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被老爷子卖了

夜晚如期而至，黑暗下的厚土巷依旧显得阴冷潮湿没有人气，巷子里的老年人从来都没有串门的习惯。

        今天是云家来扎纸铺交接鬼脸纸人的日子，郑瑜父子二人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和云家长达三十年的纠缠，在今天总算有了结果，今日之后，郑家和云家再无瓜葛，恩仇两清。

        大门一直敞开的扎纸铺和巷子里其他的住户显得格格不入，但是毕竟是做生意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以来的习惯，扎纸铺的门灯一直都是亮着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和五天前一样，穿着背心短裤的云准破开夜色出现在扎纸铺的门口，身影被门灯拉的从狭长变得只剩下脚下的一块。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装扮，初春的天气依旧显得寒冷，但是好像云准一直没有换过装束。

        听到声音，郑瑜父子两便赶忙离开柜台来到门口迎接，云家势大，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多一个认识的人，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郑瑜父子两将云准带入铺内，随即郑瑜对郑乔看着大门使了个眼色，郑乔会意，便顺手将铺门关上，灭了门灯。

        云准坐在桌边，郑乔给其倒了杯茶，便站在一旁不在说话。

        老爷子此时已经上楼准备把装着纸人的箱子拿下来，现在偌大的一楼只剩下云准和郑乔二人，气氛一时间变得异常的尴尬。

        小伙子，你可知道你父亲和我做的是什么交易，云准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对郑乔说道。

        郑乔没有想到云准会突然对自己说话，只是下午的时候老爷子就说过，晚上云准来的时候要注意分寸，少说话，多做事。便一时间不知怎么应答，支支吾吾道：

        云前辈，家父只说两具纸人是为了还人情，具体怎么回事，小辈还不知道。

        云准看着一脸紧张的郑乔笑道，当年郑瑜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像你这样羞涩听话，我听家里的长辈说过，当年的安城郑瑜可是称霸一方的枭雄一般的角色，没想到生了个儿子这般的文雅，不过我两年龄相仿，大学毕业也没两年，你不用对我这样拘束，弄的我好像是你长辈似的。

        郑乔听着云准的话眼睛都要瞪了出来，什么大学毕业没几年你上的是成人大学你蒙谁啊，你这年纪看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学长级别的啊!

        云准看着郑乔的面部表情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去，这小子的表情太丰富了，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

        云准笑着对郑乔说道，你不要惊讶，可能我的形象在你看来和刚毕业的大学生出入有点大，我以前跟你一样，很嫩的，可惜这两年身上家族的生意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天天熬夜不说，事还贼多，怎么忙都忙不完，时间长了，人就有点老态，你看我是不是像三十多岁的人吧。

        郑乔憋着话，没敢接茬，何止像三十多岁的，你和别人说你有五十多岁的都有人信。

        两人说话的功夫，郑瑜已经拿着箱子从二楼下来，可能是为了纸人的完整性，箱子显得十分的长，足足有一米五长，七八十公分的宽度。

        郑瑜抱着箱子放在了云准面前的桌子上，对云准说道，你打开看看，验验货，出了这个铺门，我可就不认了。

        云准笑了笑，便道，郑家的信誉我还是清楚的，我们云家好几代之前就和你们有过交易，看不看也就那么一回事，话虽客气，但是云准还是随意的打开了箱子。

        纸人安静的平躺在箱子里面，纸人身上的颜色鲜艳，一点也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褪色，骨架也是用如今很难找到的天星竹制作而成，这种竹子被砍下来之后，时间越久越是坚硬，并且竹子的身上星星点点的斑痕，也会越发的明亮。

        纸人的鬼脸狰狞恐怖，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云准看到纸人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郑瑜道：

        这鬼脸得来不易吧，要不是我从中推你一把，你今天能不能按时交货还说不准呢。

        郑瑜闻言吃惊的盯着云准，双眼透露着难以置信，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准看了看郑瑜，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对着郑瑜微笑道：

        我作为云家留在安城方圆千里的观察者，平时处理着云家和现世大大小小的琐事，我接手以来虽然时间没有多久，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和上一位云家的现世观察者交接的时候，云家前辈就叮嘱过我和你交易一事。

        老家那边很重视，不仅和我交接的观察者提醒我，就连老家那边的大长辈也和我联系说交易一事理当慎重，不能出现纰漏，上次我过来听说纸人缺了点东西，又听你说阴元节，心下明了，便赶忙把东西给你送过来了。

        云准笑着说完，好像在和郑瑜说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郑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阴沉的脸色告诉郑乔，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郑瑜往后退了步，淡淡的看了看眼里的这个年轻人，能在二十多岁就能当上云家安插在安城周围的观察者，果然已经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年轻人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郑瑜对着云准说道：

        纸人今日便交付与你，最后的一道工序，纸人的额上落红，材料只有你们老家那边有，你把纸人带回去，你们老家那边的大长辈可以完成最后一道操作。

        云准听言，也不啰嗦，扛起箱子便站了起来，对着郑瑜说道：

        最后一道工序，家里的大长辈和我说过，就不麻烦你了，从今天开始，云郑两家的人情两清，也没有谁欠谁的了，日后再有交易，我再来这扎纸铺和你商议，说完，又看了眼边上的郑乔，继续说道，我和你家的小伙子聊的很愉快，说不定以后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往后这几日，我也得抽出时间，把纸人送回老家去，但是这路途遥远，我又和你儿子聊的这么开心，不如让他和我一起走一趟老家，沉闷的时候也有个说话的人不是。

