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孟良嘻嘻一笑：“芊芊啊，当年杨大夫叱咤江湖，毒得大家都叫他鬼见愁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哈哈哈哈~”
“闭嘴！信不信老夫马上就给你露一手？”杨大夫眼睛微眯，掩盖住眸中精光。
“那你呢？”
“我……？”
杨大夫笑道：“曾经江湖上的‘千机百变’说的就是他。就这小子，当初把楼主困在奇门遁甲中三回。”
柳芊芊啊了一声，看两个人的眼神都不同了：“原来……就我最菜……”
“知道就好。”孟良朗声笑道。
杨大夫收敛起嬉笑模样，捻着胡须：“楼主想必是找好了退路的。他不是个冒失的人。”
“总算说了句人话……”床榻上传来悠悠一声，“那些个早上找来的鼓手都安排好了吗？”
孟良一拱手：“他们收拾得比较晚了。下山怕来不及。属下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房间。”
“月影楼原仆役呢？”
“就只有菜娘、雨燕和小圆还在。”
诗梦躺在床上，眼珠子一转：“哦？就她们三个了？”
“是。”
“你感觉如何？”杨大夫下意识地又开始替诗梦把脉。
诗梦哑然失笑：“你们瞧瞧他。别人都喜欢看我的手，只有这老家伙，一心只想抓我的脉。”
“别笑！”杨大夫满脸忧色，又叹了好大一口气，“楼主，你就露个底，此番布局到底有没有把握？你现在这样，是绝不能和人随便大动干戈的。”
诗梦似笑非笑，淡淡地溜了三人一眼：“有……吧。”
“如果想要有九成五的把握，那你们就不要乱猜了。我说什么，你们只管尽全力做就是。”
“是。”
诗梦手撑着床沿，缓缓坐起。柳芊芊急忙将软枕垫在他身后。
“菜娘一个人要照顾我们这么多人的饮食太辛苦了。小圆帮她打下手。送菜送饭什么的就分给雨燕。”孟良眨眨眼睛，“楼主，您看如何？”
“我们几个的饮食就雨燕送吧。”诗梦以手扶额，“早上那些人你都安排在哪里了？”
“哦。后厨那旁边就有几间通铺客房。”孟良又道，“只不过，其中一些人可能得住上几天。”
诗梦抬眸看着他，没说话。
孟良急忙解释：“此事早在几天前就开始了。芊芊提了那个建议后，我就找到了他们。那时候那些个东西陆陆续续就搬了上来。这是两家不同的丧喜团。听闻月影楼这件事，其中一家建议用他们的备用擂台。”
诗梦咳了两声：“下午拜师礼那个？”
“对。”
“别看他表面是木头的，里面可浇筑了实心的铁柱子，整体机关十分精妙。”孟良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只是价格有点贵。原本，我还不太敢自作主张。后来那家店主说，若是月影楼肯把这山庄的某一个屋子借给他们做个存储间，哦，时间不多，两三个月即可。他们要扩建原地址。那么今日租赁便当是免费送一次。”
诗梦点点头：“这安排也好。反正此地多数时候空着，没啥大用。”
杨大夫突然插了一句话：“幸亏备下了。不然，原本的台子毁了，下午就不好安排了”
“两家店主不想太过麻烦月影楼，所以，他们昨儿上来时都自带了干粮。”孟良接道。
诗梦温和一笑：“你怎么这么实诚！人家虽然带了干粮，到了饭点，我们多少也得给人家送去些稀粥薄饼什么的，免得传出去教人笑话我们小气不。这个就让小圆单独负责吧。”
“是。”
“芊芊，最近你便跟在我身旁吧。”诗梦手扶着额头轻轻揉按，斜靠床柱满脸疲倦，“别人我不大放心。雨燕送吃食过来时，你且在门口接应，就不要让她进来了。仆役之间最喜欢嚼舌根。”
“好。”柳芊芊重重点了下头。
诗梦扭头看着窗外一抹霞光妩媚地躺在天际，眼神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他不再开口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指一下下叩击着被面，似乎听到了什么妙曲，正在扣指和乐。
杨大夫和孟良相视片刻，齐齐拱了拱手：“楼主注意歇息。我等告退。”
诗梦未曾在意，只失神那般点了点头。
此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柳芊芊一人，面对着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诗梦。她感觉自己无聊得要炸了。那种孤独的感觉每每在这黄昏时刻都能将她吞没，带给她溺水般的痛苦。她很想同诗梦说说话。
柳芊芊顺着射进来的光线打量着诗梦。宽大的衣衫袍袖将诗梦衬得更清瘦单薄。夕阳那略带萧瑟的质感洒满他全身，勾勒出一派“凄凉无人问”的古画意味。可她又充满迟疑，不敢开口，生怕打断了诗梦的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倒是诗梦最先悠悠长吐出一口气。
