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成灵溪
据岳子初说，花月谷的大弟子赵无庸与他有些交情。
他早就修书一封，与赵无庸约在了城西茶楼，因此他才将如采、岳启都留在了京城，自己一个人来到了梁安，与花月谷洽谈。
顺便抓她回去。
踏入茶楼，一个身穿暗红衣袍、身形清瘦的人迎了出来。他微笑着，目光扫过灵簌时，表情微愣，而后招呼了小弟子来耳语了几句。
这便是赵无庸了。
来到厢房坐下，耳边是岳子初和赵无庸一来一回的寒暄，灵簌却毫无心思听，正出神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间传了进来：“师兄，你找我？”
一个娇俏美人儿旋即走了进来。
凝白如玉的肌肤，大而灵动的双眼，高挺小巧的鼻梁，嫣如丹果的唇。青丝高高束起，额前碎发随意散落着，一身红衣甚是惹眼，身段窈窕又如火似阳。
“灵溪！”灵簌呆了一瞬，扬起一抹灿烂笑容。
灵溪不料竟在这里遇见她，神色也很是激动，刚要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淡去，最后只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方才我见着这位姑娘，还道是巧合，没想到还真是灵儿的旧识。怎么，不同我介绍一下？”赵无庸笑着道。
他口中的灵儿，自然是成灵溪。
“她叫成灵簌，是我的……”一时话停在嘴边，灵溪有些迟疑。
“我是她的姐姐。”灵簌皱眉，我与她的关系这么难以启齿么？
“亲姐姐？”赵无庸一怔。
灵簌刚要说话，灵溪打断她淡淡道：“堂姐妹罢了。”
灵簌微微一窒，见她脸上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与亲人重逢的喜悦被浓浓的失落取代。
自从及笄礼后，她便察觉到灵溪在刻意躲着她。好几次她想抓住灵溪问问，却都被她找到借口溜走了。
今日是及笄礼后两人头一次见面，二人亲昵中透着一股生疏，尴尬里带着一丝微妙。
赵无庸察觉二人之间有些不对劲，却并没有追问，只抬手拍了拍身旁的软垫：“过来坐。”
灵溪依言坐下，这期间，她一直低垂着眼睛，不肯与灵簌对视。
岳子初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二人几眼，朝赵无庸笑了笑：
“赵公子，这事儿再闹下去，恐怕就不好收场了，你的蛊虫如果炼好了，不如早点给江荃解蛊，否则你们二人行动不便不说，灵儿和我也要被牵连。”
这声灵儿，喊的赵无庸和灵溪同时一愣。
赵无庸率先反应过来，转头问灵溪：“蛊虫如何了？”
“好了，等师兄你发话呢，我们是偷偷去太守府，还是把他绑来？”
“蛊？”灵簌回想着百姓议论纷纷的内容，有些诧异：“你们是说，江公子中蛊了？”
“谁让他老缠着我不放，本想用幻情蛊给他点苦头吃，却没想到我学艺不精，倒是弄成了这副模样。”灵溪撇了撇嘴。
灵簌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微微一怔：“是你给他下的蛊？”
“这幻情蛊是师妹最新研制的蛊虫。中蛊之人会产生被心爱之人辜负求而不得的幻觉，十分痛苦。”赵无庸在一旁贴心解释道，“江荃心悦师妹，一直对师妹纠缠不休，上次做的实在过分把她惹恼了，她便不顾我的反对给他下了蛊。”
灵溪想了想，沉吟道：“定是我炼制蛊虫时出了什么差错，幻情蛊的效用居然有些偏差，江荃这家伙才会幻想出与我成婚的荒唐景象来。”
灵簌恍然，原来如此。
解蛊的事情有花月谷去解决，接下来岳子初与赵无庸要商谈武林大会的事情。灵簌和灵溪便起身离开。
刚来到走廊上，灵簌便急急抓住灵溪的胳膊：“灵溪！我有话想跟你说。”
灵溪不着痕迹地一个转身挣脱了她，见她一脸失落，心里叹口气，“跟我来。”
二人当下来到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坐下。
“有什么话快说。”灵溪关上门，一脸冷漠。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灵簌踌躇片刻，开口道。
“还好。”她坐下，拿起茶壶倒起茶来：“你就想问这个？”
灵簌咬唇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单刀直入：“灵溪，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何你一直在躲我？”
灵溪闻言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笑道：“有吗？是你的错觉罢了。”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灵簌鼻头一酸，“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若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灵溪见姐姐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她，心中一酸，“你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得罪我。我只是……最近太累了。”
她打定了主意不说，灵簌毫无办法，她沉默好半晌后，只得咬唇又试探道：“……你的蛊术，是在花月谷中学的？”
“不错。”
“既然你能用它来整治江荃，那蛊术定是厉害得很了。”
“厉害算不上。蛊术十分耗费时间精力，又受制于蛊虫资质。若要登峰造极，还需要有运气的加持。我毕竟只入了花月谷四年，只学了些皮毛，不然这次幻情蛊也不会出差错了。”
“那，有没有什么蛊，是真的能让人记忆错乱的？”灵簌回想起雪游师姐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就如同江荃这样，失心疯？”
