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降
周一珞做了个梦。
梦里，周语萍坐在柿子树的秋千上，周志合在身后一下又一下地推着周语萍。
外公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外婆从厨房端了一大碗甜羹出来。
一听有甜羹，外公将电视遥控器放下，周志合拉着周语萍进屋。
他们围坐在桌前，周语萍给他们各盛了一碗甜羹。
“珞珞！快吃甜羹啊。”
周语萍喊她，将甜羹推到她的面前：“快尝尝，这是你外婆专门为你做的甜羹。”
周一珞端起甜羹，正想谢谢外婆，一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
她就醒了。
周一珞半坐起身，低头看着戴在手腕上的草莓发圈，上手摸了摸发圈上的草莓，嘴角不自觉漾起一抹笑意。
要不是他带她去，她可能也去不了映宁，也就吃不上外婆做得甜羹。
屋子里很安静。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宋辰野的身影。
就知道，他出去了。
周一珞洗漱好，用草莓发圈随意绑了个马尾。
一推开门，外头的热气扑面而来。
周一珞想着还是窝在屋里算了，正要转身，余光一动，觉得院子里多了一个什么东西。
周一珞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院里的大树挂着一个秋千。
“秋千？”周一珞轻喃，走过去，围着秋千绕了一圈。
一个用废旧轮胎改造而成的秋千，用四股粗绳固定在树上。
她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这个秋千，是她睡着后，他才赶工的吗？
晚上，院子里的蚊子巨多，清凉油都没用，一个劲地往裸露的肌肤上咬。
一想到他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给她做秋千的，她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她手攥着比她大拇指还粗两倍的绳子慢慢坐在秋千上，轮胎中间的坐垫线编得形似一本田字格。
她脚尖点地，借力荡起了秋千，粗壮树干上的枝叶因为秋千荡起的弧度轻摇晃着。
热风拂过风铃，谱出一首夏日曲。
周一珞轻闭上眼，斑驳的树影投在她的脸上。
脑海中突然响起她妈周语萍和王伊阿姨的声音——
“他退圈了。”
“刚出道就公开自己有女朋友……”
“可能他现在就和那个圈外的人幸福地在一起吧。”
周一珞忽地睁开眼睛，攥着秋千绳子的手不由收紧。
他接受采访，公开自己的初恋，满脸的幸福。
一想到，他很喜欢自己的初恋。
她心里就酸涩得很。
她垂眸，宋辰野的初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总有一天会回去的……
调整好心情，周一珞整装出发去找宋辰野。
走在锣子湾的路上，她第一次感受到作为锣子湾名人的待遇。
“哎，是你，锣子湾名人！登了报纸的那个舍己救人英雄！”
英雄这个称号她不敢当啊，她就是误打误撞碰巧救下了人。
周一珞笑笑，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走。
一路上，周一珞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招呼。
锣子湾上至拄拐的阿婆阿公们，下至下河摸虾的小孩都认识她，还有阿叔阿姨们还叫得上她的名字。
这种待遇，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感觉又新奇又有点让她不好意思。
周一珞脸上藏不住笑意。
“名人珞珞！”又有人喊她。
周一珞转身，就看见一手拿着蒲扇的人，手拎着一个保温饭盒从早餐店走出来。
“王叔？”周一珞不确定地开口，直到被喊的人脸上露出笑意，她才松口气。
上回她和俞思璇还有姚灿去的副食店的王老板。
她看俞思璇喊他王叔，她也就跟在后面喊了。
“来找小野啊，”王叔用蒲扇指着一个方向，“我刚还碰见他了，就在那甜汤铺子。”
“哦，谢谢。”
“行，我家里丫头还等着我带早饭回去呢，你们下次想吃什么就来叔这买，叔给你们最大的优惠。”
“好。”周一珞点头。
王叔挥手就往反方向走了。
周一珞往前，没走一会，就看见卖甜汤的铺子。
一走近，铺子里就飘出一丝的香甜味，闻着特别馋人。
卖甜汤的是一位看着特别慈祥的阿婆，阿婆正拿着长柄汤勺从白糖碗里沾了白糖，往甜汤碗里一翻。
阿婆一看见周一珞，忙笑着询问：“丫头，来买甜汤啊。”
周一珞踮脚，往铺子一望：“阿婆，我来找人。”
适时，一端着空碗的阿姨走过来，一下子就认出了周一珞。
“小姑娘，你不是登报的那个、那个名人吗。”她一激动就忘了她叫什么了，明明之前都晓得的。
“你是来找小宋吧？”阿姨将空碗搁下。
“啊、对。”周一珞应声。
“小宋？老李头家的外孙？”阿婆也认识。
原来宋辰野在锣子湾的名声也很大啊，整个锣子湾都认识他。
“是的呀，就是他，”阿姨手拿起干净的抹布擦了擦，笑盈盈地走出来，“小姑娘，小宋刚走呀，就往那个巷子走了。”
周一珞谢过后，就往巷子那个方向跑。
阿姨手卷着身上的围裙，还在后头喊：“下次来店里吃甜汤啊！”
“好！”
巷子纵横交错，周一珞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
左边巷子传来竹梯倒地的砰砰声，她循声跑过去。
刚拐过一个巷口，余光就瞄见宋辰野了。
宋辰野站得笔直，脚边还倒了好几个竹梯，他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他对面站着一个比他矮半头的男生，只见那个男生将短袖捋到肩膀，露出胳膊上的文身。
