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当郁欣曈向马德·哈尔特那个方向走去的时候，面具下的湛如榆下意识皱了皱眉，嘴角怎么都很难再往上翘起来。
因为很久没有正常进食，郁欣曈身影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身上的衬衫衣摆无风自动，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湛如榆眼神一凛，旋即勾了勾嘴角，在脑海里描摹着郁欣曈的身影。
郁欣曈很容易变成惊弓之鸟，但也很容易放下防备，像是一个极容易受人摆布的娃娃。
如果郁欣曈遇到的不是她湛如榆，而是别的有心利用她的人，那么郁欣曈现在估计是死得挺惨的。
湛如榆又突然垂下眸来，缄默不语，消极情绪一直堆积在心里无法排解，最近这几天因为要出任务，没有口服奥氮平。
她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郁欣曈，就已经先垂下去了。
像她这样一个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因为自负而死，还是不要耽误郁欣曈了。
身后有异响，湛如榆闪身避过突如其来的一击，定睛一看，攻击她的是一个手持冷武器的人，大概率是个自然人。
手持着武器的人大喊：“我要出去！这个博弈场根本就是个地狱！”
又有几个白色仿生人火速将他的四肢钳制住，其中一个仿生人将手伸到他心口处，他哀嚎了一声，很快就垂下了头，失去了意识。
湛如榆漠然看着这个人被抬进黑暗里，转身想看看郁欣曈怎么样了，蓦然瞳孔地震。
郁欣曈人不见了！
人山人海之中，湛如榆面上维持着冷静，一路往前寻找熟悉的身影，奈何怎么都看不到郁欣曈。
郁欣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人间蒸发的？！
实力强如湛如榆，此刻也不得不担忧起郁欣曈来。
她打开一个仅她自己可见的弹窗，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想办法黑进这个博弈场的电子眼系统里，找到郁欣曈现在所在的位置。
对了，郁欣曈的手环已经被她安装了追踪系统的！
她又打开了另一个弹窗，搜寻郁欣曈现在的定位。
然而不如她愿，获取定位失败了。
红色感叹号出现在弹窗上的同时，又有一个新的弹窗覆盖住获取定位的弹窗。
一行字在弹窗上：“别想方设法黑进系统了，郁欣曈的手环也已经被我黑进去了。”
湛如榆攥紧了拳头。
要不是弹窗并非实体，湛如榆拳头都在砸在这个该死的弹窗上了。
但是很快，她面具下的嘴角咧了起来。
棋逢对手，怎么想都会是一件很令人振奋的事情，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只要实力和她相当，能够激起她好战因子，这趟软禁来得也算值得。
……
郁欣曈昏迷之中挣扎着醒过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仿生人，明明很想把口袋里用来自保的电匕拿出来，四肢却酸软。
曾经被斩断右腿的画面仿佛又要重现，她挣扎着用手肘撑起来，警惕地抬眸望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马德。
马德嗤笑了一声，口里吐出刺鼻的烟味之后，伸手示意要拉她起来，边说道：“小姐，您的画技实在是太精湛了，我决定邀请您为我画一幅惊世骇俗的画作来。”
郁欣曈没有把自己的手放在马德手上，自己缓缓爬了起来，冷笑道：“先生，您邀请我的方式着实是够新奇的。”
在她准备要心情忐忑地走到马德面前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前只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看来要葬身于此了。
事实上，她没有葬身，但是目前来看，想要不死估计也难了。
马德迈着自己的几双腿，往黑暗里走去。几双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很响，在整个空荡的房间里不断回响，更显得她处于的空间诡异。
黑暗无边无际，快要将她也一起吞没。
头顶上传来皮鞋的声音，她骇然，抬头一看，惊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马德竟然和蜘蛛一样在天花板上行走！
他沉沉笑了起来，将手里抱着的黑色袋子松开，郁欣曈一下就把袋子接住。
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很臭的味道，郁欣曈感觉这个袋子里的东西实在是太沉了，一下就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马德笑道：“小姐，请把它打开。”
郁欣曈发觉自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又不能被马德察觉到，只好故作淡定地把袋子放到地上，寻找拉链，再缓缓拉开拉链。
那股臭味越来越浓，郁欣曈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她的动作很慢，急性子固然是受不了的。
马德表情顿时变了，催促她：“小姐，请您动作快一点。”
全部拉链被她拉开，整个袋子塌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的真面目，吓得郁欣曈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往后趔趄好几步。
这里面的不是寻常的被害的尸体，而是一具巨人观！
看着蛆虫啃食着尸体的发肿发胀的皮肤和眼球，阵阵臭味散发出来，郁欣曈顿时反胃，有了要呕吐的欲望，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马德站在她身后，冷不丁地提醒她：“如果在三天之内，您不能够画出合我心意的画来，下一具包裹在黑色袋子里的巨人观就是您了噢。”
这可比说出“不画就杀了你”来得更有力量。
郁欣曈心情立马就平静不下来了。
沉默了片刻，马德主动把地上的巨人观给收进了袋子里，唤来了几个机器人抬走了它。
郁欣曈捏了捏拳头，突然问：“为什么您会突然选择我？”
