让我喊舅舅，可他说我是哪来的野杂种，冲着里面喊爹，他就是认了太监当爹了！”

        鸿雁被卖就是为了她兄弟，但没有想到，兄弟如此不着调。太君关心问：“你娘可找到了？”

        鸿雁木呆呆的站在一旁，韵若说：“他让我们往西南去寻！”

        致远顿时明白了，他对杜明驿讲：“西南的群山绵延数千里，山上森林茂密，寻活人都难，别说寻找其他了。”

        紫鹃开口安慰着：“鸿雁也别伤心了，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事情。”

        “古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你如今嫁的好，生活如意，自然是你娘照拂着你，你若消沉下去，也伤了身边爱你的人，你若有心，去庙里送些香油岂不更好。”

        鸿雁经过紫鹃提醒，心里踏实多了。

        芸娘在厨里忙活了一桌饭，换了身干净衣服就来寻太君。

        太君来到正厅，惊讶的看着满桌子平江府的地方菜，对致远说：“这都是你娘做的？”

        芸娘上了岁数，头发也一半都白了发丝，恭敬的对太君说：“您老别嫌弃，芸娘能亲手为太君做饭，是芸娘的造化！”

        两太君招呼着这些公子小姐们：“都别傻站着了，来，咱们尝尝芸娘的手艺！”

        茄汁大虾，烟熏肉梅干菜，水晶豆腐桂花陷的水饺等。

        太君尝着芸娘酿的米酒，笑着说：“家中有这么一位婆婆，性格又温和，饭菜又香，娶到哪家的姑娘，就是这位姑娘有福了。”

        芸娘一听这话，心里一下子乐开花了，太君说话从来都是深思熟虑，这就是松了口风，她有意他们致远了，只是不知道，太君的儿孙那么多，到底肯把哪家的远房女儿嫁给致远。

        芸娘在桌子底下踢了致远一脚，对儿子说：“快去厨房看看，娘做的土豆炖大鹅熟了吗？”

        杜明驿用筷子夹着水饺塞入口中：“我也跟致远堂哥去看看。大娘手艺如此好，明驿也好奇都放了什么调料呢！”

        他们堂兄弟走到回廊处，致远一扔明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你凑什么热闹，我说明驿，你想不想堂哥娶妻啊！让我听听太君意思！”

        杜明驿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他看见柳树抽芽，嫩黄好看，用手抚着柳条：“堂哥，你想娶谁？”

        致远心里属意的是蓉儿，但是王府的三小姐怎么可能下嫁给他，这正是他有口难言的地方，苦思多日都不得其解，他摇晃着明驿的手：“明驿，堂哥想要蓉儿，你说我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的堂哥真的相当谦虚啊！杜明驿噗哧一笑：“难得有心人！”

        他跳着去够高树的柳条，转头砸在致远怀里：“堂哥，明驿又不是蓉儿，你问我也没用啊！”

        芸娘端起桌上的米酒，稳稳的拿在手里，紧张的说：“致远别的不敢说，诚实肯干，有他一口吃的，就有他娘一口，未来也会有娶来的儿媳妇一口饭吃，娘三相依为命，芸娘在此保证，当亲女儿一样对待！这诺大的宅子，芸娘不敢夸大，纵然没有王府阔气，但遮风挡雨足够了！”芸娘仰头把米酒喝尽，对着太君说：“芸娘没文化，说的都是真心话！”

        太君是什么人没有见过，有权有势的妇人摆足了架子，芸娘是吃过苦的，没有因为一时富贵就忘了本，是个本分的人。太君满意的说：“一顿家常便饭，就不要搞的坐立不安了。这事情，咱们之后再议！”

        杜明驿和致远搬着大盆过来，土豆炖大鹅一上桌，桌上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芸娘瞧着这些王府来的小姐们，在一旁笑的流出了泪水，她用帕子拭泪，对致远说：“儿有出息，娘替你高兴！”她知道，若不是儿子挣下这些家业，他们母子是够不着王府的人的。

        三日后，孟管家将祭祖的一系列用品从平江府购置全了，就对太君说：“晌午后天气暖和，街道上人也不多，几辆马车出门也不会太扎眼。”

        太君点点头：“以往在淮南府就是太高调了，所有的一举一动就在别人的注视下，但既然是王孙贵胄，难免要受的这些惊扰，自从来平江府，虽眼下一片宁静，但背地里说不定很多人注视，出门在外，要低调。”

        孟管事想了想对太君说：“既然是祭祖，也不能太过节俭，不如将用度裁剪一半，咱们回来时，去庙里上香祈福，想来祖宗也不会怪罪！”

        太君点头：“此举正合我意！”

        她招呼来杜明驿：“看住蓉儿，不可让她与致远走的太近，你跟在后车，让紫鹃管事陪着我！”

        听祖母如此说，明驿知道了，祖母想嫁给致远的人恐怕是三小姐了，但想起三夫人羽里未必会同意，就点了点头：“明驿知道，自然不会违背礼法，让人对蓉儿说三道四。”

        一行人出了宅子，往郊外走去，说起淮王府祖上就埋在平江府郊野，如今虽然过去很长时间，但当时修筑的建筑还在，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子停在八角亭子前。

