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
时值月下仙人寿辰，璇玑宫也收到了帖子，只是润玉重孝在身，不便出席，便让笠珠替自己去一趟，送上贺礼。
笠珠刚一进姻缘府，月下仙人挂着一脸鼻血就迎上来了，直呼：“小锦觅，你来啦。”
笠珠往后退了退，“你看清些，我是笠珠。”
“哦～小珠儿呀，你不穿红衣，老夫都没认出你来。”
笠珠今天穿了一身碧色衣裙，饰物也只有手腕上一个成色不大好的玉镯，和发髻里那支能化剑的簪子，看着十分低调朴素。
“我家殿下守丧，我总不好穿得太喜庆。”
“也对。唉，润玉那苦命的娃儿。”
笠珠关切道：“你怎么流鼻血了呢？被打了？”
月下仙人用衣袖随意一抹，“上火了。”眼神确实不经意地往身旁装满了书的大箱子瞟。笠珠也瞟了一眼，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月下仙人摸宝贝似的摸着那一箱书，“这是凤娃送来的天香秘图，甚合老夫心意呀。”还一脸的向往之色，像是恨不得马上钻进箱子里看个够。
对这小老头的这种爱好，笠珠也不好说什么，只奉上润玉托她带的贺礼，“喏，祝你青春不老，容颜永驻。还有，早点找个媳妇吧你。”
月下仙人打开锦盒，看见了里头的夜明珠，“这个好，这么亮，老夫晚上正好用它照着，看凤娃送来的画本。”
笠珠原本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她默默地想，这俩兄弟送个礼都配合得如此默契，这下书有了，夜灯也有了。又随口问道：“火神怎么也不来？”
月下仙人像是有所顾忌，含糊道：“不知道向天帝说了什么，又给禁足了。”
笠珠想，那只可能是婚约那档子事了，没想到他还真的傻得可以，真去向天帝请求取消润玉和锦觅的婚约了。而且看月下仙人这个态度，显然是支持旭凤的，看她是润玉这边的人，故意帮着隐瞒。
月下仙人叹道：“老夫的两个侄儿都来不了，这寿宴得多冷清，小珠儿，你可得留下。”
“我位份不够吧？现在还是人家宫里的仙侍呢。”
“谁不知道以后你就是水神，让水神带你来，乖哈。”
笠珠懵了，“我……我就不知道。”
……
最终笠珠是以水神亲传弟子的身份入席，看着对面太巳仙人的女儿，却感到万分眼熟，而那姑娘看着她时，也是一脸讶异。
总算寻了个机会搭上话，那姑娘说：“这位仙子，你可是曾在璇玑宫当值？”
“我现在都是璇玑宫仙侍啊，我们见过吗？”
“你的伤可好些了吗？殿下还会不会伤人了？”
“嗳？”笠珠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上次征兵来的那个奇怪天兵，“哦，你是那个……”名字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邝露。”
笠珠恍然大悟，“啊，原来你真是个姑娘，还是太巳仙人的千金。”
邝露惭愧地一笑。
笠珠道：“抱歉啊，那时候我们怀疑你是天后派来的，就演了出戏。”
“原来是假的。”邝露松了一口气，“大殿下果然不是那样的。”
若非笠珠演的那一出，她还真不信润玉那套说辞。
邝露怯怯地问：“大殿下现在可还是常常去碧潭边独坐吗？”
笠珠心道这姑娘对润玉可够上心的，这种小习惯都掌握得这么清楚，看来当初女扮男装来应征，就是出于小女儿心思罢了。
“碧潭是个好地方，泡尾巴舒服得很，我不在的时候不知道，我在的时候我们都是一起去的。”
笠珠这是看似不经意地宣示着主权。
邝露微微失落，“有你陪着，真好。”
笠珠顿时感觉自己这是在欺负人。
这时月下仙人凑过来，对邝露也很是熟稔的样子，叫着小露珠，还说要给她牵上一门好姻缘，邝露婉言拒绝，他却只当她是欲拒还迎，仍是喋喋不休。笠珠看不下去了，横插一脚，“月下仙人你怎么看见一个漂亮小姑娘就说要给人家牵线搭桥啊，仙家姻缘也不归你管吧。”
月下仙人气势颇壮“老夫这是受太巳仙人所托，小露珠，你说说，可有心上人啊？老夫给你一截红线，讨个好彩头。”
邝露一脸尴尬，想要回避。
笠珠干脆往月下仙人身前一拦，“你再这样，我可告诉我师父你让觅觅看你那些天香图了。”
月下只得作罢，“啧，这么扫兴呢。”
邝露则是小声说：“多谢。”
笠珠冲月下仙人做了个鬼脸，对邝露道：“这老狐狸，尽骗小姑娘做轻贱自己的事，坏得很。”
邝露暗惊，“不会吧。”
“就像我刚才说的，锦觅才多大啊，那时候连男女之别都不太清楚，他就教人家什么灵修是天下之至美，拿增长灵力诱惑她，还给她那些画本看。这狐狸满脑子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笠珠一摊手，“背后道人是非不好，你听听就算了，莫宣扬出去，但是自己警惕着些，莫被他骗了。”
笠珠夜里才回璇玑宫，一进大门，感觉整个宫里愁云惨淡的，安静得像是没活人，只有七政殿还亮着。她嘀咕着，怎么才走一天就成这样了。
彦佑在院子里坐着，看见笠珠，没精打采地给她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这么丧气。”
