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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二十七章娘子(1)


周澜婷本以为在荒郊野岭见到的奇怪东西已经够多了,结果来到百鬼夜集,才发现自己长这么大所遇所见不过是九牛一毛。

        百鬼夜集与人界的集市大体无异,甚至更为繁华热闹。集市广阔无边,各类勾栏瓦舍鳞次栉比、样态皆是奇形怪状,有的建筑方正庄严、富丽堂皇,而有的则是歪歪扭扭,仿佛下一刻就会倾塌了一样。

        摊位铺面贩卖的物品也是琳琅满目、光怪陆离,各种小食美酒的香味从周澜婷的鼻尖飘过,勾得她咽了好几次口水,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饿归饿,周澜婷却不敢轻易尝试那些吃食。她每每被香味引到一个摊位前,想要询问摊主这些小食如何售卖,抬起头后总是被摊主们的相貌所吓到——它们虽然长着人脸,却有着猴耳、猪鼻、鸟嘴之类的五官,更有甚者干脆没有眼睛,脸上被疤痕遍布,残留着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的血迹……总之是千丑百拙、恐怖骇人。

        周澜婷悄悄拉了一下君安的衣角,“君安,你看这里的摊主,怎么一个个长得都如此,如此……”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些牛鬼蛇神,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索性不再出声了。

        君安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阿染当初说百鬼夜集上什么都有,诚不欺他。

        周澜婷见君安没有回应,不再自讨没趣,想着还是赶紧填饱肚子要紧,很快就被集市上贩卖花糕和首饰的摊子吸引了去。

        摊主长得丑,东西倒是都很不错。周澜婷渐渐放下防备之心,东走西逛,买了不少奇怪玩意儿。

        君安满心想的都是阿染,暗自从周围传出的各种叫卖声、闲聊声中捕捉着与阿染有关的信息来听。

        终于在百鬼夜集逛了小半圈后,君安在一间小酒肆门口听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小酒倌儿正吆喝着“咱家美酒,魔王大人喝了都上头”的口号。君安听了,登时脚下一转走了过去,抬头看着招牌上赫然写着酒肆的名字:咱家酒肆。

        酒倌儿见有客光临,连忙迎上去:“客官客官,您进店尝尝咱家的美酒?”

        “魔王大人当真喝过你家的酒?”

        “当然啦!魔王大人每月都要来咱家酒肆两次,每次还都要打包带走好些呢!”酒倌儿比比划划地说着,怕君安不信,又补充道,“您瞧里边儿都快坐满了呢!”

        君安侧头一看,果然宾客满堂。

        看来阿染确实会到这里喝酒。君安心想,随后问:“她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约莫,好几个月了……”酒倌儿见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句句离不开魔王大人,便猜测又是一个倾心于魔王大人美色之徒。

        酒倌儿将君安拉到酒肆门口,小声道:“客官,小的多问一嘴,您是不是也喜欢魔王大人呀?”

        也喜欢?君安霎时戾气萦身,薄唇抿出一丝寒意:“什么叫‘也’?”

        酒倌儿被君安无意间释放出的魔气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知对方什么来头,壮着胆子拍了拍君安的肩膀,做出一副了然之相,安慰道:“小的明白,小的都懂!客官莫急莫气,这魔界上下谁不知道魔王大人倾世绝色、般般入画,痴心于魔王大人的魔者能从夙罗城排到九重天!他们知道魔王大人爱来咱家酒肆喝酒,就天天堵在这里,或者围在魔宫门口跪求魔王大人的青睐……”

        酒倌儿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君安的脸色更冷了,连带着周遭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酒倌儿裹了裹衣服,忙说:“不过那些家伙丑而不自知,毫无风骨可言,怎可与客官您相比呢?!不不,应该说是连您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君安眸色冰冷,直接问道:“你这里能住店吗?”

        “能能能!当然能!”酒倌儿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招呼君安往店里走,“后院还有几间客房,客官您里边儿请!”

        君安前脚踏进酒肆,周澜婷后脚就追了过来:“君安,咱们要住在这里吗?”

