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

　　这个冬夜中,  节日的气氛蔓延不到的角落里。层层货架挡着，刺眼的白炽光下，少女愣了片刻,  动作僵硬的将双手交叉。
　　程岁宁无法形容此刻的悸动,  只是这一天的难过全都在此刻一笔勾销。

　　而她对面的周温宴,  眼睛认真的看着她,  唇角勾起的笑更清晰了点,  手还举着。
　　过了几秒,  他收了收外放的情绪,  淡声问：“许好了吗？”
　　程岁宁小幅度的点点头,  她今晚本就已经许过生日愿望了。
　　而且……已经实现了。

　　他放下手，将另一只手一直拿着的塑料叉子递给她。
　　程岁宁捏着叉子，慢腾腾的挖了一大片塞进嘴巴里,  缓了一会儿，才勉强吞下。
　　他低笑了声,  单手打开刚刚顺手拿的冰啤酒，递给她。
　　程岁宁眨了眨眼睛，拿过喝了一口又被呛到,  整张脸都红了,  咳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这样在他有些丢脸,  忍住去挠脖子的冲动,  对他说：“谢谢。”

　　他又笑了下,  站起来拿了盒温牛奶又回来放到她手边。
　　程岁宁手里抓住那罐啤酒,  “我可以喝。”
　　他已经坐下来,  抬眸看了她一眼,  倾身将她手里的啤酒拿过来,  又懒懒靠在椅子上。
　　“护食啊。”
　　“没。”
　　护什么食啊。
　　她就是觉得他把自己当另一个世界的人看,  想跟他近点。

　　他喝了口啤酒，忽然问：“那蛋糕真别人送的？”
　　程岁宁的目光从他喉结上又移到那罐啤酒上，握着叉子的手有点软。他今晚声音一直都比较哑，但被冰啤酒侵过的哑又有一些不同。
　　程岁宁脑子嗡嗡的，他一直盯着她，但眼神挺淡，没那么又目的性。就像这话口气挺淡的，但特别直接。
　　她指尖陷进肌肤里，“买的。”
　　“怎么送给江叙自己不吃？”他问得随意。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想吃。”
　　他目光顿了下，他刚刚买的蛋糕，已经被她吃了一大半。

　　程岁宁哪知道周温宴在想什么，她只是想跟他分享自己生日，想如果这样，也算是和他一起庆生。
　　但现在脑子清醒想起来，她的举动确实很奇怪。

　　好在周温宴没说话，只是笑。
　　他指腹摩擦着易拉罐的瓶身，上面有因为温差产生的水珠，蹭了他一手。
　　程岁宁看见了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接过擦了擦，一直攥在手心。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生日的？”
　　“不难。”
　　程岁宁哦了声，也是正常人有逻辑的话，应该都能做出合理推测。
　　他看着她脸色，眼神试探，“不喜欢过生日？”
　　她咬着勺子声音含糊。“以前不喜欢。”
　　后半句是但今天喜欢了，她没说出口。

　　他嗯了声，又灌了口啤酒。他手机震了几下，他低头看了几眼。
　　周温宴没回，点开微信运动，看见程岁宁今天的步数，又看了她一眼。

　　蛋糕还没吃完，程岁宁的心思都在对面的人身上。
　　周温宴今晚特别有耐心，一直在等着她，偶尔喝口啤酒。
　　程岁宁始终觉得这个人温柔，他只是看起来冷淡缺乏耐心，其实比谁都心软。

　　这晚最后，他送程岁宁回宿舍。
　　程岁宁和他说了句再见，往宿舍里走，突然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几步的周温宴忽然回头叫她，“程岁宁。”

　　程岁宁惊讶的看向他。
　　周温宴慢慢看着她，舌尖抵了抵左腮，喉结又滚了几下，才开口：“我没买生日礼物。”
　　“啊？”
　　程岁宁当然知道他没买生日礼物，她本来也没想要生日礼物，“不用送……”

　　尾音被强制消失。
　　因为周温宴忽然将他右手的尾戒摘了下来，在她的目光下，他将那个尾戒放在左手的掌心，然后才递给她。
　　程岁宁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跳都不是自己的了，连耳边呼啸汹涌的风都听不见。

　　“当生日礼物。”
　　她又啊了声，脸肯定红了，她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应，不知道他这个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我…”
　　他表情好像也有些不自然，塞到她手心说了句生日快乐就走了。
　　程岁宁愣在原地直到他背影都不见了，才上楼。

