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铁蹄和变革

在“六月海天”这片几乎占据整片海域的广阔土地上，有着与碧落银河截然不同的一处异端——奉天，它是一个威名震天的强大帝国，在它境外的人们、包括几乎整片六月海天群岛的人们眼中，它拥兵自重，血腥野蛮，欲壑难填，是一座野心极为庞大的强盛帝国，在它并不悠久的历史画卷上，鲜血总是最浓重的色彩，战争是其永恒不变的话题，扩张是其世代国民的渴望，因此这样好战的国家在崇尚和平的人们口中总是带着骂名和嫌恶。但是曾经有先贤经过长年累月对奉天历史和现今的研究，透过其好战的外表发现，这里的社会氛围实际上超乎寻常的包容，各种特长和天赋都会受到尊重，并且得到进一步培养的机会。无论社会立场、身世背景、祖国家乡和个人财富如何，任何人都可能在奉天获得权力、地位和尊重，只要他们能够表现出必要的能力。因此不断有外来的人涌入奉天，希望自己能被奉天的高层发现并重用，十多年所学所想能用用武之地，但是这样的人毕竟在少数，他们得经过长年累月的修行，冒着会被自己家乡人唾弃的风险，只为去这个战争帝国博取一丝出人头地的机会。

　　在奉天帝国中，能够使用魔法的人通常会被人们高看一眼，他们会被民间组织发现并拉拢进自己的事业中，然后如果表现特别出色，为帝国的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的话，帝国还会主动招揽这类人才，投入帝国最好的资源让他们的特殊天赋得到锻炼，最高效地为帝国所用。但是会使用魔法的人终究是极为少数的，在每处魔法的圣地包括民间那些松散的魔法师，对于魔法的传授或者说是自己衣钵的传承都是极为谨慎的，毕竟人心隔肚皮，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为了修为更进一步而欺师灭祖的事情在哪里都是没少发生的。这样的风气之下，每位会使用魔法的人都是受到了自身组织或者国家周密安全的保护，希冀他们继续用自己的所学为组织和国家发光发热。虽然奉天有贤能统治的政治理想，很多人都希望由帝国中最杰出的人才来统治和主导这个庞大的帝国，但是由于一些历史原因和不可避免的人性问题，从奉天刚刚建立就具有绝对话语权的老一辈贵族家庭依然在帝国的心脏把持着相当大的权力，这就让帝国的有些善于思考的人不免担心，奉天最大的威胁和阻碍可能并非来自外敌，而是内乱。当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当着掌权者的面说出这样忤逆和接近叛乱的话。

　　奉天人对于力量的尊敬高于一切，而保持强大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断修炼和争斗。几乎所有奉天的强者都非常看重与他人竞争的机会，不管是权力的竞争还是物质资源的竞争，在奉天内部都是极为普遍且寻常的，因为无人挑战意味着变弱，奉天没有人会喜欢弱者，弱者在奉天通常是待不下去的，所以即便是处于力量巅峰时期或者身居高位的人也必须寻找挑战和磨练自己的方法，绝对不能让自己有一刻闲着，否则他们的地位将岌岌可危。在境外有一些不善于思考且看不清问题本质的人认为奉天人只不过是一群没有什么脑子的武夫，天天就在那里打打杀杀，做一些暴戾的事情，但是实际上的奉天人不仅钦佩蛮力或者武力，也同样尊敬那些在政治、制造、贸易和魔法等领域展现出才能的人，因为这些领域的强大能让整个奉天帝国的力量更加强大。没有人会去歧视那些瘦小的不会武术的奉天人，因为他很可能是某个大魔法师，或者精通精密器械制造的顶尖工匠，亦或是商业横跨整个帝国和周边地区的产业大亨，奉天人并不会傻到歧视所有人，他们只是讨厌弱者。