        “嗯。”君安淡淡应了一声,踏过门槛站在原地环视周围的食客。

        全都是些牛头马面之徒,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经过其中一桌时,君安听到有几个食客正对魔王大人高谈阔论,用词污秽不堪入耳。他心头一阵不快,暗自释放出异常狠戾的魔气,如藤蔓般缠绕在那些食客的身边慢慢制压,把他们折腾体内翻江倒海,险些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食客们不明所以,眼中尽是迷茫,捂着耳鼻想不通发生了何事,最后匆匆付了酒钱,逃也似的离开了酒肆。

        君安火气略消,可仍是绷着脸跟在酒倌儿身后往客房走去,一路无言。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君安也都是心事重重的,没说过几句话。

        周澜婷有些恼,几次搬出周虞白临行前的嘱托提醒君安,说道:“君安,我父亲可是亲自将我交给了你,要你好好照顾我的!你现在这样,见了我不说话也不理会,怎么算是照顾好了我?”

        君安回道:“周姑娘,令尊托在下照顾你,是想让在下将你安全地带到百鬼夜集、下榻酒肆、不愁吃住,而在下所做一切皆是如此,至于其他……周姑娘,你不是小孩子了,理应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只说了这一回,说完就又去魔宫门口继续守着了,比禁军值岗还要准时。

        任周澜婷再怎么争辩,君安都没有再理会。同样的话,他实在懒得同旁人讲第二遍。

        恰好这几日都是那位禁军头领当值,他见君安日日前来,一站就是一天,不说话也不离开,谁劝都没用,就这么固执地孤身等候魔王大人,不免一阵唏嘘。

        春寒时节,若非铠甲傍身,即便是身强力壮的禁军亦不敢长时间立于冷风之中岿然不动。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禁军头领被君安的深情所感动,不忍心让他继续等下去,虽不知魔王大人在何处,可禁军头领还是好心地差遣魔侍给连雾魔君送了个信儿。

        连雾当时正在和刑掖下棋,眼瞅着要输了。魔侍匆匆跑来跟说门口有魔者找他,他立刻用扇子把棋盘胡噜的乱七八糟,然后拂袖而去,走了两步又回眸一笑,贱兮兮道:“今日平局,来日再战。”

        刑掖:“……”

        连雾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再次见到君安,只是有些感慨,隔着面具都能看出来,君安因为阿染的不辞而别而消瘦甚多。

        即便如此,连雾仍没让君安进魔宫的大门,甚至装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问道:“哟,怎么是你?”

        君安眸光凛然:“阿染在哪儿?”

        连雾眉心轻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告诉君安:“阿染说,她不喜欢你了,让你不要再来纠缠于她。”

        “不可能。”

        “……”

        啧,不太好骗。连雾摊开折扇,又故意用撒谎的语气说:“嗯,那就是,阿染不在此处,去别的地方寻欢作乐了。”

        “……”

        君安心道:他说出这种屁话之前难道都不过过脑子的吗?

        双方僵持不下。

        连雾编了上百个谎言,君安皆冷眼相待,半个字都不信。他当着连雾的面释放出凤凰骨的力量,丝丝缕缕的凤凰之力化作金光往魔宫飞去,寻找其主。

        连雾看见凤凰之力后脸色微变:“别妄想了,你进不去魔宫,你的法术同样闯不进去!”

        魔宫四周隐隐浮现出一道结界,犹如一张巨网将诸多殿宇护在其中。

        连雾指着结界,说道:“此乃三位魔君共同设下的结界,你想凭一己之力将它破除?呵,绝无可能!”

        君安的确没想到会出现一个结界将凤凰之力阻挡在外,可他也并没有把这结界放在眼里,而是坚定地说道:“并非不可能。”

        “痴人说梦!”

        连雾话音刚落,就见君安引出来更为强大的凤凰之力试图冲破结界。

        一时间,魔界风云突变、电闪雷鸣,魔宫乍然惊现的漫天金光令夙罗城顿时亮如白昼,城内所有魔者皆放下手中之事,驻足观望这一异象,纷纷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之声,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明亮的天光了……

        连雾心道不妙,一声喝止:“够了!!”

        君安却丝毫没有停手之意。

        连雾想:不能任由他再胡闹下去!凤凰骨的事情绝不可以叫任何人知道!

        于是他收起折扇,准备飞身将君安的力量打散。奇怪的是,还没等连雾出手,那些金光就渐渐淡了下来。

        什么情况?他收手了?连雾疑惑地瞧向君安。

        君安亦是不解,犹疑之际,心口猛然传来刺痛感,紧接着他便察觉到凤凰之力竟不受控制地自行去撞结界,一下一下力道凶猛无比,伴随着穿云裂石的声响,大有将结界打破的气势!

        君安心中讶然,面上却是不露痕迹,借势说道:“连雾,你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不要再想着骗我!”他上前一步,凝眸紧盯连雾,一字一句道,“告诉我!阿染究竟在何处?!”

