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章魔王娶亲（2）
“呃，明、明白。”阿染嘴上说着明白，其实心里还是认为阿虎非常不对劲，他的一言一行和过激反应绝不只是担心那么简单。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套一套他的话。阿染心想。
阿染分神思索如何套话之际，阿虎望向她，忽然苦笑着呢喃了一句：“罢了，你根本不明白。”
“啊？”
“没事，阿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阿虎心道：既然涅槃之劫注定是你逃不开的命数，那么你放心，我一定会护在你身边。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笑容里却隐含几分苦涩，“刚才我们说到那儿了？对，办婚事。你既无中意之人，为何又想要办婚事？”
阿染叹了叹，道：“唉，虽说本魔王娶过的新郎官数也数不清，可他们当中没有一人是吾心之所爱！这眼看就要渡劫了，本魔王一想到自己从未与真正爱的人相守，就深感悲哀呀！”
阿虎冷笑一声：“呵，真正爱的人？那恐怕不可能有。”
阿染马上追问：“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你对那人——”
“我对哪人？”
糟了，一时嘴快差点说漏了！阿虎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以作警示。
“阿虎，你有事情瞒我！”阿染急道。
“没有。”阿虎死不承认，“你不用再诈我的话，没有就是没有。”
阿染见他瞪着虎眼，丝毫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就明白再想问出些什么是不可能了，摆手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
“本来就没有……”
阿染不理睬他的狡辩，继续说道：“凤凰每五百年就要涅槃一次，每次涅槃都要背负着积累于世间的所有不快、恩怨和仇恨，投身于业火之中，以生命终结换取世间的祥和幸福。”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疑惑，“可是这么多年，六界之内从来没有什么仇怨啊恨意啊找上我，连一点不愉快都没有，所谓需要凤凰背负的那些东西，我半分都没有。”
阿虎言辞闪烁：“那不是很好。”
“是很好，但我总觉得怪怪的。所以，我在自己八百二十六岁生辰那日，偷偷跑去神界司命的藏书阁，在一本叫《万世卷》的书里解开了疑惑。”
万世卷……阿虎心里咯噔一下。
“那本《万世卷》很奇怪，好像被人撕毁过，零零散散就几张纸，真好意思说是一本神书……”
还好。阿虎松了口气，他早把该毁的东西都毁得干干净净了，不可能有遗漏。
“不过我还是从那几张纸上，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啊！什么东西？”
阿染被阿虎的叫声吓了一跳，心里对他又添几分狐疑，缓缓说道：“那纸上写，凤凰背负世间的罪恶越多，涅槃之时就会越痛苦，甚至会因扛不住业火焚烧而死于涅槃之劫。除非有人愿意替她背负这些罪恶，可这样一来，那人必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她认真地分析，“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替我挡住了那些罪恶，却没有告诉我？”
阿虎呼吸一滞，眼皮跳了几下。
“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这件事我自己来，毕竟这是我的宿命，我逃不开。”
阿虎心道：司命！老子早晚要把你最后几张废纸给烧了！
阿染不曾注意阿虎狠狠地攥起了拳，还在自顾自地说：“此后我主动集天下之大罪大恶，抢来的那些新郎官便是如此。他们不是有着极强怨念的仙妖，就是因被贬而心中充满仇恨的神官，亦或是在人间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的狂徒，死后连阎罗都不收，可以说是神界贬之、仙界弃之、妖界厌之、冥界驱之、人界惧之。若是魔界再不收他们，那么他们身上的怨气与煞气将祸乱苍生……”
阿染每说一句，阿虎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到最后，他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所以你根本不是因为喜欢而占有他们，也不是为了巩固你魔王大人的威名？！？”阿虎难以置信地打断了她的话，瞠目自失道，“每次大婚之夜，你都让我把他们拖到千思冢，你亲自将其封印，只是了不让他们为害苍生？你……你还要带着他们身上的罪恶去渡涅槃之劫？”
阿染避重就轻道：“我当然不喜欢他们，一个个丑的跟什么似的……”
“你疯了吗！？”
自他们相识，他从不舍得与她说一句重话，却在今日，在听到了她此番荒唐的言论之后，第一次对她这样大吼。
他怒火中烧，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拳头咯吱作响，不知是在气她还是在气自己，悔恨交加道：“如果你早告诉我你是这样想的，我根本不会帮你！根本不会纵容你的荒唐！你——”
“你看，我要是早跟你说，肯定就做不成这事了。”阿染的一双眼里尽是狡黠，不像凤凰倒像狡猾的狐狸，嬉皮笑脸地又把话说回了原点，“本魔王心系苍生，注定要往火坑里跳，出不出得来都两说。若真熬不住业火焚身，生前又从未被谁真心爱过，死后怕是连一个心甘情愿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你想想，可不可悲？亏不亏啊！”
她声情并茂，还作势要挤出几滴鳄鱼泪。
阿虎无言以对，气到头晕目眩，连忙扶住石墙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总不能说“有我啊我真心帮你收尸”吧？不被打死才怪！
阿虎心情复杂地哼唧了半晌，最终认命道：“得得得，我说不过你，我也拦不住你。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直接把他们抓来封印不就行了，为何非要跟他们成亲啊？”
“说到这个，嘿嘿……”阿染迅速抹掉假惺惺的眼泪，眨巴着眼睛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
