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唯命是从
那时岑灵年幼,自己都尚且护不住,谈何去营救于她,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张家的人抓了回去,双手的指甲都插进了肉里,鲜血淋淋。
三日之后,张家传出了少奶奶重病不治,已经身亡的消息。
那不过是那位姐姐嫁过去的第二个月。
今日,她一见那张媒婆便想起了此事,这哪里是嫁人,这简直是去送死,受尽折磨的死,惨无人道的死。
“我们小灵儿真美,你娘一定是一位天下无双的大美人。”李二婶给她簪上了一支木头簪子。
岑灵醒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李二婶的手很巧,给她梳了个发髻,虽然不懂这是什么发髻,不过很是好看,她忆起,阿娘也曾给她梳过这样的发髻。
彼时,阿娘怎么说来着,好似也说了与李二婶一样的话:“我们灵儿真美,将来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她抬手轻抚头上的木头簪子:“是的,我阿娘很美,与二婶一般貌美如花,甚是迷人。”
“这小嘴儿真是甜。”李二婶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掩嘴轻笑,然后从后面抱住了她:“往后,二婶会像你阿娘一样照顾你的。”
“二婶你真好,灵儿也要对二婶非常好。”岑灵自然是高兴的,李二婶向来对她都很好。
可惜她瞧不见李二婶眼里的悲伤与坚决。
岑灵收拾好之后,与李家一家人吃了饭,那时,她才感觉到何为家的味道。
一家人,围着一张拼起来的大桌子而坐,饭菜虽然不是丰盛,但足够管饱,她的碗都要堆成小山了,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吃过了饭,岑灵担心纳兰逸之会过来找她,如今她已不住家中,但是他并不知晓,若是撞上了阿春,估计能噼里啪啦炸开一大串的爆竹,炸得四方邻里人尽皆知。
虽然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可以搞定阿春,但是,不知为何,她并不想他被阿春骂,委实是阿春那人太毒舌,好话歹话都说,祖宗好几代都能翻出来骂几个轮回。
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纳兰逸之那个老顽固,她自己可以骂,可以欺负,但是别人不行,骂了,欺负了,她便不乐意。
奈何自己此时还没有能力反击,唯有让老顽固先躲一躲。
与李二叔李二婶说一声,听完他们嘱咐的话,她便出门了。
她穿了李二叔大儿子的衣服,梳了男子的发冠,带着一顶厚厚的棉帽子,一副男子的装扮,脸上还抹了一些灰,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是她。
今日仍然下着雪,较之昨日,小上了许多。
寒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枝丫上时不时落下一堆雪。
她把帽子拉低一些,遮住了冻得通红的耳朵,把衣袖拉出来一点,捂住了口鼻,不然,每一次呼吸都感觉从鼻子到胸腔里针扎似的疼。
行至半路,她停了下来。
纳兰逸之站在不远处的石块上,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袍子,外头披了一件墨色的披风,头发用银丝带束了一半,一半披在身后,寒风一吹,青丝染白雪,沈腰潘鬓,玉树临风。
他的身上落满了雪花,头上,肩上尤为多,若是不动,瞧着都像是一个雪人了。
她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那儿有一点疼,她以为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寒风刺骨,冻得心口疼。
感觉到她的气息,纳兰逸之抬起头来,一见真是她,立即扬起了笑容:“你来啦!”
虽然她的装扮不一样,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一个笑容,是她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怎么在这里?”
“我担心你再迷了路,等着你。”他仍旧嬉皮笑脸的,话的尾音有些颤。
就在这一刻,岑灵莫名其妙的想哭,她不知为何,但就是想哭,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忍住,竭尽全力忍住,眼泪还是自己落了下来。
“发生何事?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可是那个女人又欺负了你?我找她去,不将她撕了喂狼,我便不姓纳兰。”他急急走了过来,赶紧帮她抹眼泪,抹去还有,再抹去了又落了下来,他慌了,束手无策:“莫哭,莫要哭啊……”
他走下来之后,他方才站的地方,留下了一圈一指深的印记,可见他等了多久,落雪都积了如此深了。
岑灵拦腰抱住了他,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吸着鼻子问他:“不姓纳兰,你要姓什么?”
“为夫冠娘子的姓,改姓岑。”他如此爱干净,却一点都不在乎,紧紧抱住她。
此刻,他没有半点因为她抱住了自己而感到欣喜,心中满满的都是担心,她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反常,平日里靠近一些都不许,现今倒主动抱上他了。
岑灵破涕为笑:“胡扯,纳兰多好听的姓呀,还是别改了。”
“好好,不改就不改,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为夫唯命是从。”他转过身,接下披风,把上面的雪抖干净,然后披在了她的身上,背着她回了山洞里。
山洞之中,火光摇曳,温暖如春。
岑灵握着手中装着热茶的杯子,坐在床上,身上披着被子,巴掌大的小脸已经清洗干净,又是白皙偏瘦的一张脸。
此刻,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在翻火炭里的红薯。
他知道她在看他,看得目不转睛,抬头对她微微一笑:“娘子是否觉得为夫很是能干?能救人还能烤红薯。”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拿起了地上被烤的黑漆漆的红薯,颜色分明的对比,又让岑灵瞬时惊醒。
他不该是过这种生活的人,他的生活应该富丽堂皇,繁花似锦。
可她又有些舍不得。
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不如贪心一些,任性这最后一次,就这十天便好,十天之后,他便会离开,自此相见无时,追思成忆。
思及此,她笑着点点头:“确实很厉害,不如,你再教我一些赚钱的门道可好?”
他拿着红薯一个个弄干净,剥了皮装在盘子里端给岑灵:“你很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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