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来得及
“你俩跟门神似的干嘛呢？进来。”魏同尘躺在床上朝他俩道。
小瞎子和小疤老实进了门。魏同尘从接手剧组到现在也才不到一星期，两人平时在剧组总带着让人看了不适的特效妆，加上他一直钻研拍摄并未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们的外形都挺不错。
俩小孩儿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一个比一个绷着脸，立在魏同尘床边不敢吱声。
魏同尘扫了病房一圈，问：“我手机呢？”
小疤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给他，魏同尘接过来一看，屏幕已然比之前更千疮百孔。他“啧”了一声，按开屏幕，居然还能正常使用。不过他一翻通话记录，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剧组统筹的号码。
“你们谁有统筹的联系方式？”他问。
小瞎子道：“剧组有个群，他应该在里面。”
“把他号给我。”
魏同尘还挂念着剧组仓库的事。绿毛那群人对他有意见显然不是一天两天，这次不过又一个由头。他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万一找机会偷偷砸了仓库，让本不富裕的剧组雪上加霜，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让统筹赶紧换个安全性更好的地方，租金由他来出。安排妥当后，他一抬眼，小瞎子和小疤还杵着没走。
“有什么要交代的？”魏同尘问。
他的本意是想让两人说明一下他晕倒后的事情，不过他们显然被更大的事震住了，当即闭眼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魏同尘才想起他们应该已经见过林栩，瞧着两人小题大做的模样，便道：“出息，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别到处说，他不想让人发现。”
两人连忙点头，宛如小鸡啄米。
顶流连谈恋爱都得藏着掖着，何况还是跟同性。这种事情，说出去他们还有命在吗？！
“对了，”魏同尘突然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突然问名字？魏导平时不是一直叫代号的吗？难道是要记住名字，好方便以后找到他们杀人灭口？？？
魏同尘还在盯着他们。
小疤硬着头皮：“李谈。”
小瞎子牙齿打颤：“毕毕毕星笑。”
魏同尘默默记下了，虽然他在这个剧组待不了几天，但还是打算努力对上号，省得以后说起来都不知道谁是谁。
两人如芒在背地站着，脚下也像长了刺。毕星笑偷偷戳了下李谈，给他递眼色，示意他赶紧找个话头溜走。
魏同尘的手机震动起来，看了眼号码，居然是品四。他按了接通：“四哥？”
“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叫林栩的明星？”品四的声音听着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在强压着什么。
魏同尘当然不认为他是来跟自己聊明星八卦的，紧张道：“他出什么事了？”
“不是他。”品四沉声道，“如果他还在这里，请你让他赶紧到斜安小区28号来，这里有他的粉丝要跳楼。”他还怕魏同尘不愿意帮忙，补上一句，“你以前欠我的都一笔勾销。”
“粉丝”、“跳楼”这两个关键词在魏同尘脑子里炸开。
品四并不是爱乱开玩笑的人，即便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丝毫不敢怠慢。若是换了别的，魏同尘绝不可能让林栩去趟浑水，但这件事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之前的林栩粉丝直播自杀事件。
因为没能阻止悲剧发生而感到自我怀疑，甚至精神压力巨大形成心结，倘若这就是林栩要退圈的关键诱因，那么如果能重来一次，在事情发生前阻止的话……
“我知道了，”他果断道，“你先稳住她，我们会尽快到。”
挂了电话后，魏同尘硬撑着身子坐起来，对房里两人道：“你们去把林栩找回来，要快。”
斜安小区28号楼的天台上，温妍妍正站在栏杆的缺口处。二十三层楼的高度，掉下去便是回天乏术。
品四立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不敢再前进一步。
“你以前不是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亲眼见一次偶像么？”品四用寻常聊天的语气道，“他一会儿就到，你先过来好吗？”
他已经吩咐人在楼下布置缓冲气垫，但见她的脚跟几乎就要悬空，仍是紧张得呼吸都困难。他庆幸现在是晚上，也无人喧哗，因此并没有群众围观，否则以温妍妍的脾性，多半会更加刺激到她。