        郑瑜听罢，好像心中早已经想到会如此，定了定心神说道：

        郑乔年纪不大，能借此机会和你一起出去看看，想必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几日什么时候出发，你告知我一声就行，我让郑乔收拾点行李，让他和你一起出发。

        云准听完哈哈大笑，然后把箱子从肩膀上挪了挪，拍了拍郑乔的后背说道：

        我和他聊的来，要是和你这样的老头子一路的话，那我不得憋坏了，你好好准备，三天之后，我开车到巷口来接你。

        言罢，也不待郑瑜父子多说，只是一个人扛着箱子往门外走去，熟练的打开铺门，望了望还爱亮着灯的对门婆婆家，一转身，便离开了郑乔二人的视野，往巷外走去了。

        云准走后，时间已经是深夜九点多，对面婆婆的门灯以前都是九点钟准时熄灯的，但是今日好像婆婆忘记了关灯的时间，在云准走后才熄灭了灯光。

        郑乔又上前去关上了铺门，父子二人在八仙桌上一人一边，大眼瞪小眼，郑乔首先打破沉默，对着郑瑜说道：

        老爷子，云准回老家就回老家，为什么要带上我

        不带上你还能带上我你要是现在还在读书，可能这次就是我跟着他去了，谁让你现在待业在家，你不能让我一把老骨头出门吧。郑瑜说道：

        老爷子，刚才云准和我说他只有二十多岁，但是为什么我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我们这样的年龄该有的相貌，看起来更像是三四十岁，郑乔疑问道。

        郑瑜摸了摸下巴，对郑乔说道，云家是中部修行的最大的一个家族，但是他们家族的修行的路子和常人有很大的区别，他们一般都是二十岁之后开始修炼，并不存在从孩子就开始修行这么一说，刚修炼的时候，修炼者的容貌气质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最直接的就是人变得很老态。

        但是随着修炼的深入，修为进一步的提高，慢慢他们会回到修炼前的状态，但是这并不是就是最后了，自身外貌也不会就此定型，因为我对此接触的也不是很多。

        但是就云准的状态来说，他应该已经为修行打好了基础，正式踏入了修行的世界，不管是身体还是各方面的素质，也已经和普通人拉开差距。就拿他的穿着来说，就现在这个天气，普通人谁会像他这样穿个背心短裤。这样出门不得别人叫做傻

        郑乔明了，果然修行的世界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可是老爷子，我和云准一起去他说的所谓的老家，那我有没有什么危险我能不能不去啊，郑乔说道。

        郑瑜摇了摇头,苦笑道，长达三十年的交易，不信任，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这次跟着云准回"老家"，说不定也是你踏入修行的一个机会，虽然你不是云家的人，不可能接触到云家的修行法门，但是一路走过去，可以接触到普通人难以碰到的事物。

        说完，郑瑜望着一楼的陈设，墙上挂着的林林总总的大小纸人和黄白阴元，各种黄纸扎成的对应的现世的物体。不禁感叹，都说修行者的世界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丰富，但是自己前半辈子总是活在打打杀杀，后半辈子又扎根在这厚土巷一亩三分地。没能出去见见世面，也算是人生的一大遗憾。

        郑乔，我现在就教你我们这一系修行的入门之法怎么样郑瑜眼睛看着一屋子的扎纸，对着郑乔道。

        郑乔听言，忙着收回自己神游的心思，看着老爷子一脸认真的表情，赶忙走到老爷子身前。说道：

        老爷子，你说的修行，是我们这一系的结印还是你之前说的扎纸术

        结印之法只是修行的一小部分，你对这方面算是颇有天赋，但是我们郑家扎纸术才是立足于安城的根本。安城虽小，但是近百年来出现的修行者也超过十指之数，郑家能在三十年前那场动乱中留下根本，靠的就是和结印相辅相成的扎纸术。

        郑瑜言罢，便从怀里拿出一张普通的黄纸，黄纸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郑瑜的手中却不断的变化，直至最后变成一只麻雀。

        郑瑜把黄纸折成的麻雀放在手中，缓慢的闭上了双眼，半响之后，手中的麻雀慢慢的脱离了郑瑜的手掌，绕着郑瑜的身体不断的扑闪着翅膀飞行，转了四五圈之后，只见郑瑜突然睁开双眼，抬起右手指向墙角的一只纸人，麻雀随即顺着手势冲向了墙角的纸人，麻雀的身体冲破纸人的身体，撞断纸人的骨架，最后扑通一声，撞在了墙上。

        此时墙角处的纸人的胸膛有一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空洞，上半身因为撞断了骨架也瘫倒在地上，墙上也有一小块凹痕。

        郑乔傻了眼的看着老爷子露着一手，着实吓得不轻，这和变魔术可不一样，黄纸折成的麻雀绕着身边飞行还能用道具来解释，但是墙边纸人的损伤和墙角墙面上的凹痕可是实实在在的。

        老爷子，这个厉害，我想学这个!郑乔当即说道。

        郑瑜一脸愉悦，不得不说，现在郑乔的马屁功夫着实到位，不漏痕迹，看来，以后还是得时不时的在小辈面前露两手啊。

        郑乔，这扎纸术千变万化，并不是一成不变墨守成规的，在现世，普通人解决矛盾的方法是看谁长的比较壮实，然后打输了进医院，答应了蹲局子。可是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就不一样了，修行者的世界里面没有所谓的执法者，所以就显得比较混乱。有时候可能为了争夺某个修炼资源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也说不一定。

        所以，修行之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自保之法，自保有个前提，那就是得打的过别人，即使打不过，也得保证自己能跑的了。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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