        连雾被君安散发出来的魔气搞得一阵胸闷,瞪着眼睛半天没说一个字,心里不停咒骂:这破骨头真是麻烦!几日不见,魔修竟已这般迫人!莫说是我,便是阿掖在此与我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连雾自知打不过君安,便准备好言相劝地先将其打发到无人之处,再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你先冷静,她——”

        忽然,连雾被一道金光晃到了双眼,话都没说完他就急忙展开折扇去挡金光,待光芒减弱后才慢慢望向金光出现的地方。

        居然是千思殿!连雾难以相信,莫非她醒了?!

        君安抓住连雾的双肩质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连雾痴痴地望着千思殿,根本没在意君安说了什么,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三个字:她、醒、了?!

        “连雾!你说话啊!”

        君安愠怒低吼,钳住连雾的双手越攥越紧。

        连雾这才回过神,心想自己这身子板可架不住君安用凤凰之力的揉搓,于是二话不说就用扇子扒开肩上的手,转身往魔宫内冲去,动作如灵蛇般敏捷迅速。

        君安掌心一滑,再一看,连雾已经身处魔宫大门里了。

        与此同时,刑掖的身影也出现在魔宫门口,差点跟连雾撞上。

        刑掖皱了一下眉,连雾便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是,她醒了。”

        刑掖眼中闪过一抹激动,准备同连雾一起去千思殿查明情况。

        君安突然喊道:“连雾!!”

        喊什么!傻子!连雾暗骂,一抬头正好对上刑掖的眼神,问他外面站的是谁。

        “呃,这……”连雾不知如何回答,索性猛地拽起刑掖就跑,头也不回,速度快的只剩下残影。

        魔宫外依稀传来君安的声音:“连雾!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需要我——”

        ……

        直到跑到千思殿外的石阶下,连雾才停下来喘了口气,嘴里嘟囔着:“累死我了!”

        刑掖倒是气不喘色不变,狐疑地打量着连雾。

        连雾被刑掖看得心虚,边往石阶上走边讪讪笑道:“刚才那个,他……他就是阿染的夫君。”

        刑掖步伐一顿,眼睛里登时冒出来一股火。

        连雾后背徒生灼烧之感,不得不转过身,连下两级石阶来到刑掖身边,对刑掖是又拉又拽、连哄带求:“好了好了,办正事要紧!哎呀,你没看见她都醒了嘛!快走吧!快走快走——”

        刑掖一动不动。片刻后,他突然猛地抽身避开连雾,长腿一迈越过了三级石阶疾行而去。

        连雾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重心不稳险些栽在地上。他站直了身体,深深叹气,发自肺腑地感叹道:“我可真里外不是人啊!”

        他是既怕君安在魔宫门口闹起来,导致阿染受伤的事情间接泄露出去,又怕刑掖得知君安就是害阿染失去凤凰骨的罪魁祸首之后,会不管不顾地在魔宫门口大打出手……这般用心良苦,到头来却是两头不讨好!

        哎!

        难啊!

        “阿掖,你等一等我嘛!”

        刑掖的脚底下却像是生了风似的,半刻不歇。

        连雾紧赶慢赶,总算在千思殿门前拉住了刑掖,好声好气道:“阿掖,我有一件事没想明白,你帮我想想呗!”他左右看了一眼,假装累得不行的样子半靠在刑掖的肩侧,压低声音问,“咱们之前把她藏在归山居,藏得好好的,怎么她一醒来就出现在千思殿呢?”

        刑掖同样没想明白这一点,他想了想,握住连雾的手在其掌心写下几个字。

        连雾盯着字沉吟道:“你是说,她把自己和千思殿绑起来了?”

        刑掖点头。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刑掖摇头。

        他们不由得齐齐看向千思殿,所思所想不谋而合:她究竟在千思殿里藏了什么秘密?

        连雾只思索了一小会儿就不再想了。他看得开、心态好,向来是想不通的事情就懒得再琢磨,这一点和阿染很像,于是说道:“罢了,找机会问问她就是了。”

        刑掖却不这么认为,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若她不想说,便旁人是想尽千百种办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倒不如他们先查、寻证以对,届时她便不得不承认了。

        踏进千思殿推开寝房的门,连雾听见阿染打了个哈欠,准确的说是半个,因为她只打了一半就发出“斯哈”的吃痛声,接着用不知从哪里学的魔界方言狠狠咒骂了一句。

        连雾小声同刑掖打趣:“想不到我们的魔王大人还知道疼呢!”