他紧绷着神经，脑内疯狂搜寻她所有留恋的人或事，才在曾经的一片记忆中想起，有次他看到她的手机屏保是个男人，便问了一句是谁。温妍妍笑着举起手机给他看，说：“林栩啊，我的偶像。”那时她眼里仍有光彩。
他嫉妒心作祟，便上网查了许多关于林栩的资料，自然记住了他的长相，对那双桃花眼印象深刻。后来见魏同尘身边出现一个总包得严严实实的人，便猜到可能是公众人物，前几天偶然路过一个林栩的广告牌，忽然就把那双眼睛对上了。
“如果你说的是林栩，那我已经见过了。”温妍妍平静如一汪死水。
他曾经强迫温妍妍记下他的号码，那天她第一次主动打他的电话，他去接她时，旁边的人就是魏同尘和林栩。她确实早已见过。
品四又道：“那你的舞呢，也不再跳了吗？”
“不用你管。”温妍妍道。
“你这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甘心就这样放弃吗？”品四走近了一步。
“无限可能？”温妍妍有些嘲讽地看着他，“你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什么？我问你怎样才肯放过我，你说除非你死。”
品四一时无言。
“你们都在拖着我往下坠，你不过其中之一。”温妍妍轻轻扶着旁边的栏杆，“你知道吗？其实你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恶心。”她怨毒道，“你的身份，你的疤，你的暴力血腥，你做过的所有事情，带来的所有感受，都让我恶心至极！”
品四的脸色极为难看。
温妍妍还在继续：“如果这里是一条阴沟，那你就是这条阴沟里，土生土长的蛆！我不想身上长蛆，我想要干净地离开，这有错吗？”
品四道：“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再也不会缠着你。”
温妍妍摇摇头：“我奶奶拿走了我所有的钱，我无路可走了。”
“我可以给你钱。”他道。
“受之有愧。”
“那我帮你把钱要回来。”
“虽然我恶心你，”温妍妍突然道，“但其实，那个即使再讨厌你，却不得不依附于你的庇护的我自己，才是最恶心的。你就让我一个人吧。”
“不……”
温妍妍决绝道：“我的身体既然无法离开，就至少，让我的灵魂自由……”
品四直觉自己马上就要永远失去她，再顾不了任何。
他跪了下去——
“别走。”他道，“妍妍，别走。”
哪怕温妍妍再冷心冷情，看到这一幕也怔住了。她不愿看骄傲之人折腰，暴戾之人服软，眼里似有不忍：“你起来。”
品四仍旧跪在地上。
“温妍妍，”他直直望进她眼里，“你会好好活着。漂亮地，健康地活着，而不是烂在这里。”
魏同尘带着林栩来到顶层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方才林栩听到魏同尘讲这件事，还以为他为了让自己回娱乐圈，已经不择手段到请人演戏骗他，而现在却毫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天台上相隔数米的两人之间，弥漫的绝望骗不了人。
夜幕的月亮凄冷无情地照亮少女的轮廓，站在楼顶的边缘，纤细迎风，随时会坠落。
这一幕仿佛与他的梦境重叠！
林栩浑身僵冷，血液倒流，眼前的所有景色突然放慢，一帧帧卡顿。他狠狠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午夜梦回，他分明在脑中无数次的演练过，假如一切来得及，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下她。
他走上前去，摘掉口罩，看向少女。
“你好，听说你是我的粉丝？”他微笑道。
温妍妍完全愣了神。
魏同尘上半身裹得像个木乃伊，但万幸没伤到腿，他用没受伤的手拽起地上的品四，拉动肌肉疼得倒吸凉气。品四一步一回头，难以放心把温妍妍的生死交给别人。
粉丝对偶像的感情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情愫。
那不全然是爱情，其中包含了太多更复杂也更纯粹的东西，很轻也很沉，轻到可以完全不计回报，沉到可以无条件信任。
也许再要紧的事情，到了喜欢的人面前，都要往后稍稍。
温妍妍头一回被偶像这样注视着，她不自觉地堆起所有积极的情绪：“是，是的，我喜欢你四年了！”
林栩问：“这么久，难道从出道开始就是粉丝了吗？谢谢你。”
“是的，从王岚时期就开始喜欢了。”温妍妍被他带进了对话。
“那可是黑历史啊。”林栩扫了一眼楼下，“我们可以到旁边聊聊吗？我有点怕高。”
温妍妍便想起来，他确实曾经在一个采访里说过他恐高。
林栩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她身边，温和而鼓励地看着她。
他伸出一只手。
“来，我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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