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回来了
“再拿箭上来！”
一名趴在地上，拿着短弩的民兵，在到处爆炸的火光中，用力扯动身旁垂篮的绳子，抱着头大喊道。
“把他们赶下去！”
几名守护甲士，在小耶鲁巨大的阴影后，奋力挥动一把把超过五十公斤的重剑，将被挤到墙边的高登士兵们，一群，又一群地砸下城墙。
“守住！”
一位整个上半身，不知道是被他自己，还是别人的血染红，相当年轻的民兵，一边抹掉脸上的血污，一边挥舞着长枪大喊。
“东侧墙段也有敌人！”
四道巨大的亮红色光柱，在东侧远方的警戒哨上空剧烈地喷发着。
“第四，第七小队去支援！”
“撑住！”
一位从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差别，但实际上是王国四王子的守护甲士，压低身体，以重剑护住头脸，连撞带砍，放倒两名高登军人后，深吸一口气，冷静地下着命令。
“小耶鲁大人又被打下去了！”
在连续吃下三波中低接法术集中攻击后，某位相当高大，简直是法师们绝佳标靶的少年，又被几跟粗大的冰矛撞下了城墙。
“牧师先生的师兄来了，快退开！”
快要敌我不分。不管动作，表情，还是野兽般的外表，都远比狂战士还疯狂的奈斯特，大吼一声，手脚并用地在地面一撑，就像炮弹般，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扑入了据说从来不会后退，但现在却满脸惊恐地狂战士们当中。
“请大师们掩护一下，我们要反冲锋了！”
紧急退开几步的守护之城四王子，有些心惊胆跳地看了一阵狂战士们的惨状后，高举重剑，吸引了同伴们的注意后，回头喊道。
“等我一分钟…”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淡蓝亮点，缓缓地在几位老者的上空凝结着。
三位定居守护之城中十数年的魔导士，不久前，在与爱尔兰登王简短的交涉后，自愿上城守护…
在突然出现而强大的元素力量，与一大一小，两位怪异圣骑士的帮助下，情况似乎即将好转…
但，在这短短的墙段上，一只脚站稳的高登夜袭方…不愿意退后。
而守护之城一方…自然，更不愿意让对方在城墙上站稳脚步…
因此，双方都只能投入越来越强的力量。
在逐渐被鲜红液体浸染的城墙上…
一进一退的激烈攻防战，火热地持续着。
而依序的，各个城段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幸好，在异常坚固的城墙，几乎源源不绝的力量，和温和而持续的治疗力量，与分为二十四个小队，到处救援的守护甲士们努力下…
各个墙段，都勉强…守住了城头。
除了西侧城墙尽头的热战点外…
其他地方，都进入了一种相当规律的波次攻城与防守中。
一个个满眼紫光的高登士兵，嘴巴微微张开，一边呼喊着豪无意义的话语，一边依靠着简陋的工具，一步一步地爬上城墙…
城墙下，十数台撞车旁，一群群身上满是血污的士兵，大口喘着粗气，不顾城墙上砸下的各种异物，尸体…一下又一下，奋力地推动着撞锤。
城墙上…
一名爬上城墙的高登士兵，刚露出头，一把短槌就往他的头上砸下。
而在他被砸下城墙前，靠着紫光的加持，他既不闪也不避，反而冷静地用手上爬墙用的爪，狠狠插入短锤主人的肚子…
“碰！”毫无意外的，短垂扎扎实实地砸在他的头上。
高登士兵，脑袋一歪，失去力量的身体，缓缓离开了墙面…
而随着他被砸下城墙，那三只带有弯的爪子，自然，撕开了对方的肚子。
穿着布衣，只在几个重点部位盯上铁片的守护之城民兵，在腹部受到重创后，惨叫一声，捂着肚子，痛苦地向后倒去。
这位年轻的民兵颤抖着蜷缩在地上，大量的鲜血从他腹部创口喷溅而出，死亡与他的距离似乎不远…
换掉一个…
那位高登战士，在摔落城墙，砸倒几个战友的前一刻，他苍白而干涩地笑了起来。
牺牲…
这就是高登战士，能让北方各国无比恐惧的其中一点。
就算没有神术的加持，这种以死亡换取死亡的精神，还是如血液一般，一刻不停地在这群北地战士的体内流动着…
建国只有百年，却能够成为全大陆最强的军事国…甚至在百年内从王国跃上帝国的位子。
树敌无数，也灭敌无数的高登帝国。
在这极寒之地…
他们能依靠的…
不是华丽而美好的口号。
不是丰富而充足的物质。
不是严格而善良的教育。
而是一段畸形，扭曲，在军队中流传百年的精神。
牺牲与荣耀并存。
姑且不论他的正确性…但在许多战场上，士兵们的牺牲，的确给高登帝国带来了许多的荣耀…而同时，也带给了许多国家相当的恐惧。
但…在这位高登士兵带着荣耀的笑容，重重坠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又在同伴的践踏中含笑而逝，几秒后…
他没看到的是…
刚肚破肠流，喷出鲜血，惨叫着倒下的守护之城民兵，现在，正坐在墙边，一边大口啃着烤饼，一边按着已经止血的腹部，缓缓调整呼吸，异常迅速地回复着。
两分钟后，城墙上又冒出了一位健康的民兵…