“在那儿傻站了半天，你不累？”他拍拍床沿，“来。坐会儿。我有话说。”
“哦。”柳芊芊少见他这种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一时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边，始终只侧对着诗梦。
“你靠过来些。”诗梦轻声道。
“啊？”
诗梦无奈，又重复了一遍：“靠过来些。”
柳芊芊一脸茫然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再靠过来些。”
柳芊芊茫然之色更加明显，将信将疑着又靠过去了一点。
诗梦豁然将身子稍稍坐直了些：“芊芊，我最怕的是你这里出问题。所以，有些事情我和你讲明一二。届时你千万机灵点。”
柳芊芊继续茫然地啊了一声，连连点着头：“好，好的……”
诗梦低低道：“我前一阵子收到暗夜的消息，自那时候开始我便在做局了。眼下已经到了此局最关键的时刻，你听清楚……”
柳芊芊距离诗梦越来越近。
“咔嚓”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在这倾泻下来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柳芊芊一下坐直身子，大喝一声：“谁？”随即，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诗梦的呼喊：“芊芊回来！咳咳咳……”
柳芊芊环顾一圈，听到屋内剧烈的咳嗽，立马花容失色地回转过身子，冲向屋内，一声惊叫：“呀！好多血！”
诗梦声音沙哑：“嘘~轻些！此事别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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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房。
雨燕低头含胸，揣着两手，碎步急行在回廊里，时不时回下头，一副惴惴不安之态。
“雨燕，你去哪里了？”厨房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叫唤。
雨燕一惊，眼神更加慌乱。抬头却见是菜娘正皱眉看着自己，神色不悦，态度也有些冷淡。
“哦，我，我……刚去一趟茅厕，结果回来时发现原本擦手的那块帕子似乎丢了。回头去找了下。”
菜娘抱怨道：“都这个点了，该送饭去了。一块帕子罢了，回头再去库房领一块就是。”
“诶，好，好。”她唯唯诺诺应了声。
“对了，以后楼主和柳姑娘还有杨大夫、孟司主的饭菜就你送了。”菜娘的眼睛里有神往和嫉妒。
“诶？”
菜娘面无表情：“这里你没来过，不大熟悉。这三人住所连在一起，从大路走再拐个弯就到。你是新人，孟司主怕你夜间在这山庄里头迷了路。”
“哦。”雨燕垂下头，眸子里划过一丝窃喜。
菜娘折身回厨房。雨燕跟在后头：“左边灶台上炖着的那一小盅药膳就是楼主的。哦，还有旁边几个刚做好的热菜。你先把楼主的送过去。”
“好。”雨燕应了一声。
正当她收拾碗筷的时候，却听见菜娘幽幽叹了口气：“杨大夫前几日刚亲自掌勺，怎么才停了两日又……”
“杨大夫也在楼里做饭？”雨燕脑海中这个老头脾气暴躁的很，连楼主见了他都“发憷”，大家也都很敬重他，遂甚是惊奇。
菜娘恹恹地摇摇头：“那倒不是。杨大夫只负责楼主。他一般不下厨，要他洗手作羹汤……除非楼主他……”
她豁然住口：“你先去送饭，有些事儿我有机会慢慢和你说。”
雨燕眼珠微微一转，没说话，端着雕花木盘便去上菜了。行至诗梦院落附近，她四下看了看，忽地伸手揭开汤盅盖子，手指在边沿轻轻敲了敲，随后端起来微微晃了晃。接着，她又在饭菜上也做了些手脚。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志得意满的微笑，端着食盘的姿态更加恭敬。
“楼主，您的晚膳。”
没听到诗梦说话，却是柳芊芊一脸高傲地开了门，睨了她一眼，随后走过来接过她手中东西：“你下去吧。”
“……这。”
“我说下去。”柳芊芊冷淡道，“我来服侍师父。”
“是。”雨燕垂首行礼，嘴角暗暗浮起一抹冷笑。
她放缓了脚步走出去两米后，听到屋门关闭的声音。雨燕停了下来，悄悄折身回屋前，暗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悄悄地探头打量着纱窗剪影。
一个高挑而消瘦的身影在另一个身材姣好的身影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桌边桌下。莆一被热气熏到，他以手抵唇咳了好一阵子。
