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方曼。
沈漾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不由得怔了怔。
方曼看了会儿袖扣，表情似乎满意又似乎不满意，放下后，抬起眼似乎才刚刚看到沈漾，不由一愣，随即便笑道：“是你呀。”
沈漾微点了下头，“你好。”
方曼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她，笑容不变，“好巧。这是你看中的？”
“是的。”
方曼抬了下眉，“是么……”她意味深长的笑笑：“真巧，我也看中了，看来咱们的眼光还真是一致……不过，”她又看了看，皱了皱眉，表情略有些遗憾，“也就那么回事吧。”
沈漾没有接话，示意店主，“包起来吧。”
店主听不懂两人方才的对话，他看了看沈漾又看了看方曼，犹豫了一下，包装好，还是递给了沈漾。沈漾付过款，谢过店主，对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方曼点了点头，就出了小店。
刚走出店门，身后就传来方曼的声音，“沈小姐，不耽误的话，一起喝杯茶吧。”
坐在咖啡馆里，沈漾突然想到，上次是何窈，这次是方曼，自己好似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遇到意料之外的人。
看着对面的方曼，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那晚仓促而突兀的拜访，以及满心落寞的离开。
现在想起那时的自己，一时有些怅然。
“你在想什么？”方曼突然问。
沈漾从回忆中抽离，看向对方，笑了笑，道：“时间过得好快。”
方曼可能也有所感，“是啊，离上次见面都快一年了。”说着，将目光投向窗外。
沈漾抿抿唇，端起面前的果汁，她总是喝不惯咖啡。
“江贺衍还好吗？”方曼突然问。
沈漾抬头看向她。
方曼仍望着窗外，喃喃道：“好久没见了……不知他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说着，她突然看向沈漾，静了两秒，道：“我没问错人吧？”
沈漾顿了顿，说：“他应该很好。我一直在拍戏，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是么……”方曼目光复又转回窗外，突然有些寂寥的笑了笑：“有我久么？”
沈漾不知说什么好。
自从山上那晚后，沈漾和江贺衍之间再没提过类似话题。
她知道，以江贺衍的骄傲，那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已殊为不易。
沈漾心中明澈，没再多问一句。
有些事，既已心知肚明，便应点到为止。
虽然没问，但私下里，沈漾偶尔也曾想起过那晚的种种，心中有些猜测，也有些疑虑。但她清楚，江贺衍不屑撒谎，也不必撒谎。
她更清楚，她与江贺衍之间隔着的，从来就不只是一个方曼或其他人。
此时听方曼如此说，她竟生出一种位置互换的荒谬感和错位感。
也许此时在方曼看来，她隐隐占了上风，可沈漾心中却远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见沈漾不说话，方曼也沉默了下来。
两人静默对坐，一时无语。
“在这里见到你，真的很巧。你来旅游吗？”沈漾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跟朋友一起来的，她今天下午不想出门，我一人出来闲逛，怎么都没想到会碰到你。”方曼的态度比之刚才缓和了许多。
“我也没想到。”沈漾笑笑。
“……这叫什么？冤家路窄吗？”方曼突然语带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沈漾面色平静，看着她，“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方曼盯着她看了几秒，笑道：“你不愧是演员，还是个很有潜质的好演员。”
沈漾很坦然，“多谢夸奖，但我想，在你面前，我没有演戏的必要。”
“是么？那你敢说……上次的半夜来访不是试探？你敢说……你对他毫无兴趣？你敢说……我们的分手与你无关？”
面对突然咄咄逼人的方曼，沈漾却没有多少意外，她静了片刻，淡淡道：“上次半夜造访事出有因，如果打扰到你，很抱歉。”
说到此处，沈漾心中突然一阵莫名的刺痛，垂了下眼。
“事出有因……是什么原因？”
沈漾抬眼，面色淡淡：“我想，我没有必要像你解释。”
“那江贺衍呢？你敢说你不喜欢他？”方曼紧追不放。
沈漾垂下目光，睫毛沾上洒落的光线，一片盈透，随着她的微微颤动，好似展翅欲飞的蝴蝶。
“喜欢谁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任何人都无关。”
“但你让他知道了。”方曼紧紧盯着沈漾。
沈漾闻言怔了一瞬，随即笑了，缓缓地摇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方曼一怔。
“你觉得……他是会因为谁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人吗？起码我不这么认为。”
方曼愣住了，眼神有一瞬的恍惚，随即便流露出浓重的落寞。片刻后，她拿起咖啡匙缓缓搅动着咖啡，很久没有说话。
这么大方美丽的女人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态会让任何人都忍不住怜惜。
沈漾端起果汁，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
周围不时有男士将目光投向这个桌子，看着两个美丽优雅的亚洲女人对坐无语，都忍不住感叹，真是一副难得的美景。
方曼缓慢搅动着咖啡，片刻后，停下了动作，突然有些苦涩的笑了。
“认识他那么久，我竟还没你了解他……你说的对，他不会轻易为任何人妥协的。我们之前的问题……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其他人。”她顿了顿，看向沈漾，目光安然，平静道：“其实我们见面那次，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当时我只是暂住。”
方才那些话，她只是试探。但没想到，到头来，失意的竟是自己。
“……我们之间，有过美好，也有过争吵，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从没想过会离开他。但生活就是这样，不是你想怎样就会怎样，哪怕是你看似拥有了一切，却总有些东西望尘莫及。”方曼此时眼中满是沉浸在回忆中的落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就慢慢的走散了。等到我意识到……想挽回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感情就是这样……稍纵即逝，无论多深，隔着重洋，也会慢慢的淡掉。更何况……”