而城墙下，在两分钟前，多了一位微笑的尸体。
激烈，而不对等的战争，持续到了黎明时分…
守护之城内，无数的医疗帐篷被搭起…
数百位平时除了研究，没什么用处的炼金术士，正带着一大罐一大罐的镇痛，麻醉药品，在帐篷中忙碌地穿梭着…
忙碌了几个小时，增加不少经验的炼金术士们，只要看个两眼，就能判断出他们需要安静地睡上几分钟…
几名重伤的战士被人搀扶进来，一位炼金术士上前看两眼后，简单地用炭笔在一位战士身旁做下两个记号，又急急忙忙地走向下一位战士。
马上，一位穿着干净白袍，自愿来帮忙的褐发少女，看了一眼记号后，两汤匙淡蓝色液体，就被灌入了这位战士的嘴里…
重伤的战士们，陷入了安详的睡眠。
睡醒后，健康的战士又提起武器，回去城墙上。
这时，一位抱着断臂的战士被人抬了进来…
一位当了三十年裁缝的大妈，抓着一根缝羊皮用的大号弯钩，挥了挥她有些酸麻的手。
“麻烦抬到这边，谢谢。”
十分钟后…
一位守护甲士，一边不敢置信地挥动自己的右手，一边兴奋地冲上城墙。
每个人，在这场怪异而痛苦，却除了西侧墙段都死伤不大，有如梦境的战争中，对于那位创造无数奇迹的见习牧师，抱持着越来越大的希望。
也许再守一天，那位见习牧师大人就会回来了…
一位将三面磨边加工过的盾牌，奋力抬上城墙的平民，咬着牙想道。
现在城市里，盾牌的数量非常非常的多，而武器反而有些不足…
在身为最大法师目标的小耶鲁大人，第十七次被轰下城墙，躺在地上休息时…一堆做了一个月盾牌的铁匠们，一窝蜂地扑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了一通后…
小耶鲁大人搔搔脑袋，拿起一面还满大的盾牌，一边加工，一边跟他们讲解一个概念…有关一种叫盾刃的武器。
不久后…
一面又一面，大量的盾牌被搬上了城墙…
虽然有些人觉得奇怪，明明是缺少武器，怎么搬盾牌？
但，他们也不会，也不可能去责怪那些辛苦的平民们。
一段时间后，也有些人顺手拿起几面盾牌，试着用大盾与短兵器配合着使用了起来…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
大步奔上城墙，似乎有些不同的小耶鲁，再次冲向敌阵。
在城墙上，双手各提着一面特大号盾牌的耶鲁，先用左手一人高的巨大圆盾替战友档下两颗火球后，再冲上两步，右手同样一人高半掌厚，不知道几百公斤重的鸢型盾斜斜一挥，爽快地劈开两名强大的狂战士…
在几名狂战士还没回过神的瞬间，以较重的鸢型盾在下，圆盾在上，双手架好的小耶鲁，一个简单的低身冲锋，就连撞带挥地铲出了一条大道。
十几个飞舞的身影，再次在城墙上出现。
对于这次的冲锋，许多在空中旋转的狂战士，事实上都只能看到一面占满他们视线，超过两人高的铁墙，越来越近。而他们似乎除了被撞飞外，还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
而那在两团爆炸的巨大火球中，像在使用两柄巨斧，却又拥有强大防御能力的豪迈身影，马上吸引了数万人的目光。
许多在高强度作战中，武器濒临破碎，或早已破碎的守护之城战士们，都毫不犹豫地向那堆小了几号的盾牌伸出手。
而也许是这种武器更适合守护的含意，许多重剑损毁的守护甲士，在试用一阵后，感觉都相当的好…
濒临崩溃的战线，终于坚持了下去…
至于进攻了几个小时，虽然发现到对方相当难缠，但一直都没有受到强大反击的高登这方…
三位主教，威廉公爵，与麦克萨尔将军这时终于放下了心。
看样子，那种毁灭性的力量与天使，真的只是假货…
或，一次性力量而已。
冷静地思考一阵后，麦克萨尔将军缓缓抬起头，突然发现，己方在那奇怪的盾牌战阵中，似乎有些败退的迹象…
他考虑一阵后，迅速地下了几道命令…
直到天全亮以前，不顾一切，全力加压。
已经等待许久的精锐狂战士预备队，将在天亮的同时，全部压上去，一鼓作气摧毁他们这条破碎的防线…
而存活下来的十一位高阶法师，则全部开始积蓄魔力，准备在命令下来时，随时可以大范围的清理战线。
老将军按了按他有些疲惫的双眼后，缓缓掏出一面军牌，递给他的一位副官，小声咐嘱几句…那位年轻的副官敬了个礼，转过身子，在一名中阶风系法师的帮助下，缓缓升空，朝中央战区飞去。
一切都会在约半个小时后决定。
几分钟后…中央战区的战士们，带着某种规律，大量调动了起来。
守护之城一方，明显感受到压力增加了不少。
疯狂的进攻，如果不想后退，就只能靠更疯狂的反攻防守…
而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除了西侧墙段外，较大量的死伤，开始在各个战点出现。
城墙下，静静看着己方部队强攻的麦克萨尔将军，仔细地观察起对方猛烈了许多的反击，许久后…仍然没有出现任何他恐惧的事情…
看样子，多余的担心，反而增加了不少死伤啊。
老迈的将军，缓缓叹出一口气，微微露出一丝疲态，又马上直起身子，眼神坚定地抬起头。
他计算一下时间后，缓缓举起了手…