　　她攥紧掌心，直到被硌得发疼又松开。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她躲在被子里，看着这枚戒指。
　　觉得看起来有点像是女戒，她拿着在自己手指上一一试了下，发现中指最合适。
　　盯着看了会儿，又连忙拿下来。
　　她猜不透，给黎梨发消息。
　　程岁宁：【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黎梨：【什么样的给我看看。】
　　程岁宁拍了个照发了过去。
　　黎梨拿着照片研究了一番，过了会儿发了个官网截图过来。
　　黎梨：【真的是女戒，你看是C牌的叫初恋。】
　　黎梨：【哇，这个戒指也太贵了吧。】
　　程岁宁看着数字后一连串的0，心里更复杂起来。
　　黎梨：【贵真的有贵的道理，真挺好看的，就是有一种简单又特别的感觉。周温宴这人就是品味不一般哦，哪有男生用女戒做尾戒的。】
　　程岁宁：【是啊。】
　　黎梨：【你说会不会他送某个前女友的，没送出去就分手了，你之前不是说他出手很阔绰吗？】
　　程岁宁：【嗯，也是。】
　　她对着戒指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可能应该是最大。

　　**
　　周温宴回到宿舍，江叙还给他留了一块蛋糕。
　　江叙见他脱了外套，就坐在椅子上，手放在笔记本上，半天没打开。
　　江叙和陆恕对视一眼，江叙走到上前去，推了他下，不怀好意得问：“干嘛呢？跑出去见什么人啊，怎么这个表情，想女人啊？”
　　周温宴没搭话，拿过旁边那块蛋糕吃了口，甜得他嗓子口发腻，舌尖舔了舔后牙，又吃了一口。
　　他真想知道，程岁宁为什么拎着蛋糕出现在男生宿舍楼下，还把蛋糕给江叙了。也想知道今天一天她跑哪里去了，走了两万多步。更想知道，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惨得像没人要的小可怜。  
　　他想起高三时，她有几次也是这样失魂落魄的，早自习结束后才到，被老师说连几句就哭了出来。老师被吓到，又立刻软声安慰她这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那时他就想知道，她是因为什么。

　　陆恕眼睛尖，看见他手上一直带着尾戒没了，“你戒指呢？”
　　“送人了。”他声音也被蛋糕粘住，有点腻。
　　陆恕惊讶看了他一眼，“操，你之前不是说这戒指要将来用来求婚的吗？我当时还觉得你真他妈浪漫。”
　　江叙撇了下嘴，“浪漫什么，我看是抠门。”
　　周温宴伸腿踢了他一脚，江叙闪躲没避开，抱着脚喊疼，“你是不是人啊？”
　　他哼了声：“对你可以不是。”

　　陆恕将话题拉了回来，“送哪个了啊？”
　　周温宴看着蛋糕，忍了忍毕竟是小姑娘的生日蛋糕还是都吃完，将一次性盘子扔到垃圾桶里。
　　回头看到两个舍友八卦的神色，他轻笑了声，“初恋呗。”

　　江叙以为他出去是找程岁宁了，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大失所望，“你这么混，初恋别是小学就没了。”
　　陆恕到是有点兴趣，“你还有初恋啊，我还以为你只走肾不走心呢。”
　　他挑了下眉，笑骂道：“滚。”
　　陆恕不跟他生气，拿出烟盒递给他，周温宴慢腾腾抽出一支，咬在嘴里点上。
　　“说说呢，初恋什么样啊，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大晚上去送戒指。”
　　江叙跟陆恕也点了根，宿舍里被搞得乌烟瘴气。
　　他吸了口，手指弹了弹烟灰，慵懒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坏，“你不配的样呗。”
　　江叙靠了声，“你他妈好好说话，不带讽刺人的。”
　　周温宴笑得被烟呛着咳了两声，“实话实说。”
　　“那你突然送初恋戒指干嘛？”
　　他愣了愣，抽完这根烟才说：“本来就是给她的。”

　　这个答案让陆恕和江叙又大惊小叫起来。
　　江叙：“操，你真够可以的。”
　　陆恕：“真的，我要是女生我也迷你，渣归渣但他妈钓人一绝。”
　　周温宴又摸出根烟咬着，再后来不管江叙和陆恕怎么问，他漫不经心的勾着嘴角，不再谈。

　　话题不知道怎么又绕道程岁宁身上，江叙叹了口气，“我总感觉今天那蛋糕不对劲，不会今天是程岁宁生日吧？”
　　陆恕想了想，“不知道，但感觉像是。”
　　“卧槽，那我是不是应该送她个生日礼物，不然白吃人家蛋糕了。”
　　陆恕抿了下唇，“那这么说，我也要送，这一层男生都的送。”
　　江叙：“……”

　　已经躺在床上的周温宴突然开口，“都送，你监督下。”
　　江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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