　　因为这些奇怪但是又在奉天中相互包容统一的特质，历代杰出的史学家们都对于奉天这个国家都很感兴趣，他们通过对古遗迹探寻和史书典籍的翻阅，发现了古代的奉天人是残暴的野蛮人联合部落，他们占领了一座历史非常悠久以至于实力逐渐微弱的古城并将其建成了现在的帝国中心。当时的奉天也因为这个强权的举动和暴戾的行为受到了几乎周围所有人的指责和批判，面临着来自各方的威胁，包括其他国家的武力恐吓和史学家要将其写入史书遗臭万年的扬言。因此他们凭着刚刚建立起的国家政权，举全国之力与所有敌人都激烈交锋，睚眦必报，不胜不归，最终靠着强大的实力、崇尚武力的民风、各方胁迫的重压和必胜的决心让帝国的版图连年扩张至今。这一段艰难求生的历史让奉天人从骨子里感到骄傲自豪，也因此深深地认识到国家强盛的必要，重视力量超过一切。当然所谓的力量可以通过许多不同的形式体现，可以是国家的财力，物力，制造业的发达，现役兵力的多少，人民幸福和团结的程度，这些都被他们统称为综合国力，这个新鲜的名词在周围流传开来，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以这四个字来衡量自己与其他势力的差距，然后来决定是否与其和平相处，但是奉天依旧是我行我素，只用这个标准来判断自己是否可以将那个势力吞没，只要综合国力低于自己的，立即出兵讨伐，在这样外人看来有些蛮不讲理的扩张野心下，有许多国家选择在奉天的统领面前选择下跪臣服，不但是因为奉天的实力，也因为他们觉得加入这个国家可能会更稳定也更安全，所以他们放弃了抵抗，而且，所有忤逆奉天的人或者是势力早已被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奉天的军队是已知世界上规模最大，平均实力最为强大的军队。奉天中就有“虎熊之鸦”军团这样闻名于整个六月海天的精锐，他们是最受奉天人尊敬而且身经百战的军事力量，不仅是奉天全军最优秀的士兵，也是最忠诚的死士，为帝国和领袖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力量。而他们的将领是有着“奉天之威”之称的秦玉义，此人的武力号称是奉天单体战斗无敌，在战场上有着“万人敌”的名号，曾经敢带着几百人的队伍冲击几万人的军队，一举扬名。奉天的军队也包括上百个由当地人组成的独立战团。每个战团都由自己的首领、元帅和队长带领，拥有自己的独特文化和层级，几乎不受其他战团将领的号令和管辖，他们只听命直属自己的上级，而所有战团的最高领导人都听命于奉天的大统领。这些战团可以构成规模更大的战群，并在战场上负责不同的分工，根据战团各自的能力可能被上级指派为前线突击队、重装步兵、斥候、刺客或者重装骑兵和轻骑兵。不同战群的军阶编制几乎没有一致性。奉天鼓励并接纳士兵的天赋特长，而不是强迫他们必须采用一致的军事方法，每个战团都有它自己的作用，每个将领的带兵风格也都不一样。这个规矩也被带入了奉天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们所信奉的，就是发现自己的长处，并且努力地将其提高到别人无法触及的高度，然后用来为帝国效力。

　　奉天所有军团的大统领，是一位叫申典册的中年男人，他曾是奉天中赫赫有名的“江陵之阴”战团的首席将领，也是上一代的“奉天之威”，后来由于十三年前的一场惨烈战斗，他分别失去了一只左眼、一条手臂、一条左腿，居然还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虽然后来手臂和左腿都被帝国顶级的魔法工匠以精密的魔工器械代替了，但是他却再也上不了战场了，于是他便投身政坛，并且在此发现了自己新的才能，他联合另外两位一手建立了名为“竭意政会”的奉天尖端组织。竭意政会只由三名成员组成，他们各自代表着实力法则中的一种力量。申典册拥有“远谋”，能够提前预料事情的走向，并且对此作出精准的判断；而“奉天之威”秦玉义则是帝国武力的化身，代表着强劲的“武道”无数次带领“虎熊之鸦”取得大大小小战争的胜利；最后，一个遮头盖面穿着黑色衣袍的无名人物代表“诡诈”，他总能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下出令人拍案叫绝的一步棋子，为人阴狠狡猾，行事诡异无常，奉天的高层中，大家最畏惧的就是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人，竭意政会之外的政敌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靠着“远谋”“诡诈”“武道”三个近乎奉天顶尖的特质，竭意政会目前掌管着几乎整个奉天，他们三人很少会合开会，但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会议从中传出来的每个决定能让整个帝国为之震动，而且靠着绝对的行动力和与国家利益的不谋而合，竭意政会的许多政策甚至威胁到了那些老牌贵族的统治地位，触动了那些老人们的蛋糕，这让他们其中的有些人对于这三人恨之入骨，但是又无可奈何，他们的羽翼渐丰，申典册和秦玉义从许久之前就在奉天特别是军队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更是为了帝国的扩张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以前动不了，现在就更不可能动摇他们的地位了，更何况政会中还有一个他们都没见过几次至今不知道身份的神秘人，想要下手都无从下手，光是这几点就让那些空有地位却缺少绝对实力的老贵族们只能对着一天天庞大起来的政会实力唉声叹气了。