        刑掖黑巾覆面瞧不出什么表情。

        连雾撇撇嘴,大摇大摆地往内殿走去:“魔王大人,本魔君带阿掖魔君来看望你啦!魔王大人——”

        他本想趁机奚落奚落她,好好说一说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照顾她,自己和刑掖有多不容易,尤其是刑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合眼了。

        然而,当连雾看见床上那惨白着脸、努力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的魔王大人时,便默默地将准备好的奚落之言吞回了肚子里,又阔步上前将她一把扶住,皱着眉头叮嘱道:“你慢一点!伤还没好利落!”

        阿染虽是面色苍白,可她能够感觉到凤凰之力正在对伤体进行着自愈。她努力回忆昏迷前的事情,哑着嗓子问:“我怎么在魔界?我不是应该在……月柳镇……”

        当时应该是在月柳镇的古宅新房里同君安饮合卺酒,然后,君安就昏倒了,再然后……阿染对后面的事情没有半点印象,她瞟向连雾,大概猜出就是这家伙在大婚之夜将她带回了魔界!

        天杀的!那可是大婚之夜啊!

        连雾乜斜着眼:“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好心,不忍魔界之主身负重伤、流落在外,特意将我们的魔王大人带回了魔界,此举有何不妥呀?”

        阿染强忍怒意,深吸一口气,磨牙道:“那他呢?他在哪里?”

        “谁呀?”连雾装傻。

        阿染瞪着连雾,像是要将连雾活剐了似的。

        还真是夫妻同心,问的话都一模一样。连雾摇着扇子满不在乎道:“不知道,他在何处与本魔君何干?”

        阿染不再与连雾废话,径直翻身下床打算去寻君安。可她久卧病榻,体力尚未恢复,能撑住身子坐正已是不易,猛一翻身,脚才沾地就因体力不支而头晕目眩身体发飘,晃悠悠地朝前栽去。

        幸好刑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瞧你这副鬼样子,还想去哪里?!”连雾嘴上喋喋不休,手上却是帮着刑掖一起把阿染扶回了床上,让她半靠在软枕上。觉得一只软枕太矮,他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一只更大的枕头垫在了软枕下边。

        刑掖则是来到药柜旁,熟门熟路地从顶层的抽屉里拿出一支药香,施法点燃了它,然后放在了香炉上。

        阿染捏着鼻子,蹙眉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少废话!不喜欢也得闻着!手!”连雾不管阿染拒不拒绝,一把抓过她的手替她把脉,以一种嫌弃中略带关怀的口吻说道,“嗯,外伤好多了,就是睡了太久,身子还有些虚。”

        阿染小声:“你才虚……”

        连雾指尖微微用力。

        阿染疼出了冷汗。

        连雾眼神轻蔑:看吧,咱俩到底谁虚?

        阿染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儿,连雾眉头轻皱,奇怪道:“咦,你的内力……”

        刑掖不自觉地往前半步,紧紧盯住连雾。连雾回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思索半晌,终是淡淡道:“内力也在恢复当中,过几日便可痊愈。”他松开手,微笑着做出结论,“总之,快好了。”

        阿染揉着手腕说:“当然,我可是魔王大人,这点小伤能奈我何?”

        连雾摇摇头,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大言不惭”的表情,对阿染说道:“你应该好好感谢那个小女妖,她确实尽心尽力,将你照顾的很好。”

        阿染一愣,“哪个女妖?”

        连雾起身回到刑掖身侧,“你自己招揽的那个妖界的嘤嘤怪啊。”

        “她知道我受伤的事?”阿染露出些许忧色,颇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我不是叫你别把我受伤的事随意告诉别人的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加之连雾今日屡屡吃瘪,先是君安,后是刑掖,现在又听到了阿染的这句嘀咕,难免生气,再说话时语气也冲了起来:

        “怕人知道你就别受伤啊!那个盈盈,她是你身边唯一的女近侍,不让她给你换药难道要让方还,或是我们几个男子给你脱衣服上药吗?!”

        阿染没想到随口一句竟惹来连雾如此大的火气,瞧他气得,愣是把手里的折扇都扇出了撼天动地的态势。

        她不敢吱声了,任由连雾发作。

        “若不是你任性妄为自损凤凰骨,我们犯得上为你如此着急冒火的吗?!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方还夜以继日为你研制新药;盈盈不眠不休给你换药拭伤;阿掖寸步不离、不眠不休地守在暗室,就是怕你再出意外!我也一样!外有仙界小徒叫嚣捣乱,内有傲殷一派虎视眈眈!尤其是傲殷,他已经不下三次派讳前来,说是要向你汇报北边情况,实际上他就是试探!想趁人之危起兵造反!我不得不编造各种理由搪塞回绝……魔王大人啊,在你为了你所谓的心爱之人剜骨的时候,你可曾想到过这些后果?”