“宋辰野！”周一珞猛地跑到他身边，手拉着他的胳膊，仔细地上下看，紧张地问道，“你没哪里受伤吧？”
宋辰野眉头一蹙：“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要是我不来，我还不知道有人欺负你呢。”周一珞看了面前的男生一眼。
对面的男生咯咯笑了两声，抬手摸了摸他的绿色寸头：“宋辰野，你还有女朋友了？”
说着，上下打量起周一珞，“她怎么瞧着面生啊。”
他在锣子湾混这么久，锣子湾的人他都熟，他确信，他没见过她。
宋辰野挡在周一珞身前：“二仔，和她没关系。”
二仔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放心，我本来就不找她，我找的是你，宋辰野。”
“你找他做什么？”周一珞警觉地看着他，他整个人痞里痞气的，看着就和宋辰野不是一路人。
“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宋辰野的朋友，来找宋辰野借钱。”
“借钱？”
周一珞才不信呢，借钱的比催债的人还耍横。
“宋辰野，我们走。”周一珞拉着宋辰野就要走。
二仔一个大迈步拦在宋辰野的面前：“宋辰野，你一个大男人就被一小丫头牵着走？”
周一珞昂起头：“你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崽了，干嘛还追着大人要奶喝？”
二仔被怼得怒火上来了，扬起手：“不给你点教训……”
宋辰野眼疾手快地攥住他的手腕：“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你没资格对她动手！还有，王成再，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借钱给你。”
话落，王成再被宋辰野推得一踉跄，踩到了地上的枯竹，嘎吱一响。
王成再站稳后，看向他：“宋辰野，你别忘了，我爸对你的恩情！”
“我没忘，”宋辰野喉结轻滚，“王伯的恩情，我一直记得，但这不是我一直纵着你，借你钱的理由。”
宋辰野转过身，看向他：“王伯在砖窑厂每天要垒上千块的砖，就为了供你读书，他现在还不知道你休学了，我知道你来向我借钱，就是怕气到王伯，但如果你不改，我会亲自去向王伯说。”
“宋辰野，你敢！”王成再肉眼可见地慌了，整个人烦躁地在原地转圈，“我不许你告诉他，知道没！”
“那就看你怎么做了，现在是假期，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说完，宋辰野牵着周一珞走了。
宋辰野和周一珞沿着路走了很久。
周一珞低头看了看他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又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
“宋辰野，你和他，很熟吗？”周一珞问他。
她看他们之间，好像不是生人的关系。
宋辰野忽地停下步子：“熟，很熟。”说着，他松开了她的手，缓缓往墙壁挪，直到背抵上墙。
周一珞缓缓走过去，和他并肩抵着墙。
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偎在一起。
“你还记得，你说我脚底有疤的事吗？”
“嗯。”周一珞点头。
她刚穿过来，为了让宋辰野相信他，就说出了他脚底有疤的事。
“我脚底上的疤是因为小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满地的碎玻璃，当场就流了很多血，我吓懵了，是路过的王伯看见了，背着我跑去了医院。”
“医生说，如果再来晚一点，可能就不只是把玻璃渣子□□消毒那么简单了。”
“刚才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王伯的儿子。”
“其实他以前不是那样的。”
“他前年因为犯病，耽误了学习，在家休养了一年，今年年初才重新学习，我和他一年没有见过了，之前他打电话给我留言，说要借钱，我托人借钱给他了。”
“但我没想到，他去学校不过两个月，就性情大变，说什么都不要学习，还迷上了游戏。”
“今天他来找我，也是为了借钱，但我不能借给他，借了，就是害他，就是对不起王伯。”
周一珞伸出手，轻拍着宋辰野的肩膀：“你做得对，宋辰野。”
“借钱不是帮他，是害他，所以，这钱不能借，你做的是对的。”周一珞一脸认真。
“真的？”宋辰野看向她。
周一珞重重点头：“真的，你做得很对，等他想明白了，就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了。”“周一珞，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周一珞手背在身后，垂头，“倒是我才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去不了映宁，还喝不到那碗甜羹呢。”
“给你。”
周一珞抬头，就看见他手中拎着的甜汤。
“给你买的甜汤，虽然这甜汤和你昨天喝的甜羹不一样，但希望你喜欢。”
周一珞嘴角弯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甜汤，轻声道：“谢谢。”
周一珞打开袋子，端起甜汤碗喝了一小口，很香甜。
“好喝。”
“你喜欢就好。”
“宋辰野，”周一珞捧着甜汤，抿了抿唇，“秋千，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宋辰野：“你睡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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