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户外越野拓展实践27
户外越野拓展实践27
亨瑞死了。
他的尸体靠在树边, 整个人都肿胀了起来；如果「那个东西」还能被叫做「尸体」的话。
贺川说那是一瞬间的事——他坐在那里，握着钥匙，看着亨瑞对着树一刻不停地喃喃自语。某一个瞬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一点明白亨瑞在说什么了。那是一种颂词。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 他只感觉有人用力地敲了自己的后脑一下，只感觉脑内好像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嗡鸣声。无数的絮语低喃都涌入了他的大脑, 周围的景色甚至开始扭曲, 所有直线都变成了曲线, 随着不远处一片湛蓝的湖水缓缓地荡漾摇曳着。
“来……来……”
他向后退了两步，用保命的道具救了自己一命, 短暂地恢复了神智；他不再犹豫，握着达达利亚交给他的那把车钥匙就要往车上跑——就在这个时候, 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贺川下意识地回过头，不可抑制地将目光转向了靠在树边的亨瑞。这个原本体型算得上圆润的中年男人，如今竟已经显得骨瘦如柴, 仿佛所有的血肉都被抽走了。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动作一顿一顿的, 却不是因为不灵活；相反，亨瑞的每一个停顿下来的动作都无比诡异，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够做到的。他就这样僵硬地站起来，转过身，向着愣在原地的贺川缓缓地转过了脸, 扯了扯嘴角, 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像是人类, 倒像是那些舞台上用来表演的提线木偶。
他张了张嘴, 已经变得一片惨白的脸上仍旧挂着那个弧度不变、有些瘆人的笑容。贺川感觉周围的气温骤降, 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霉味。
“时间到了。”他咕哝道, 脸上的笑容继续向两边咧大，仿佛那张人偶面具上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划出一道深深的裂口，整个人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时间到了——狂欢之日已到。我们要——”
仿佛被人用力掐住了脖子，他本来愈发高昂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仿佛空气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用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发出了粗重又急促的喘息声，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却丝毫未改。
“哦，爱丽丝小姐，”他用一种难听又怪异的气声说道，“下午六点到了，准备好开始茶会了。”
这是贺川听到的最后一句亨瑞在「清醒状态」下说的话了——紧接着，这个干瘪的人开始用力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着「狂欢」、「尊敬的小姐」、「下午茶时间」、「糖浆井」、「茶会」等等字眼；直到他把自己上身所有的衣服都已经扯坏，他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脸上带着那种疯狂而诡异的笑容，一块一块地撕着自己身上的皮。
当时的场景实在太过诡异，而那些暂时消退的絮语也如影随形般地再度贴在他的耳畔，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贺川也脸色大变，直接打开车门坐到了观光车里，一边检查着自己的状态数值，一边用曲月交给他的联络工具联系在外面的众人。
而当他在等待联络器接通的时候，他看到了「亨瑞」——它倒在了树下。那些曾经属于亨瑞，或者说曾经类似于「人类」的特征已经全然不见。它整个躯体都膨胀了起来，像马戏团表演中暖场活动小丑吹出的气球狗。
“哦，看在……”看到「亨瑞」的瞬间，拉尼娅的表情一下僵住了，整张脸瞬间变得一片煞白。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第一个冲了过去，跪坐在那句躯体的附近。等到贺川简短地叙述了他独自一人的经历后，曲月才谨慎地稍稍走近，观察着亨瑞的死状。
“这是……”贺川看向拉尼娅的一头红发，表情看上去有些麻木，“她没有问题？”
“这里还有人是正常的？”达达利亚耸了耸肩。
陈雪低声告诉贺川刚刚他们和拉尼娅见面得知的事情。随着陈雪的讲述，贺川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疯了，”他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真是疯了。这是什么副本啊？”
陈雪一时语塞，与贺川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两人都算得上是经验丰富，已经不像那些普通的玩家每一次副本都仅限于在生死边缘挣扎，偶尔可能还会故意去触发副本难度以像副本彰显一下自己的「操作」，以博得更高的等级评定；但他们经历的副本大多都是那些恐怖游戏会参考的元素拼接而成的，类似的过关要求可能就是「活够七天」、「逃出村镇」之类明显直接的目标；像这个副本一个挑战套着一个挑战、数个规则相互矛盾地杂糅在一起，甚至副本内的boss还牵扯到了降维打击的精神污染……