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弹窗应声出现，围绕着她旋转，故障电流声此起彼伏，不少的弹窗不断扭曲着。。
她曾经画过的画几乎都出现在了围绕着她的弹窗上，有不少的画抽象且病态，完整的人体部位被她画出了破碎感，用色大胆且狂躁，昭示她在绘画的时候精神并不正常。
小时候，她学绘画是为了能够表达心中乌托邦的样子，而父母双亡、颠沛流离之时，绘画成了她发泄病态心理的宣泄口。
马德挑出了其中一幅画着被射杀的兔子的画，围着她行走着，点评道：“可以看得出来，小姐在画的时候，对这只小兔子是毫无怜惜之情，甚至希望它死得更惨呢。”
郁欣曈并不说话，继续捏着拳头。
最内心的想法被人点破，她心中并不好受，却因为马德压迫感太强，她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看着那幅画。
马德收起了这个弹窗，又把所有的弹窗如数关掉，对她说：“小姐，您现在没有选择，只能够动笔开始画。”
正对着郁欣曈的黑暗之中出现了时间倒计时，从她抬眼看过去那一刻，倒计时已经开始。
三天之内？
把她囚禁在这里？
郁欣曈快被气笑了，可谓是敢怒不敢言。
大型蜘蛛马德消失在黑暗里，比鬼魅离开得还快，空旷的密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留在最中央的暖光里。
全开的电子画板从地下升上来，一支触屏电子笔也从地下传上来，滚到她脚边。
她弯下腰捡起来，抬头看着倒计时，心想：难道我要在这里不眠不休不进食画三天么，当真是把我当成仿生人来看待了。
正当她腹诽之时，一个机械盒子被传送到她身边，她犹豫着打开了盒子，看着里面的注射用营养液，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复杂之余，她脊背发凉。
背后有人操控着这里的一切，而且背后的人不仅会监控着她的动作，很可能连她想什么都一并监控。
这样的人，岂不是比外面那个把她带进漩涡里的面具人还要恐怖得多？！
……
湛如榆如身体灵巧的猫般在人群里绕到临近黑暗的角落，看着机器人、自然人和仿生人搅成一团的乱状，冷笑了一声。
这么混沌的场面里面，她最不希望出现的人就是仿生人。
她回头看着即将把她吞并的黑暗，把卫衣上的帽子盖在自己头上，猛地扎进了纯净的黑里面。
这黑暗是不透光的，没有一点光能够照进来。
在这种地方里面，作什么恶都没人能够发现吧，湛如榆心想。
黑暗摸不到边，湛如榆凭借着面具上的热感透视功能，扫视了一下周围，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体温和自然人差不多的身影。
仿生人的体温要稍微低一点，大概在30c左右，而那个身影的体温是37c。
那个身影大概也察觉到了她，转身来，看着她。
湛如榆随着他的动作也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都没有对对方说话，但是湛如榆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黑进了郁欣曈手环的系统里的那个。
“0517，好久不见。”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藏匿在黑暗里的人。
湛如榆面具下的脸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这个音色很陌生，是个少年音，但是语气很熟悉，熟悉得让她不由得想起还在训练营死里求生的年年月月。
“你知道我是谁，”湛如榆顿了顿，旋即狂笑起来，“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和我旗鼓相当，你大概也是训练营里出来的，对吗？”
不是大概，凭借着这个熟悉的语气，湛如榆百分百可以确定这是曾经的同僚。
眼前的人突然发难，湛如榆后退闪避，堪堪躲过眼前人的一招横扫，又横向躲开竖劈，迅雷之势扼住了眼前人的手腕。
眼前人咬着牙，恶狠狠地说：“0517，凭什么你就可以被重用，而我只能够离开组织，沦落至此！你该死！”
湛如榆抬了抬眉，手肘猛击他，将他击倒在地上，懒得再和他废话，直戳了当地问：“郁欣曈究竟在哪里？”
他的侧脸被摁在冰冷的地上，却还是颇不安分动着，嘴里溢出哼笑，对她说：“0517，你果然是喜欢女人的是吧？这么在意一个精神失常的画家，看来你的爱好很特别嘛——呃！”
湛如榆又用力把他的脸往地上扣，如出一辙的狞笑出现在她的脸上：“我是不是喜欢郁欣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她死了，你也一定会惨死在我手上。”
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与其想想郁欣曈的处境，你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博弈城。郁欣曈能够活着出去，而你——极有可能死在这里呢，哼哼。”
“哦？”湛如榆语气里透着不相信，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
只要她想，手下这个曾经的同僚随时有可能会被她摁爆头，但是她目前不会这么做，因为她还要找到郁欣曈。
她感觉自己在耗费时间，把他撒开，而后继续往黑暗的前方走去，但是怎么都走不到头。
他愉悦地笑道：“放弃吧，0517，你不可能找得到她的。”
湛如榆没有回头，依旧往前走。
再往前走，她发现笼罩着自己的黑暗有毒性，身上的皮肤不住地开始发痒发烫。
这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再往前走，否则很可能死。
但她一定都不怕死，她没有像郁欣曈那样有被害妄想症，被杀和杀人对她来说不过是前路的挑战。
就算她稍有不慎死了，只要郁欣曈还活着，一切都好说。
所以啊，郁欣曈，你一定要活下去。
湛如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前走。
就在她忍耐着瘙痒快步往前闯的时候，先迈出去的左腿踢到了硬质的东西。
好像是一面墙。
她伸手往前摸，摸到的是冰冷的钢制墙面。
隐隐约约的，她还听到了类似于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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