        阿染垂眸不语。

        良久,她沉声道:“没有。”

        不反驳,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没有顾及太多。但同时,阿染自心底便也不想顾虑那么多。

        旁的魔者可以肆意妄为、潇洒度日,可她不能,身为魔王,一生都要将魔界乃至六界众生摆在首位。这样的魔生辛苦而漫长,只是为爱冲动一次——仅此一次,在阿染看来,无可厚非。

        再有,她为魔界众生打造了一片安居乐业之地,魔界众生便也要允她自由片刻,方才公平。

        因此,阿染说道:“但是连雾,你别忘了,方还、刑掖、嘤嘤怪还有你,你们现在都是本魔王的臣子。你所言种种,难道不是身为臣子的分内之事吗?”

        她说着,又看了刑掖一眼。

        瞧见刑掖两只眼睛下面的乌青,阿染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连雾,你如此气愤,当真是心疼本魔王,还是另有其人啊?”

        连雾被噎得无言以对,憋了半天,脸快比衣服还红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你就算不考虑我们,也该考虑考虑那些低阶魔者吧?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他们怎么办?让夙罗城的无辜百姓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

        阿染双指摩挲着下巴,心想:军权肯定是要从傲殷的手中收回来然后交给刑掖,可刑掖一旦拥有军权,便不能当魔界之主了。若是本魔王涅盘失败,那么下一任魔王应该是谁?魔界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呢?

        阿染瞄向连雾,连雾正瞪着眼睛咆哮:“魔王大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

        “……”

        看来魔王之位还得再考虑考虑。阿染还未回应,门口突然传来阿虎的声音:

        “连雾说的对。”

        连雾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去,更是惊讶地脱口而出道:“哎哟喂虎大哥,你脸是怎么回事啊?”

        阿虎的嘴角挂着丝丝血迹,头发乱糟糟的蒙着厚厚一层土,右眼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紫色淤青,整个眼眶也肿了起来。

        难怪连雾如此惊讶,平日里他见阿虎憨憨傻傻的,便喊其小老虎,现在见其顶着这样一张脸,像是跟谁干了一架似的,连雾实在没有忍住,便戏称其为大哥了。

        只见阿虎抱着麻袋缓缓朝阿染走去,原本沉冷的眸子里映出她的身影后,便如同掷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异样的涟漪。

        “你终于醒了……”他蹲在阿染身前,将下巴放在她的膝头仰视于她,语气像撒娇又像委屈,慢慢地说,“你睡了好久……”

        “阿虎,我睡着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跑来叫醒我啊?”阿染笑道,“你脸上的伤,莫不是我梦游时候打的?”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阿虎非常害怕她睡觉。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阿染睡着了,阿虎便要偷偷跑去试探她的呼吸以求心安。

        有几次,阿染是真的因为太累了而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睡得格外香沉,结果阿虎没有听到呼吸声,便把熟睡的阿染给推醒了,以确保她是真的能够醒来。

        阿染问过好多遍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阿虎从来不回答,即便事后被阿染追着打,他也是屡教不改。

        时间一久阿染也就习惯了,懒得再管,随他闹去。只是每次睡觉前,她总会默默祈祷自己能有轻微的鼾声,这样阿虎就不会打扰她的清梦了。

        阿虎垂眸答道:“这次没有。”

        “那你这伤是怎么弄的?”阿染问。

        阿虎咬着嘴唇不说话。

        连雾用扇尖指着阿染,对阿虎说:“本来还指望你回来之后可以照顾她,结果你瞧你这样子,哎,罢了,我还是叫盈盈过来……”

        “不用,我可以照顾她。”阿虎轻描淡写道,“我就是在采药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坑,一不留神摔了一跤。”

        “这可不是摔一跤就能摔出来的。”打架受伤本来没什么,但他说谎,阿染就觉得不对劲了,严肃道,“阿虎,你尽管告诉我,到底是谁打了你?敢欺负到本魔王的头上,是嫌命太长了吗?”

        阿虎嘴角微动,似笑非笑:“阿染,你是要替我打回去吗?”

        “当然。”

        阿虎摇了摇头,笑容变得苦涩,轻轻嘟哝道:“你不会的……”

        “什么?”声音太小,阿染没听清。

        “没什么。”

        接下来不论阿染怎么问,他都一口咬定就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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