旁边的旗官与号官，各自紧了紧手中的旗杆与号角，等待着突破的命令。
十一名积蓄着强大元素力量的高阶法师，与三千名握着长柄精钢战斧，精锐的纯血狂战士，也激动地望向老将军高举的手。
要做下决定性的一击了。
这一刻，严肃而笔廷的老将军，高举着他枯瘦虚弱的手臂，眼神平静地望向东方…
数万人，等待着他的命令，数十万人将因为他的胜利而死去。
对于这场有些意外，又远比想像中顺利的战争。
他，在轻松之余，突然感到有些空虚。
突然…
在灰蒙蒙，逐渐变亮的天空中，一点绿点飘进了他的视线。
那什么？
老将军皱起了眉头，这地方的变数已经够多了。
隐隐约约的…
“嗷───”一声悠长而充满威严的长吟，从天空传来…
数万被神术影响心智的高登战士，在啸声响起的瞬间，同时顿了一下。
超阶魔兽？
双方在后方休息的众人，听到长吟声后，心跳加速地同时抬头望去。
一个微微闪着光的绿点，在众人的视线中愈来越大…
外型也愈来越清楚…
“它有翅膀？”
“还有长尾？”
“背上那几个小点好像是人类？”
“那它还真大…”
在等待与治疗中的众人之间，低声的讨论不断出现。
被朝阳映照得一片金黄的麦克萨尔将军，高举的手迟迟不敢挥下…反而开始颤抖。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
一道蕴含着无穷愤怒的长啸声，从天空传来。
防线摇摇欲坠的城墙上…
手持着两面不断滴血的巨大盾牌，在撞飞一整排敌人后，耶鲁抬起头，吐出一口气，有些脱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放松道…
“小哥哥回来了…”
四周原本一脸戒备的守护甲士，与一般士兵们，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他们紧绷到极限的心理一松。
几秒后，他们像已经胜利了一般，一边拚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量，将对手撞开，一边握紧拳头，大声欢呼了起来。
“见习牧师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回来了！”
“他回来了！”
不知不觉的，某位见习牧师，似乎成为了战士们精神的象征。而一直没有露面的爱尔兰登王，似乎也在故意造成这种局面。
随着越来越大，越传越远的欢呼…
整个城墙上，都响起了彷彿庆祝般的欢呼声。
城墙上各处战点，对于对方突然欢呼起来，感到相当莫名其妙的高登士兵们。
看着对方一脸欢愉放松的表情，与低垂的武器…
虽然感到是个突破的好机会，但只要一看到对方的表情…
他们就感到…应该要再小心一点。
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中，没几个人前进，反而有不少人在缓缓退后着…
而守护之城这边…
已经有些陷入狂热的众人，一看对方退后，他们也不客气。一边欢呼，一边开始前进了起来。
这种势无忌惮的模样，让高登一方，更不敢贸然进攻。
这时候…
守护之城中，无声无息地，三十五道银色的光柱突然冒出…
嘹亮而悠扬的歌声，再次在战场上响起…
这是一首麦克萨尔将军，与守护甲士们都很熟悉的圣曲…
天使赞颂曲。
在歌声…
与数十万人或是恐惧，或是兴奋的注视中…
一个三四十米高的光翼巨人虚影，缓缓地在城市上空凝结。
悠扬的圣曲在众人心中回荡…
数十道光柱仍有力地闪耀着
它，双手缓慢，但稳定地向两旁张开…
无数银色的光点如雨点般降下。
它缓缓仰头，彷彿在吸气般，挺起了上身…
数千道银色的光柱从城市中升起。
它缓缓伸直翅膀，淡银色的气息，如早晨的微风，和缓地卷过了整片银光闪烁的战场…
这次，它伸展身体后…
没有消散。
在如雾气般降下的淡银色气息中，它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灿银，与悲哀的亮银色双眼…
一直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雷云，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在温暖中带着一丝淡淡不满的银光照耀下…
一位主教颤抖着趴下了…
数百位神官恐慌地祈祷着…
数万新兵再次跪伏在地上，不管新派下来的低阶军官怎么打骂，都不肯起来。
在不远的高空，某位见习牧师正一手闪耀着银光，按在嘴里认真吟唱咒文，但表情有些忐忑不安的瑞德背后，有些吃力地微笑着。
我回来了…
一面圆盘，正在剧烈地震动着。
在彷彿实体般，神圣到有些令人窒息的银色雾气中…
面如死灰的麦克萨尔将军，望向他身后还站着的两位主教。
“有谁想解释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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