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时光X你执念可怖
001
“你的执念太可怕了。”
“上次见面您也是这样说的。”
指尖的黑棋落下，你抬眸瞧向懒师傅，平日里总是懒洋洋没个正形的僧人端着一副少见的严肃面庞，正一边对弈一边教训你。
可即便嘴上说着这样劝诫你的话语，但你们这两年不知道打过多少次这样的交道，他也知道三言两语没有办法让你转圜心意，于是两眉之间的肉打起结来，颇有点泄气的意思。
你趁热打铁，笑着将他心烦时下错的一步路堵死，阖上了棋篓。
山间的寺庙固然凉爽，不受太阳直晒，因为地势高还能得一些凉风负面，可现在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你又一向享受惯了空调，是在吃不得寺庙的劳苦，一局棋下完也懒得再听他每年例行的叨叨叨，只想着快点下山搭车回道场。
见局面已经变成这样，懒师傅只能叹了口气：“求不得，为什么还要求？”
“我不知道。”你诚实回答，“我或许只是不想看见他哭。”
这是2003年的九月。
等你买了两篮子水果，提着打车回到奕江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正是周末休息的时候，就算是最勤奋的学生也需要在一些调节，公共棋室里除了几个刺头还在挑灯打灯谱外，你没有看见大老师和班老师的身影。
不过有个熟人。
“沈一朗。”
你悄摸走到熟悉的背影之后，弹了对方一个脑袋蹦，在对方扭头之后，迅速往对方的手里塞了一个苹果。
戴着眼镜的少年愣愣接过手中的东西，认出是你后惊喜道：“师姐，你回来了？”
“是啊。”你顺势坐下，从果篮里又掏出了个苹果啃了一口，“再不回来我怕是又要被扫地出门了。”
“大老师才舍不得把你扫地出门。”沈一朗笑，“我看了前段时间的升段赛，恭喜师姐又进步了。”
你捻起黑子，补上了他的断，嘴里还嚼着苹果，哼哼唧唧两声就算是应了沈一朗的祝贺。
如果不是大老师天天黑着脸在你面前催促，听得你耳朵都要起茧了，再加上离剧情开始的时间也快到来，否则升段的参赛名单上说什么也不会添上你的名字。
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子，沈一朗也很习惯的笑了笑，正经地板起脸，开始与你对弈。
还没有完全成长的沈一朗收拾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你懒散啃着苹果，轻松提了他一大堆子，最后结束了这盘仓促的棋局。
少年的眉毛皱成了扭曲的毛毛虫，你好笑地又弹了他一个脑袋蹦：“别着急，今年我回道场之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你。”
他很快就又笑起来：“师姐，你能回来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好好想想棋局啊，我去办公室交个差。”
你也笑，摇了摇头，叼着苹果晃去了老师办公室。
敲了敲门，吱应了一声，头才将将探进去，迎面就是一截被折断的粉笔头飞来，正中脑门。
紧接着，大老师熟悉的大嗓门带着几分回音：“你还知道回来？”
你揉了揉被击中的额头，将手中的果篮放下，装作赤瞳抱怨道：“班老师还总编您是我爸这种段子吓唬学生呢，亲爹也没有这么打女儿的啊！”
晓得你是个什么性子，大老师被你气的发笑，见你毫不客气从篮子里拿出了两橘子开始剥皮，吃的津津有味，他又没好气：“你是买来送给我们吃的还是自己吃的？”
你赶忙地上剥好的另一个橘子，放在大老师手里笑嘻嘻：“这当然是买来赔罪的，可我这总被编排的女儿想吃个水果，您这肯定不会不愿意的呀是吧？”
你哄人时候总是一副谄媚的模样，但大老师偏偏就是吃你这套，无儿无女的男人将你当成了亲女儿一样的人物，看你无论如何调皮捣蛋都是可爱的。
“回来教一班？”他问，“你自己身体自己有数吗？”
你不太想在好容易团聚的时候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咽下橘子，立马回答：“教二班。”
大老师立马拉下了脸。
你就这样连被甩了几个爱吃的水果后，又被赶出了办公室。
002
“咱们这个师姐可是个传奇人物。”
一群出入道场也没听过你，也没有见过你面的小萝卜头聚在一起，听洪河说评书似得介绍你那简短的几年生平，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抱着教案靠在门边，听得想笑，顺便递了个眼神，制止了想要提醒洪河的沈一朗。
“那可是以小组第一定段的天才棋手！出去参赛第一年就得了这样的好成绩！多热门啊！而且签队第一年就以主将身份助力棋队冲甲成功，第二年又急流勇退解约选择来奕江湖当老师，把大老师那气的……”
讲的正尽兴，洪河在讲台之上走来走去，踱步到门边。
一抬头，正对上了你不怀好意的含笑眼神。
“说的挺不错的。”
你走进教室，吧教案随手甩在讲台上，“改明儿一定让你和大老师深刻的讨论一下他当年有没有被我气到这个问题。”
洪河惊恐，连忙摆手：“别，别！师姐您手下留情！”
看他站在原地没挪位置，你挑挑眉：“你还站在这里，是真嫌大老师和你聊的不够？忘了这次输到二班时候怎么说你的了？”