“师父，你……要不要叫杨大夫过来。”
“不必了。”诗梦哑着嗓子，气息虚浮，他搅动着那碗汤中，微微偏侧过脸，似乎想看看窗外……
“要不要开个窗透透气？”
诗梦摆摆手，扭转回脑袋，舀了一勺汤羹：“算了。芊芊，你也坐下吃吧。我没事儿，还没到要人喂饭的地步。”
“好。”
柳芊芊说着，给诗梦打了一碗饭，给自己又打了一碗。
雨燕看着纱窗上那个身影，怎么都不把饭食送到嘴里，不免有些紧张和焦急。盯着那窗户更是目不转睛。
诗梦缓缓将汤喝进嘴里……
柳芊芊刚扒了一勺子饭塞口中……
诗梦喝下第三口汤了……
雨燕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咳咳咳咳。”诗梦霍地一呛，猛烈地咳起来，整个人都躬身伏在了桌子上。
柳芊芊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替他拍背顺气：“血！师父，你，你又吐血了！落木萧萧居然如此厉害！”
“我没事。晚些悄悄去找杨大夫。别给其他人发现了。”诗梦微微抬了抬下颚，眼角斜瞥了一眼纱窗，眉目间隐隐有诡谲笑意，“快吃饭吧。杨大夫做的饭菜，凉了更难吃……”
雨燕看到此处，心中似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急忙赶回后厨，端来孟良和杨大夫的晚饭，面带笑容地给他们两个送过去。
菜娘偶然间瞥见她的表情，只当是见了诗梦，被他夸奖了所致，心下怅然更是明显，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
杨大夫看到雨燕的时候板着脸，很不悦地说了句：“怎么才送来？再晚老夫都该睡觉了！”
雨燕被唬了一跳，立马低眉顺眼道：“今日楼主传膳比较晚。我便忘了先将您和孟司主的先送来。”
“好了好了，去吧去吧。”杨大夫似乎真的饿了，端起饭碗夹了一筷菜便也不管旁人在不在就开始吃了。他多年的习惯导致直到此刻都是小小口米进嘴，随后就要拿帕子擦擦嘴巴。
雨燕心下腹诽，好洁癖的怪老头！
她将东西送直孟良院子的时候，孟良正在练拳。乍一见她，顿时眉开眼笑，朗声道：“小姑娘，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得自己去厨房找些吃的了。”
雨燕有些羞涩地偏转开头。忽地，手上一轻。再抬头时，只见孟良端着饭菜，哼着小曲喜滋滋地进了房间，门也没关，急急坐下就大快朵颐起来，还被呛到了好几次。
哼~雨燕的眼角划过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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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客栈。
东面一间厢房的窗户下坐着一个人——靛色劲装，镶了宝石的腰带，金丝护腕。眼睛上一道骇人的凶恶疤痕——正是木萧萧。
木萧萧展开刚得到的情报看了看，随即合上，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刹那粉尘飞扬。站在不远处的杀手头目脊背随之泛出屡屡冷汗。
“咳咳。”木萧萧阴沉着脸咳了两声，缓缓道，“他比我伤得重，眼下又饮了毒。不消几日，你们便可以行动了。”
“是。”
“此地那些个门派退得也差不多了……”
“月影楼精锐又都不在山上。”木萧萧的脸上浮现出残虐的笑容，“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明白。”
“这里已无我需要关照的事情。”
“对了。”他阴恻恻补充了一句，“教主已经吩咐，这是‘生死命令’。”
杀手头目咽了口口水，声音逼紧：“是。”
“可是……”
木萧萧沉下脸，轻蔑地瞥了眼他：“没有可是。一个被下了毒的重伤之人你也捉不到？可见这当初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骤雨剑……也不见得怎么样嘛！莫非这排名放了水？”
杀手的脸色憋得如同猪肝，却偏生不好发作。
“额~”他的颈脖转眼就被捏在木萧萧的手掌间，“拿下诗梦或者死。听明白了么？”
“是，是……”
木萧萧倏然松手：“滚吧。”
那人又恨又恼，却也极怕木萧萧，神色复杂地单膝跪地，左手按住右肩，低头道：“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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