“你是不知道，天后派人来挑衅了，带了生麻和缌麻丧服让大殿来选。”
“润玉选什么了？我记得龙鱼族是要穿生麻的。”
彦佑的表情少见的凝重，“大殿选了缌麻。”
笠珠很明白润玉为什么会这样选，也深深理解他的无奈。她骂了一句“老妖婆欺人太甚”就直奔七政殿了。
七政殿中，那件缌麻丧服胡乱堆放着，润玉静立在簌离画像前，身体绷得僵直，拳头攥得死紧，眼睛通红，整个人像是一头快要发狂的困兽。
笠珠快步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他掌心因为捏拳形成的深深指印，有些地方都见血了。
她听见润玉轻轻地说：“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
笠珠摩挲着他的手，说：“公主一定知道的，你不是背叛龙鱼族。”
润玉叹气，“是我太无能。”
笠珠看着他的眼睛，“生麻丧服我来穿，你就放心去做想做的事吧。”
“多谢你。”
“嗯，辛苦你啦。”笠珠轻轻拍拍他的手。
看时辰不早了，笠珠牵着润玉回寝殿，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生辰宴上的事。
“你还记得那个天兵邝露吗？今天我见着她了，原来她是太巳仙人的掌珠。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假扮天兵来应征吗？不知道呀，那我也不告诉你。”
“开玩笑的嘛，你真的想不出来吗？你明明这么聪明来着，好吧，只能是因为她仰慕你呀，你别装傻，天界有多少小姑娘偷偷喜欢你，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别以为我没见过那些仙子们委托月下仙人给你缠的红线有多粗一把！”
……
“今天生辰宴上太巳仙人念的一支凡间小令挺有意思的，听我给你学学啊。那个——君不见徐卿二子生绝奇，感应吉梦相追随。孔子释氏亲抱送，并是天上麒麟儿。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后边我记不得了，虽说是凡间小令，但我也觉得，用来形容你和二殿下，甚贴切嘛。”
……
“还有啊，宴上几样点心还不错的，我琢磨了一下，回头做给你吃呀。啊？你不知道我会厨艺啊。嗯，确实，自从来这，我还没有展露身手的机会呢。”
“……不是我师娘教的，放一万个心吧，毒不死你。”
于是短短一段路走了小半个时辰。
寝殿门前，笠珠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说：“你休息吧，我回自己屋了。”她刚刚转身，就被拽回来，润玉从背后抱住了她。
笠珠笑着说：“你就这么不舍得我呀。”
头顶上他的声音闷闷的，“嗯，舍不得。”
笠珠由着他抱了一会，直到他说：“好了，放了你。”然后就松开了她。
笠珠心想，果然是君子呀，即使是对待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方寸还是拿捏得相当好，完全不会有不尊重的感觉，笠珠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简直是捡到了六界至宝，自家娘亲看人果然很准，眼界也远，早早就给她预订了这么好的未婚夫。
回了住处，反而不太睡得着了，笠珠坐在床上发呆，恰好魇兽觅食一圈回来了，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换了个山楂果吃，然后讨好似的吐了个梦珠给她。
笠珠乐了，“你是不是傻，我又吃不得这玩意。”无意间瞟了这梦珠一眼，却发现这梦的主人还是个熟人。
这梦的主角有两个，她都认识，正是旭凤和锦觅，却是不大好判断到底是谁的梦。
本来也没什么看头，也就是小情侣卿卿我我，锦觅还说若没有那个婚约自然是愿意跟旭凤在一起的，看到这，笠珠还惊讶这丫头凡间游了一圈居然还开悟了，整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笠珠也是刚听说花神即是被天后所害，锦觅和旭凤真在一起了其实不太妥，但看样子这一对儿小鸳鸯还都不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想，又瞟了一眼看那俩进展到哪一步了，却是看到了个不得了的画面，一股血瞬间冲上了脑门子。
她再三确认，这是个所见梦，并非某人凭空意淫，也就是说，她和她师父师娘一心呵护的小白菜，真的被拱了，瞧着还是连哄带骗被拱的。
笠珠满脑子就剩一件事，她得宰了那头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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