他一个激灵，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事实上不止大老师，去年听说你退队回到奕江湖教棋，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班老师都气的够呛。明明有着大好前途，是人人都称赞的明星棋手，却放弃一条光明大道跑来道场教书？任谁都会觉得你在胡闹。
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输赢多少有点占便宜的因素，实在说不上多么公平。
更何况，时光快来了。
算算这个时间，他已经重新遇到了褚赢，此刻正筹备着假扮高中生去参加围棋联赛。
他已经在一步一步走向奕江湖。
你扫了一眼装作一板正经的洪河，笑了笑，开始讲课。
你没有什么棋风可言，当初大老师班老师把你破格收进来的时候看完了你所有的对局，只给了你四个字的评价——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的你又稀里糊涂的定段，下围甲，退队，来奕江湖讲课。
你没有白川那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好心肠，会选择这个位置，一是为报答两个老师的教养恩情，二最主要还是时光。
揉了揉脸，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看着上面笑的灿烂的大男孩，你叹了口气，又将钱包塞了回去。
就这样一边打听消息，你一边等到了又一年的升段赛。
道场一堆萝卜头老师老师，师姐师姐的喊，有的时候你都会忘了自己其实和沈一朗同龄。
为着这件事，有时候他说起来也挺挫败的。
今年他痛失机会，被人阴了没有定上段，你知道他一定会拦着洪河和白潇潇不让说，于是顺便拐了一趟仲裁组才迟迟回来。
“恭喜恭喜。”你拍了拍垂头丧气的沈一朗，“我举报了一下对方的小动作，你定段了。”
看着他一瞬间精神的样子，你学生大老师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定段了！”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蹦跳着拥抱住伙伴们。
喜讯很快就传到了大老师的耳朵里。
他看了看你：“升段了？”
你点头。
看了看沈一朗：“定段了？”
沈一朗点头。
他一人一个板栗：“都挺本事？”
你捂着头悄悄抬眼看他，还装作一脸怒容的大老师眼中明明有隐约的泪花。
男人的手握在身后，轻轻颤抖着。
明明心里开心的不得了，还非要做出这么一副样子给别人看。
你笑着撇过头。
003
时光来的比你记忆中的要早一点。
特意找了登记的老师换班，你坐在办公桌前昏昏欲睡了一个下午，终于等到了面前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那个……”
你一个激灵的抬头，大码童装模特似的少年捏着报名表，支支吾吾出现在你面前：“这里是奕江湖的报名处？”
“昂。”
你伸了个懒腰：“要报名？”
少年点头，少年身后那个高大的影子也跟着点头。
你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现在还安静存在着的褚赢，在报名表上签上了自己推荐的字样，然后抽出一张新的通知单，已经三张对战记录表，递给了时光。
“看看上面的说明，记录好了过来考试。”你说。
“就这么简单？”他愣愣问。
“想什么呢？”
这一次回来的时间间隔太长了，你已经太久没有见到时光，此刻看到他鲜活的模样，有点想笑，又不敢多看，怕自己贪婪。
“这只是报名，你能不能进道场，还要看两个老师给你的考试。”
时光这才了然自己误解了什么事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原来是这样，多谢了啊老师。”
他领着报名表，得意洋洋地压低声音同一边的身影交谈：“我就说最后一天来也有名额！”
褚赢飘过来，站在你背后看了一眼：“你这上面明明写了推荐人推荐入学，而不是正常报名。”
“我哪有什么推荐人。”
时光脑子里一瞬间划过方旭白川的影子，但随着褚赢吐出那个陌生的名字之后，一切怀疑很快又被打散。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善意？
所以他也只当褚赢是为了不输赌约，开了个玩笑。
但褚赢却异常认真地指着桌上的报名表，迟迟不肯挪步：“的确是写了推荐人入学！”
你也不是总能看到褚赢的身影，这见鬼一样的能力断断续续的，以至于等那把扇子指到了你的面前，你才迟钝的将手中的报名表用手掌盖了起来。
“同学，你还有事吗？”你盯着磨蹭了许久也没有踏出房间的时光，忍不住好笑道。
时光啊了一声，明显有点不知所措，眼神胡乱瞟了两眼，最终还是没有在顺着褚赢的意思回来看报名表，而是离开了道场。
远远离去的时候，还能听见他小声地吐槽什么，你依靠窗边看了一会，捂着胸口咳嗽了半天，这才缓过那阵几乎窒息的感觉。
曾经二十年的青梅竹马，现在见了面却跟陌生人一样。
你有点好笑的将报名表收拢，在桌上横竖整理了一下，眷恋地摸着那个曾经念念不忘的名字，还是没忍住流了两滴眼泪。
这是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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