更何况，她和江贺衍之间，在他心中更多的也许只是少年时的情意。一直以来，都是她更主动，她更想牢牢地抓住。当被时间和距离隔开，那点感情便也慢慢的毫不意外的消散掉了。
想到这里，方曼的表情痛苦了一瞬，她闭了闭眼，几秒后，复又睁开，看向沈漾。
她像重新认识了她一样，笑了笑，“你比上次见面成熟了。果然爱情能让人成长。”还没等沈漾说话，便又淡淡的笑了笑，接着道：“我没其他的意思……也不关心你们有没有在一起。这些……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只是……”有些伤感和遗憾罢了。
沈漾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方曼看了片刻面前已经凉透的咖啡，深吸了口气，慢慢的吐出，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抱歉，刚才迁怒你了。……喜欢一个人由不得自己，你并没错。我理解。因为……有时候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并不是谁做错了什么……”虽然极力掩饰，但她目光中的回忆和怅惘仍让人触动。
沈漾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她几乎和方曼同时望向了窗外。此时，落日余晖下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流也带上了一层朦胧，显出一丝美景不常在的落寞。
“不过……我不会祝福你的。”许久后，方曼喃喃道，似是说给沈漾听，又似乎在说给自己。片刻后，她收回目光，看向沈漾，目光清淡而冷静，“有些事情……不会容易。”说完，也不管沈漾反应，低头看了眼手机，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再坐一会儿。”沈漾没有起身。
两人对视间，一切好似都已过去。
“不管怎样，还是很高兴遇到你，在异乡的街头。”离开前，方曼说。
“我也是。”
方曼笑了笑，刚要转身，脚步一顿，问道：“刚才的袖扣是买给他的吧？”
沈漾一愣，犹豫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方曼的脸上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黯然，但很快掩去。“他会喜欢的。替我问他好。”
沈漾看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方曼再次笑了笑，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沈漾望着她的身影从咖啡店的窗前闪过，慢慢的走远。面前的那杯果汁几乎没动，但温度未变，没有咖啡冷却后的难以下咽，只是颜色沉淀的更加分明。
在咖啡馆又坐了一会儿，沈漾起身离开。
回到酒店时，已经暮色四合。
沈漾以为乔巧在屋里，刚按响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面前却是比预想中来的要早很多的江贺衍。
她愣了下，有些惊讶，“你到了？”
“很意外？”江贺衍一挑眉。
“没想到会这么早……”
“欢迎吗？”
“当然。”她顿了顿，“随时。”
江贺衍笑笑，“吃饭了吗？”
“还没。”
“那走吧。”
沈漾还没进门，便又随江贺衍离开了酒店。
两人是在一家有名的西餐厅解决的晚餐。
“这里的牛排很正宗。”江贺衍把菜单递给沈漾。
沈漾却没接，“你帮我点吧。”
等待食物上桌时，沈漾望着对面的江贺衍，突然说：“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江贺衍放下水杯，“熟人？”
沈漾下意识点了下头，又摇头，“算是……认识吧。”
江贺衍挑了下眉，“男人？还是……”话没说完却又止住。
沈漾笑而不答，江贺衍看了她片刻，没继续问。
见他不问了，沈漾忍不住问：“你不想知道吗？”
“你想让我知道自然会告诉我。不想或者不需要我知道，我问也白问。”
“你怎么知道你问了我就不会说？”
“我不知道。但我喜欢主动，不喜欢被动。”
“你的意思是只要问出口，你就被动了？”
江贺衍不置可否。
“那你刚才还问男的还是女的……”沈漾忍不住嘀咕。
见江贺衍垂眸不语，她犹豫了下，说道：“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她……”
江贺衍目光淡淡，似是对此并不好奇，但放在桌上的右手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
过了片刻，沈漾再次问：“你真的不想知道我遇到谁了吗？”
江贺衍看着她，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沈漾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服务员这时过来上菜了。
接下来的气氛有点沉默。
沈漾慢慢的切着牛排，过了一会儿，先开口道：“其实我和她没什么交情，上次见面也不是很愉快……但是，能在异国他乡遇到，还是很难得。特别是今天的我们……都比上次坦诚……”
餐厅里放着钢琴曲，沈漾的声音不大，但江贺衍却听得很清晰。他的刀叉一顿，片刻后，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沈漾放下刀叉，端起香槟，喝了一口，望着不远处弹钢琴的棕色头发的女人，片刻后，收回了目光，她放下香槟，目光停驻在桌子中间的那簇装饰性鲜花上，过了几秒，又越过鲜花，看向对面的男人，问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么？”
江贺衍没说话，或者说，从他方才那刻几乎脱口而出“男人还是女人”的那一刻他便惜字如金了。
听沈漾又问，他放下了刀叉，喝了口酒，放下酒杯，看向她，过了几秒，问：“这个人对你我重要吗？”
沈漾心一顿，下意识垂了眼眸，复又抬起，平静道：“重要。”顿了顿，轻声说：“她问你好。”
江贺衍静静看她片刻，重新拿起了刀叉，专心进餐，没再说话。
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沈漾也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她本就无意隐瞒，可有时话就在嘴边，一旦被打断，却再难开口。她想，如果方才那刻她说出了方曼，如果江贺衍好奇她们谈了什么，她也会告诉他。
可转瞬她就清楚自己想差了。对面的这个男人从来就不会把主动权轻易地交到别人的手上，更不会任由别人旁敲侧击的试探。
他想给的，你不必要。你想要的，他只要无意，你怎样都求不到。
沈漾拿起香槟，喝了两口，又看向对面姿态从容表情闲适的男人，心中浮起方曼今天的那句“我竟还没你了解他……”可是，她真的了解他吗？她真的比别人更多了解他走近他的机会吗？
也许是的，但能有多少，沈漾心中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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