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风好

芳树枕墙，南风正暖，恰是赏春好时节，杨苗被师姐秦常歌拖出房门，硬是要到千岛湖的船上游湖，还没到湖边，远远就看到一个紫衣的人在等着，冲她俩招了招手，正是修习万花离经易道心法的弟子华臻乡，杨苗了然，原来什么游湖都是托词，师姐只是约了华姐姐一起罢了。

        坐到船上，秦常歌便十分腻味地“花花”“花花”叫着，华姐姐也笑眯眯一声一声地应，杨苗无语凝噎，只好探出身子无聊地拨弄湖水，看着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春日湖水还有几分冰凉，湖鱼也没见着几条，着实无趣，杨苗便抽回手甩了甩，没得布巾擦手，她几番犹豫在裙子上蹭了几蹭手上的水，开始托腮看天。好容易转过一圈下了船，杨苗买了几条湖边鱼贩自称是千岛湖产的鱼准备带回去炖汤，来不及回门中，便在附近住了客栈，周边有许多小摊贩，杨苗看上了一个小贩卖的银杏油，便先行去买，琴花二人也在附近等她。

        商贩将那几罐银杏油取出正待包装交给杨苗，突然一道白影“嗖”得窜过，狠狠撞上杨苗的腰，小贩来不及扶，杨苗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也来不及稳住身子，便朝着那几罐银杏油倒去，罐子滴溜溜滚倒，砸在地上四溅碎开，油流了一地。

        杨苗有一点生气，这是最后几罐银杏油了，天知道这东西多难寻，凤先生还等着用来擦琴呢。

        那白影正是一只带着铃铛的猫儿，猫儿不懂人情，撞了杨苗也不离开，只是绕着她咪呀咪呀地叫，长毛沾了地上的油渍，又蹭到杨苗青绿的裙上，杨苗一边起身安抚商贩定会付账，一边正待把它拎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抢先将那猫抱了起来。

        杨苗抬头看向那人，打眼望去是张一看便知非中原人的介乎青少年之间的面孔，发色浅金，额上坠着月牙形的装饰，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奇异的泛着金色的眼睛，眉深鼻高，十分艳丽。

        那人捞起猫，操着流利地官话向她道歉，说是自己的猫莽撞，愿意赔偿云云。杨苗惊异于他的官话水平，又想着许是自己之前碰了鱼才引得猫儿来，本着不能让远道而来大唐的客人破费的奇怪心理，见猫儿也是着实玉雪可爱，并且其实自己也没有生什么大气，拒绝了他的好意，那异乡人便也很爽快，没有纠缠，只道自己汉名陆火火，是游历江南的明教弟子，有什么忙下次一定会帮。于是杨苗也报了名号宗门，二人便告别了。

        琴花二人终于等到她过来，见她两手空空，裙子还沾了什么污渍，忙问缘由，杨苗与她们一路解释，待到客栈，杨苗付了一些报酬借了客栈的一个灶台炖上汤，便回房休息了。小憩醒来，汤炖得正好，色白味美，鱼肉几乎化在里边，杨苗盛了带回房中分与琴花二人，还未坐下拿起汤勺，便听到有几分熟悉的喵喵声，往窗外一看，正是那白天的猫儿，在试图跳进房中。

        杨苗心道果是馋嘴的猫，捞了些鱼肉碎碎放到猫面前，想着这附近也就这一家客栈，多半白天遇见的明教弟子也住在这里，很快就会找到猫儿，也就不急着去寻主人。

        不多时，有人叩了房门，不是陆火火是谁。

        “啊，是你。劳驾，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到……”

        杨苗了然，转身抱猫出来递向陆火火：“给，你的猫，应是循着鱼味跑来的。”

        陆火火把猫接过，不知怎么，杨苗竟从那仅露出的小半张脸上，看出来几分尴尬和无措。

        “感恩明尊，多谢你了……这下我又欠了人情，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中间有一句可能是陆火火的家乡话，杨苗没有听清，好像什么“梅”“为此”的，不过不妨碍她再一次客气地婉拒，她是个怕与人产生关联的性子，况且也没什么大的损失。

        那明教弟子抱着猫随手撸了两把，看着她的眼睛道：“杨，你是个好人，明尊会保佑你的。”

        杨苗心里对明教信仰的明尊很是感兴趣，但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又对陆火火额上的月形坠饰和身上的星月火焰装饰多看了几眼：“嗯……不算什么事，不用放在心上。”

        陆火火告辞离开，杨苗还在想那些星星月亮代表的意思，呆愣在原地，秦常歌敲了她的头：“呆着做什么，快回来喝汤。”

        “那猫就是白天撞了你的那只？”华臻乡捧着汤碗一碗下肚才问道。

        “是呀，主人是个明教弟子，师姐你见多识广，他们明教信仰的光明圣火到底是什么呀？”

        “唔，日月即为明，明教崇拜光明，教徒认为光明总能战胜黑暗，并且都很有归属感，有些还相信二元论，将黑白善恶分得明晰……”秦常歌放下汤勺，“说起来，那个明教弟子不是刚刚就把你定义为好人了。”

        “哎呀呀，那岂不是很郑重的话了？我还敷衍过去了来着，好像不是很礼貌。”

        “反正也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

        第二日一早，三人准备返长歌门，琴花在结客房费用，杨苗负琴站在一边等着，听见铃声与猫叫由远及近传来，陆火火带着他的猫神出鬼没地又出现在大堂。

        “诶？你要走了吗？”陆火火走来，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嗯，准备回门派了——我可以摸摸它吗？”猫儿与杨苗见过几次，又吃过她喂的鱼，见了她就亲昵地在她的脚边来回的蹭，杨苗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登时是心痒不已。

        “当然可以。”

        于是杨苗蹲下身去挠猫儿的下巴，陆火火也蹲下来，他似是看着她撸猫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将手递到她面前张开，掌心上正是一只木雕的小猫，雕工拙朴，却也憨态可掬，眼睛用不知什么材料画上去，流光溢彩，十分生动，短短的脖子上还有一圈同样质感的日月星花纹。

        “我是来找你的，还好来得及。”

        “啊？”杨苗的呆劲儿又犯了。

        “这个，给你，是我……我家乡的小玩意儿，”陆火火挠了挠头，又向前递了递“算是替我的猫赔罪。”

        那小猫木雕确实精巧可爱，很得杨苗喜欢，况且之前已经几次拒绝了，杨苗便收下，琴花二人恰好结清准备离开，杨苗起身快步追上，只回头对陆火火挥挥手：“谢谢你，我很喜欢！再见啦！”

        陆火火也挥手：“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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