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相见
秦怀虎半步都不敢离开她。
在他眼中，不管她是否生儿育女，不管她是否长大了四岁、不管她是有疤还是没疤，她都是那个会在阳光下微笑着、调皮地踢了秋千架的十八岁的孩子。
她是他的小乖，他是她的大叔。
秦怀虎不知该如何赎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蓦然想起上次她在这间房，在这扇窗口前，他对她求婚的画面，点滴浪漫感动还存在心尖上，他将她拥的更紧，声色带着沙哑、却尽量舒缓地在她耳边唱起——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真的不愿意，再让你哭泣。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爱你，我也不愿意，又让你伤心。
一千颗真心送给你，一万万句我爱你。
秦怀虎的声音不如四年前清亮悠扬了，他这次声色轻颤着，浓烈的悔意与自责镌刻在灵魂深处，成了枷锁，此生此世，再难磨灭！
赵知静一直很警惕，可是哭的累了，神经渐渐放松在他的歌声里。
感受到怀里的小人身子微软，秦怀虎不敢停，接着唱着。
好一会儿之后，空气里有均匀的呼吸声呼应起来，他才小心翼翼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凝视她布满泪痕的小脸。
小心翼翼嗅着她身上的药香，他不清楚她的伤口有没有处理完毕。
缓缓放开她，转身下去，从衣柜的镜子前取走了药膏，刚刚转身回来，就看见小人儿已经警惕地睁大了眸子，拥紧了被子将自己裹得像个蚕蛹！
秦怀虎不想给她压力，微微一笑：“怎么了？当自己是个小婴儿吗？还把自己打包成这样。”
赵知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一双小手却是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将他裹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穿穿好。
手臂套进去，扣子扣扣好。
这样，就算一会儿挣扎起来，有衣服挡着，他也看不清自己肚子上的疤痕了吧？
红着眼，许是哭太久，所以声音有些沙哑：“你今晚去别的房间，我今天想跟孩子们一起睡，或者我自己一个人睡。”
反正，不要他！
秦怀虎抓着药膏站在原地，勾唇一笑，道：“那可不行！把我赶出去，长辈们会担心的。只有我们腻在房间里，时间越来越久，他们才会觉得放心啊。”
赵知静耳根一红，却是心中苦涩无比。
她都这样了，她绝对不会让他碰自己的。
“小乖，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像我吗？”
他说完，她一愣。
他缓缓走到床边坐下，她紧张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着他没有要再贴近一点的趋势，她这才暂且安下心来。
那对外狠戾的眼神，此时早已经漾成了一池春水，如诗如画的面容倾城倾国地冲她笑了笑。
“还记得当初，我的腿没好的时候，我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一瘸一拐，那样不伦不类的走路姿态。所以我一直瞒着你，宁可朝朝暮暮坐在轮椅上，也不愿意让你看见我残破的样子。但是小乖，后来，我还是鼓起勇气在你面前站了起来，当着你的面，那样一瘸一拐地走路。”
赵知静垂下睫毛，想起跟秦怀虎走过的那一段，至今感慨良多。
秦怀虎又道：“我知道当时我是用了多少的勇气，让残缺的自己展示在你面前。所以如今，我能够理解你用了多少的担心，想要去隐匿你现在的伤。”
赵知静的唇瓣微颤，眼泪已然掉落。
她始终不语，他却不能够放弃：“对不起。将心比心，如果当时，在我那样走路的时候，看见你用那样震惊苍白的神色盯着我，我的自尊心一定会崩塌的！幸好，你没有那样，你反而心疼我，包容我。”
他亲了亲赵知静的额头，又道：“但是我做的不够好，我看你身上的伤疤，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迟钝了，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深深自责的袒露心声，他一遍遍地道歉。
好像遇到她之后的日子，他总是在道歉中走过。
要如何才能挽救自己种下的罪？
赵知静失踪的事情之后，他有一瞬间的恼火要一枪崩了张风勇，可是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他将张风勇驱逐出自己的世界，眼不见为净，却无法忽略这件事情背后自己也有错。
多少个漫漫长夜，小乖的脸就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他不知道她的生死，不知道孩子们的生死，就在这样看不见未来的期盼里，等待着一次次地可能地相遇。
“但是小乖，将心比心，你在见到那样的我的时候，都是满腹心疼，我在看见这样的你时候，又怎会嫌弃你？我真的不是嫌弃，是心痛！我好难过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我真的好愧疚，对不起。”
他不厌其烦地开解，洋洋洒洒，一直一直对她说话。
讲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赵知静的清瞳一扫他眉宇间的而疲惫，有些心疼。不想跟他僵持下去，但是她真的无法做到与他坦诚相见了！
“先睡吧。”她终于出声了，又道：“不过，你不可以碰我。”
秦怀虎手里还捏着药膏，无奈地看着她。
她眼神总是闪躲：“求你。”
秦怀虎转身，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后，又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
递过去，她接过，有些疏离礼貌地道：“谢谢。”
秦怀虎：“……”
想揍她屁股，更想把自己大卸八块！
就在他拉开被子准备睡下的时候，赵知静惊讶地发现他的颈脖处好像少了点什么。
每天就在脖子上戴着的东西，会不见？
“你、项链掉了？”
她的声音带着轻颤。
分开四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又这么优秀。
各种臆测盘旋在脑海中，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秦怀虎看着她的脸变成了透明色，好像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一般，吓得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闭上眼，他认输了。