　　这样庞大的奉天帝国在接近五十年间的急剧扩张之下几乎没有对手，大大小小的战团汇聚成一股钢铁与魔法、武力与智慧并驾齐驱的洪流，将当初这个小古城周围的所有妄图吞没它们的势力全部碾碎，很长一段时间的六月海天都笼罩在奉天恐怖侵略的压力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面与这样的帝国叫板。

　　但那一切都在十三年前结束了，因为那一年，奉天出兵攻打了“碧落银河”。一望无际的帝国大军在这片土地上肆虐，几乎无情搅碎了数座反抗它们的城邦，大量同盟省份的居民被奉天的战团屠杀，碧落银河的土地一寸寸地被铁蹄吞噬，就在奉天的军队以为又是一次碾压式的战斗时，他们的战团在天风山遭遇了他们的第一次惨败，那是一群修行有素的武僧和术士，他们利用自己多年苦修的成果将奉天的一个战团挡在了天风山外，有了这一次胜利之后，碧落银河仅剩的人仿佛觉醒了，每个人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倾尽全力地与奉天军队战斗，虽然一边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边是几乎由民间团体组成的队伍，最终碧落银河的人们经过多年的苦战，投入了几乎所有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才以巨大的代价击败了敌人。

　　奉天的军队遭遇了它们扩张历史上的一次滑铁卢，他们发现了这片古老的魔法土地上的神奇和坚韧，任何种族任何组织居然都能团结起来与他们战斗，这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识过的战争：辉煌的魔法和古老的武术在战场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无名的动物族群也在以它们的战斗方式撕咬奉天的士兵，不管是青壮年还是老弱，都能在战争中找到杀敌的方式，以极强的信念捍卫着自己的家园和生命。奉天的人们也是在这次惨烈的战争中知道了什么叫做“传奇圣所”，也明白了这些地方为什么会被冠以“传奇”的威名，奉天也找到了可能他们几乎穷极一生都难以打败的敌人。

　　奉天曾经的战团首领申典册也是在这次战争中失去了手脚和眼睛，那只号称战无不胜的战团“江陵之阴”也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后来剩下的人们奉天军队的新秀秦玉义所整合，演变成了后来的“虎熊之鸦”，集凶猛、力量和敏捷为一体的奉天新一代领袖战团。虽然经历了这样的失败，但是奉天的野心丝毫没有被动摇，反而由于碰到了实力相当的对手而更加膨胀，申典册退居幕后，在缓慢谋划着对碧落银河的下一次战争，而这次他一定要血洗自己的耻辱和失败，将碧落银河这片土地插上奉天的战旗。

　　奉天只是遭遇了一次失败，而那片土地却元气大伤，如今的碧落银河正处于脆弱的和平中。十三年前对于那场战争的不同应对，让这片土地产生了分裂——有一些团体，例如卫辉的武僧和霄汉的修士，虽然他们在战争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但是如今的他们却想要回归与世隔绝的和平以及田园牧歌的传统。还有一些比较激进的派系，例如风玄兄弟会和洞阳教派，则主张对这片土地的魔法进行军事化改造，再对各处的部族进行整合，建立一个强大统一的集权制国家，强大到足以对奉天实施打击报复。

　　碧落银河的命运正悬在微妙的平衡中，几乎无人愿意使其倒向任何一边，但所有人都能感到脚下的土地在蠢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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