“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做成的事，非要选择最解释不通的。”阿染道，“而且每次婚礼，我心里面一丁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倒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阿虎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小声嘟哝道：“看来你还是放不下那人，竟以这种法子来报复他……”
又是“那人”？阿染皱起了眉，阿虎说的究竟是谁？又为何说她放不下、要报复？
莫不是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阿染忧疑地继续说道：“凭此说‘魔王娶亲’便也罢了，可哪来的‘采阳补阴’呢？每一次大婚之夜我从千思冢里出来就跑城楼上独自买醉，哪里有什么——”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听她越说越不像话，阿虎急忙出声打断，提醒道，“你虽是魔王，可也是女子，以后少在外面说这种话。”
阿染撅嘴道：“我又没胡说，本来就没有过……”
“打住！”阿虎一想到她决意背负旁人罪孽去渡劫便觉得心火难平，冷哼一声，道，“你是魔界之主，干嘛总替那些神仙考虑苍生的事？呵，你倒是慈悲为怀，就是不知道那些自诩高尚的神官仙主们，领不领你这份情！别到时候又说你虚情假意、多管闲事！”
“不领情也好，管闲事也罢，我不在乎，我只是觉得自己应当去做这件事，便去做了。”阿染轻蔑一笑，转而问道，“阿虎，如今六界的形势你可看得清？”
“抛开妖魔二界不说，人界诸国自有凡人君主统治，而剩下的神、仙、冥三界均已乌烟瘴气了近几百年。”阿虎缓缓道，“冥界乱为，篡改阴寿阳寿、干预转世之事，扰乱世间秩序；仙界不为，仙门主泽隐一心成神，其门下之徒也多是些凡才浅识的世家子弟，遑论让他们去除邪惩恶了。至于神界，哼，怕是没有谁比神官们更知道‘明哲保身’四个字如何写了！”
阿染轻笑，心想阿虎这张嘴，平日里笨得很，一说到关键之处却比别人都要尖锐。
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我再问你，千思冢棺椁里躺着的那些，其罪孽与怨念若不消除、流窜于世，假如出了乱子，有谁会管呢？”
阿虎答不上来。
阿染平静地解释道：“六界虽各有其主，可说到底还是一体的。唇亡齿寒，我这样做亦是为了魔界。”
她转过身，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神情骄傲，双眸蕴含着柔情望向魔界大地，微笑道：“待本魔王凤凰涅槃之日，便是他们重入轮回之时。”
重入轮回。
这四个字犹如一记天雷，轰地一下砸在阿虎身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他再也听不到世间其他声音，脑海中只有那人说的话：
“若能护她世世长安，本君愿永世不入轮回。”
“阿虎，阿虎？”不知他在想什么如此出神，阿染在他面前晃了好几下手他都毫无反应，“你怎么回事？”
“没事。”
说是没事，他却像失了魂似的，反常得很。
阿染心头疑惑越来越深，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总而言之，我想在涅槃之前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男子，热烈而诚挚的爱一次，办一场真真正正的婚事，也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
阿虎声音闷闷的：“可有瞧上眼的？”
“还没，不过我最近看人界的话本，话本里提到人间有一处地方叫长安城，繁华堪比天宫，城中好看的郎君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打算去看一看。”
“长长长……安？！”
阿染对着人界的方向心驰神往，“再有两个月人间就过年了，我还从未在人间过过年。若是此行能找到如意郎君，且与他如话本里写的寻常夫妻那般一同在人间过年，啊，那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听阿染说要去长安城，阿虎急得差点拿缚仙索把她绑起来，跳着脚地骂骂咧咧道：“人界有什么好的？过个年还不如魔界的百鬼夜集热闹！好阿染，听话，咱不去行不行？我听说百鬼夜集的‘八方来客’又新到了不少好玩意儿，魔王大人，咱们去瞅瞅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不好！”阿染像看傻子一样地盯着阿虎，“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整个魔界都是本魔王的，想要什么东西用得着你买？再说了，‘八方来客’就是本魔王给方还建的，有什么好东西他都上赶着送到魔宫。阿虎，你这是与本魔王唱反调呀！”
“没有，我哪里敢……”阿虎哑口无言，见阿染疑心越来越重，便不好再与她作对，小声嗫嚅道，“只是你要去的长安城早就没了。”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那里？”
阿虎耷拉个脸没好气道：“没去过。”
“没去过你话那么多。”
阿染何其精明，阿虎的种种反常表现说明了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应该知道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而且肯定与长安城有关。
既然他不说，那就只好调虎离山了。阿染心想，她必须要亲自去长安城，看看阿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对了，前几日妖界派小厮过来送信，说妖皇几个月前喜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待明日处理完正事，你替我把这份礼给他送去。”
阿染说着，挥袖变出了一个盆栽，种的是魔界枳树，足有半人多高，树上结满了金色枳果。
她指着这些小果子，说道：“这是魔界老农种的枳果，馥郁清香、食之酸甜，有延年益寿、壮肾——身补气之功效，就说本魔王恭贺他老来得子，祝他养好身体，继续努力，子孙满堂！”
“……”
“怎么，不妥吗？”
“妥！”阿虎咬牙切齿道，“妖皇他‘老人家’一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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