这辈子除了被拉进这个倒霉游戏之外，从来没有这样脸黑过！
这边两个「高玩」正无语凝噎地沉默对视，那一边曲月则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跪坐在地上不语的拉尼娅身边：“他是……”
“那种鱼怪的血肉——也就是所谓的「白玉砂」，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返老还童的神药，”拉尼娅的语气冷淡又僵硬，“那只是制作木偶的一种材料，能够保持木偶状态，也有清洗痕迹的作用。上一次「梦幻日」不欢而散，女神不满地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来，湖区关闭后小镇里的人们没有地方获取这种材料，所以很多人……很多木偶，都因为磨损而倒地不起。”
“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这就意味着「死亡」吧。”拉尼娅顿了顿，“一开始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些血肉的作用，但「湖中的鱼肉能让人躲避必死的命运」这个消息，应该是在镇里慢慢传开了。之前就看见有人断断续续偷偷来过这里，但最幸运的也只是无功而返。前一段时间很是频繁，最近……倒是少了。”
几人都默契地没有说出人数少了的原因——
——因为镇里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
按照拉尼娅的叙述，那些人要么就是在攻击鱼怪的过程中被反击杀死，要么就是像她一样被甩上岸，却在紧接着起的浓雾中被杀死。她不敢暴露自己，更何况雾起了以后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只能通过偶然传来的一两声惨叫来判断为这些自己曾经的同伴们默哀。
她也曾经尝试在雾褪去后去寻找那些人的踪迹——但是那场浓雾仿佛将一切都洗清了，那片潜藏着无数鱼怪的湖水依旧如此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是一种制作材料，确实能恢复一定状态，但也绝对不是那么吃的。”拉尼娅站了起来，看向地上那具躯壳的神情说不上悲伤，满眼都是麻木，“运气好的，就像我这样能苟活一段时间；运气不好的，就像这样意识紊乱，顺应着材料「恢复原状」的目的，把自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等等，”达达利亚突然发问，“原来的样子？这些人偶原来就是这么——”他看向亨瑞那肿胀的身躯，“——膨胀么？”
曲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达达利亚。他的神情中没有一丝怪异，脸色依旧——只是注意到曲月的视线后，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向她眯着眼笑笑，而是用一种带着几分安抚意味的眼神向她点了点头。
“……不是。”拉尼娅摇了摇头，“我见过一两个被……鱼怪咬死的人。他们最后的样子和这个差不多，不过最后也是……正常木偶的样子。”她努力保持冷静地回忆着，“硬要说的话……在那种情况下，我都会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她叹了一口气，“以前我也挺喜欢吃甜品的……这下就算我能回去了，估计也不会再吃了。”
而关于镇里的食物只有甜品这件事，拉尼娅则解释说，那是因为那个女神只喜欢吃甜品。在一次「梦幻日」上，她因为镇上居民为她端上的食物有一道不符合她的心意，要所有人陪她一起玩「惩罚游戏」后，所有人都只做她喜欢吃的各式各样的甜品——本来在精神污染的影响下，镇民们就发觉不出这其中的怪异之处；更何况他们本身就不是人，只吃这些甜品也不会让身体出什么大问题，这个传统就这样保留了下去。
比起这些无辜的镇民被修改意识后的其他经历而言，这种荒唐的事情甚至算不上什么，拉尼娅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只告诉曲月他们每天送来的餐食都是甜品这件事确实是梦幻小镇的「传统习俗」。
达达利亚俯下身要去闻，曲月赶紧拉住了他。随着「聆听」能力的开启，几根精神丝线小心谨慎地攀附上了亨瑞的躯体。那层发白的表皮上密密麻麻地爬着数十条纹路，仿佛被什么东西撑得极开。
“……确实有一股甜腻腻的味道。”曲月抿了抿嘴，收回了精神丝线，“而且……这具人偶的躯体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达达利亚沉吟片刻后，抬起头看向拉尼娅，有些没头没尾地问道：“可以么？”
拉尼娅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要做什么就请便吧，死人之后不就就要起雾的。……反正我的这些同伴死去时也从来没有完整的躯体，要么就是被神明玩弄，要么就是被怪物咬得破破烂烂，要么就是消失在浓雾中……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达达利亚从腰侧抽出一把匕首：“各位，请往后站站。”确认众人都撤出了一段距离后，他身体微微后倾，瞄准那具肿胀的躯体，将匕首向前小心地一掷——
只听见“碰”得一声轻响，所有人的表情都微微一僵。浓郁而甜腻的味道遍布整片空气，而一直以来都还算得上冷静的拉尼娅则彻底崩溃，瘫坐在了草地上，嘴中发出了近乎尖叫的嘶嚎呜咽声。
那具躯壳破了，从中喷涌而出的是一股浓稠的黑色污水，流淌在茂密的草地上。
它的背后被污水浸染，浮现出一行字：
「第二个提示：神明的城堡在茶会时才会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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