“有是有，不过这样的蛊很是阴毒，因此都是门派不传之秘。而且据我所知，这样的蛊术对人的伤害极大，因此只能短暂的起作用，中蛊之人最后通常都经脉逆转，心脏爆裂而亡，一般活不过三个月。”她捏了捏鼻梁，显然也有些后悔，“所以我必须尽快给江荃解蛊，虽说只是弄错了，但保不齐对他身体会有什么损害。”
灵簌有些失望，照这样说来，雪游师姐并不是中蛊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事，只是我不知你还会蛊术，好奇随便问问。”她抿了抿唇，“四年前你离开无妄岭，可是领受师门任务？”
灵溪听得她提起无妄岭，赶紧看了一眼门外，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后，这才低声道：“是，师父给我的任务，拜入花月谷。”
是孤灼的指示，灵簌皱起了眉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疏远我的原因吗？”灵簌忽的有些激动起来，气息都有些乱了：“从洲哥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听到这话，灵溪脸色微微一变，唇瓣微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灵簌看着眼前的人，脑中闪过雪游师姐在迎香坊的身影，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明明她们是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了，可她所有的一切，她竟都是从旁人处知道。
她是这样，雪游师姐、从洲哥哥都是这样。现在连冢玉，都有可能一直在欺瞒她……为何她身边的人，都这么多秘密？
“灵溪，我不傻，我能看出来你有事情瞒着我。若你只是因为领受师门任务，那我无权干涉，但你若是还有其他原因，我……”
“别说我了，你呢？就这么贸然下山来，你也太大胆了。”灵溪不想听她继续说这些，径自打断了她，“而且你怎么会和岳公子在一起？”
灵簌一愣，搪塞道：“我欠了他钱，所以给他做苦力还债。”
奇怪，明明灵溪也是祖父托付给云渺圣女的人，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灵溪知道她和岳子初之间那些小秘密呢？
“是吗？”灵溪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讥诮：“可我看他对你鞍前马后的，一点不像债主，反而处处在讨你的欢心。”
灵簌听得她阴阳怪气的话语，脸色沉了下来：“怎么，非要他对我动辄打骂，你才满意？”
灵溪直视她，并不惧她的怒意：“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听岳公子说，他谈好花月谷的事儿，下一站就要前往玄冥教了。你若要与他同去，那想必就要碰到楚师兄了。”
灵簌一惊，“你也知道从洲哥哥在玄冥教？”随即又恍然大悟，冷笑一声：“是啊，你们都是无妄岭的好弟子，互通身份也是平常，偏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其实灵簌并不想和岳子初一同去玄冥教，她原本的计划是希望和灵溪商谈手札的事情，再想想该如何走下一步。谁知两人见面后气氛如此不友好，她不禁联想到戚玄乙离去前说的那些话……
还是等戚师叔那边的回信，确认了成家被灭门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来与灵溪说罢。
“瞒着你是为你好。”灵溪定定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姐姐，你虚空灵力有所滞碍，江湖又极险恶，一个不小心，就将万劫不复。你孤身一人在外，还是多多小心为好！”
其实只要局外人仔细听，就能听出灵溪这话透着浓浓的关切。
可惜灵簌被灵溪的莫名态度搅得心烦意乱，一听这话，只觉她是故意刺她，心里蓦地升腾起一口闷气，怒道：“我的虚空联结已经在觉醒了，我也能照顾好自己，不要觉得什么都需要你为我出头！说到底，你还不是和伏一言一样，见不得我好罢了！”
伏一言是无妄岭弟子，最是看不过灵簌灵溪两姐妹的“特权”，经常找茬儿欺负她们。
灵溪有孤灼照顾，伏一言从她那儿讨不了好，所以盯上了被冢玉冷落的灵簌，经常给她使绊子。灵簌为了不让冢玉和楚从洲心烦，只好一忍再忍，没少吃苦头。
灵溪自然是见不得姐姐受委屈，几乎每次都要将灵簌护在身后。曾经有一次，灵溪为了维护灵簌，给伏一言下了分量不轻的巴豆，差点儿将伏一言害死。
此举触犯门规，好脾气的孤灼罕见的生了气，将灵溪罚跪了三天，灵溪因此病了半个月下不了地。
如今听得姐姐竟然将她贬低成与那混账一般，灵溪的表情瞬间僵硬，脸上浮起一抹愠色，灵簌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刚想道歉，灵溪就站起来一脸冷漠道：“你既然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你走吧！”
“哎，不是，灵溪！我……”灵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灵溪揪住胳膊，一把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门在她面前关上。
灵簌愣愣的看着房内那个影子，又是气愤、又是懊恼、又是愧悔，她很想拍门冲进去，可最后理智阻止了她。
她默立了很久，终是咽下了心里的酸楚，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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