        致远不认得是谁，打马回来对杜明驿说：“你们家族可有人在附近守墓？”

        “前面有人面色悲戚，看样子，他很悲伤，恐怕在此有些时候了。”

        杜明驿赶着马车，快速前行过去，他先是愣了愣，没想到五年未见，淮王爷云游到此了。他后来回去岳麓书院读书，夫子对明驿说：“只要肯用功读书，王爷自会再来的。”

        有了这句盼头，他就想着有些进步好给爹炫耀，可是当他将四书读完一半，淮王爷失言了。

        每次年关回到王府，祖母都问一句：“我儿可往家里带过话？”

        杜明驿摇摇头，他抱着太君的肩膀说：“淮王爷给他留下了富贵，唯独缺失了亲情。”

        每逢这时，太君就握着杜明驿的手说：“孙儿陪着祖母过节吧。”

        杜明驿走过去，马车里的蓉儿擦擦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杜明驿过去问：“此地祖先可有血缘关系，让旅人如此悲伤？”

        淮王爷抬着头，他知道太君今日来祭祖，特地在此等候，他心里矛盾的很，当年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何与太君说，也在责怪自己。

        太君在马车上两眼泪哗哗的问：“我儿烨儿，可是你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淮王爷颤抖的耸着肩，转身紧走几步，跪在了太君身前。

        “是烨儿！是不孝的烨儿！”

        太君捶打着杜烨的肩背：“你的心真很啊，让母亲许多年活在思念中！”

        杜明驿扶着祖母走在前面，紫鹃蓉儿偷瞧着淮王爷，又陌生又胆怯，蓉儿问紫鹃：“那人真的是我们爹吗？蓉儿一点印象没有了。”蓉儿对她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怪可怜的，不知道与爹一起生活，是什么滋味！”

        蓉儿的落寞表情在致远眼里，是那么的难过，一时他也有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孟管事让人先将八角亭稍微一扫，小厮抱着扫帚立在一边，一家子人都聚在亭子里，孟管事让小厮退出来，站在亭子外都背过去身。

        太君问淮王爷：“当初你为何在明驿满月酒时，执意离家修行！”

        提起往事，淮王爷起身再次跪在太君面前。

        王府众人都不敢坐着，亭里亭外跪了一片。

        那时候，淮王爷还很年轻，平江府的伯爵府大公子吕新麦是好友，当时先皇想废太子，立宠妃的儿子，作为太子的积极拥护者，吕新麦联络朝中重臣，与老皇帝对着干，后来，圣上见维护太子的人众多，压力重重，于是转为惩治太子同党，虽然保住了太子之位，可是却让吕新麦揭发杜烨勾结宠妃，是陷害太子。

        杜烨又说：“先皇与太子虚晃一招，为的是是拔掉宠妃一脉，为了是给太子稳定朝堂！”

        杜烨低着头：“儿子当时被逼到了无可奈何，责怪自己交友不慎，又自顾不暇，儿深怕愚蠢行为牵扯家族连坐，才急急离家远去。”

        杜明驿跪爬几步，他抱住杜烨：“爹，伯爵府吕新麦已经被革爵自尽，他的儿子都给贬为庶民，如今平江府，再无其人，你回家吧！”

        不仅明驿，杜烨回头看着两个女儿，他深感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回府就是一家子以及朝廷的任派，已经磨去了当年的志向，他拍着明驿的肩膀：“爹这次来，是为了吕新麦的一个旁支，与你祖母说点话，你带着人先去祖庙去。”

        太君知道，杜烨不是一个肯轻易求人的王爷，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了，只要他应承下的事情，刀山火海他都要去。

        太君板着脸对杜烨说：“害我儿如此，我恨不得生嚼他的肉！”

        杜烨见到太君嫉恶如仇的性格，吞咽了一下，再次叩头。

        太君不愿意见他这个儿子如此窝囊，拄着拐杖站起来：“你去给祖宗说，问他们同不同意，你是想气死娘！”

        太君拄着拐杖走出八角亭。杜烨连忙起身追出去：“娘，吕新麦是在保护儿！”

        太君停住脚步，转头反问：“差点将你当同党处置了，你说他没有害你，娘到平江府时，见到他家的牌坊，高大破旧，当初钟鸣鼎食之家，忠义之府，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人！”

        杜烨大喊出声：“儿敢当着祖宗面前发誓，吕新麦没有害儿！”

        太君立着眉冷冷的问他：“你给娘一点一滴说清楚！”

        太君走回八角亭，杜烨坐在一边叹息一声：“吕新麦与儿都是支持太子的，可恨他的兄弟在前线兵败，吕新麦听说他兄弟通敌，这是灭九族的大罪，先皇答应吕新麦，若能替太子扳倒宠妃一派，就赦免他的后代。”

        “所以，他是杀身成仁！”太君摸着盘珠：“这都做的什么孽！”

        杜烨扶着太君到达祖庙，杜明驿见太君冲他招招手，他急忙过去问：“祖母，明驿能为你做点什么？”

        太君拍拍他的肩，杜烨说：“孟管事，此次祭祖的细节让明驿学着，以后他就要扛起王府重担了！”

        孟管事诧异的问：“大公子杜明堂还在京城做官？”

        孟管事见太君有些憔悴，太君对他摇摇头：“听王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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