“小乖，你不是想见宝宝吗，我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不可以再有任何秘密，不可以再有任何隔阂，你永远是我的小乖，我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大叔！”
秦怀虎话音刚落，赵知静整个人就激动了起来！
一万个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因为自己而想要退缩在龟壳里，可是为了孩子又不得不坚强起来，这就是母性的力量。
秦怀虎将她的衣服拿在床边，小声道：“你换吧，我不看。”
转过身，他高大的身影屹立在灯华之下，一言既出，掷地有声！
赵知静心急如焚！
她一把抓过床边的衣服，一件件往自己身上套着。
甚至来不及去洗手间照一下镜子，穿好鞋就赶紧对着他的背影道：“我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她的口吻带着迫不及待的情绪，而秦怀虎听得出来，也有些忐忑她的接受能力。
转过身，他对她微微笑着。
眸光里柔和宠溺的感觉非常鲜明，他就是希望她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会待她好，没有一样好，也不会最好，只有更好。
不顾她的心里怎么想，他大步上前拉过她的一只手，就这样牵着她走出了房间。
寂静的长廊上，两个孩子早已经分别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睡下了。
她就这样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地前行，一颗心砰砰跳着，日思夜盼的男子就在自己眼前，这般恍然如梦。
秦怀虎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下楼后，月牙湾值班的司机将车开过来，两辆小车里迅速上了跟随的战士，伴随着秦怀虎夫妇前往安全局。
一路上，夜色正浓，夫妇二人始终没有说话。
秦怀虎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亲昵的不像话。
到了地方，司机下车开门，他牵着她下去，一路沿着安全局的后门进了院子，抵达宝宝所在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张柏然过来开门。
当他透过秦怀虎的肩膀看见赵知静的时候，张柏然整个人都惊住了！
赶紧让开身，又怕赵知静会承受不住，心里庆幸着宝宝已经睡下了。
“太子、太子妃，小殿下睡得很香。”张柏然将他们迎进去，关上门，又道：“世友跟王少在隔壁房里休息，我跟水香今晚在沙发守着，天亮了再换回来。”
赵知静已经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了。
一双眼直直盯着床上的小孩，激动地大步走了过去。
这里一看就是病房，但是这里的整体环境一路过来，她看见更多的是守夜的军人，不像是医院。
瞧着孩子手背上输液后留下的小孔，还有孩子额头上带着的浅蓝色的纯棉的小帽子，她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秦怀虎：“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怀虎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本来怕你担心，不敢说。但是现在不得不说了。我不能让你误会我有外遇，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
他的口吻带着丝丝委屈，走过去之后，白皙的指尖在宝宝的脖子上轻轻一挑。
一抹耀眼的银色出现，蓝色的宝石项链也出现了。
赵知静噙着泪，轻轻抚着项链上的蓝宝石，疼惜的吻落在了宝宝的额头上。
张柏然道：“幸亏太子将项链留下了，小殿下睡觉的时候，一直抓着它。昨晚哄他入睡真的很不容易，但是今天却很容易。他抓着项链说，有项链在，就像是爸爸妈妈陪着自己，一睁眼就可以看见爸爸了，所以他要快点睡。”
秦怀虎轻抚着孩子的额发，眸光满是心疼。
孩子似乎是感觉到父母的存在，稚气的小脸忽而浅浅笑了起来。
“他为什么睡觉还戴着帽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知静抬眼看着秦怀虎，不用问，她一眼见到这个孩子，就知道他是自己的骨肉！
她一直将他养到一岁，一岁到三岁是会有变化，但是眉眼间还是有相似的地方，她还是可以认出来！
张柏然不敢说话，安静地守在一边，给秦怀虎夫妇倒了温热的茶水，放在茶几上。
水香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放在沙发上的被子，折叠好，安静地站在一边。
秦怀虎走到赵知静身边，用力摁住她的双肩，小心道：“他们在大宝的头皮植入了电子芯片，大宝头疼欲裂，受不了，他们就用吗啡给大宝吃，让他止痛。我们发现之后，给大宝做了手术，现在芯片取出了，但是要戒毒。因为大宝戒毒的过程太残酷，所以，不忍心让你知道。”
他说完，赵知静整个人都不好了。
水香已经不能忍了：“我一直想知道莫善关在哪里，我想要撕了她！可是军医不说，表哥也不说，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么狠毒的女人！”
张柏然蹙了下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极小声道：“你干嘛呢，你这样说，太子妃心里不是更难受？”
水香眼眶一红，她是目睹了中午宝宝发作时候的样子的，所以心疼。
转身伏在张柏然胸口，不再说话。
秦怀虎的双手一直紧紧握着赵知静的肩，看着她的眼泪连绵不绝地落下，他将她捏的更紧：“小乖，所以你不可以抗拒我。我们的宝宝们，都需要一个完整的家，需要有爸爸妈妈在，需要爸爸妈妈相爱。我们一定要相亲相爱，把这份温暖的感觉传递给我们的孩子们，让他们感觉到温暖，让他们更有力量熬过每一个艰难险阻。”
“呜呜~呜呜呜~”
赵知静整个崩溃了，为什么要这样子，宝宝还是个孩子啊！
她扑进秦怀虎的怀里低低地哭着，比之前自己被秦怀虎看了疤痕哭的还要严重！
没有一个母亲可以在见到自己的孩子遭罪的时候无动于衷的，尤其还是这样残忍的伤害！
她都不敢去想儿子的身体会有多疼啊！
“是我的错，呜呜~我没有能力保护他，让莫善把他从我身边抢走了，是我的错，呜呜~我应该拼了这条命去，也要把孩子留下来的！”
她虽然这样自责、这样说，但是秦怀虎不用想就知道，她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夏朝墨有心做这样的事情，随时都可以下手，她一个弱女子拿什么来抗争？
许久之后，赵知静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望着他：“我、我要见莫善，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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