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相
晚上。
温室花房里点着闪亮的灯光。
黎破晓坐在桌子前，摆弄着那两个可爱的木雕小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江俊夕，她用手指按住那个江俊夕的木雕小人，偷眼看了看一旁正在雕刻的江俊夕，唇角浮现出一抹调皮的笑意。
“来，敬礼，真乖。”
黎破晓按着男孩木雕的头，让它朝着女孩木雕低头敬礼。
江俊夕抬眸看了一眼黎破晓的举动，故意不理会她，于是黎破晓更加得意，拿起男孩木雕不停地给女孩子敬礼，嘴里还滔滔不绝。
“敬礼，敬礼，敬礼，敬礼，敬礼……好，俊夕真乖，继续给破晓敬礼哦……”
她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她的手一空，江俊夕已经从她的手里拿过了自己的木雕，破晓马上可怜兮兮地跟一只小巴狗一样看着他，忍无可忍的江俊夕拿过那个女孩木雕，学着黎破晓的样子，很是潦草地让那个女孩木雕在男孩木雕面前弯下头。
“哈。”
黎破晓一拍手，配合着他的动作欢欣笑语，“拜天地。”
江俊夕先是一惊，面颊却立刻红了起来，他甩掉手里的木雕，瞪着黎破晓，“黎破晓，你脸皮真厚。”
黎破晓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吐吐舌头，“我就这样，哼。”
花房里。
江爷爷在忙碌地打理着那些盆栽，时不时地会朝花房一侧看一眼，在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江俊夕争不过黎破晓，无语地端起一旁的药碗喝着已经煎好的中药。
黎破晓嗅到了中药汁苦涩的味道，看着江俊夕一饮而尽，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不忍睹的样子，她怕极了药的苦涩。
江俊夕刚刚把喝光了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就有一只洁白的小手捏着一颗已经剥好的水果糖放在了他的面前。
“快点吃糖。”黎破晓说道。
一粒水果糖晶晶莹莹地出现了江俊夕的面前，江俊夕无奈地一笑，将水果糖拿过来吃到嘴里，这些天来，每一次他喝完药，她都会准备一颗水果糖给他吃。
并且每天的口味都是不一样的，今天是芒果口味的水果糖。
“吃了糖嘴巴就不苦了，你喝的那些药光是闻着就让人很受不了了，感激我吧，我对你会不会太好了呢。”
“以后不要再给我糖。”
江俊夕将药碗推到了一旁，看着笑嘻嘻的黎破晓，“我又不怕药苦，别总是给我糖吃，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黎破晓假小子一般地撇嘴，看到江俊夕皱起眉头，马上伸手指向了一旁的江爷爷，大声地说道：“在江爷爷的面前，我们两个都是小孩子，怎么？你想比江爷爷还要大吗？江俊夕，你想造反啊！”
“我说在你面前我不是小孩子！”
“谁规定只有小孩子才可以吃糖，江俊夕你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傻瓜。”
黎破晓的伶牙俐齿让他的牙根直痒痒，他瞪着她，“黎破晓你就知道强词夺理，又野蛮又不讲道理。”
“江俊夕你敢这么说我，你想挨打是不是？”
“又开始拌嘴了？”
江爷爷端来刚刚煮好的红豆沙，就看到两个人又开始了拌嘴，这样的拌嘴他这些天已经听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让他忍俊不禁。
“你们两个还真是乐此不疲啊！”
“我不跟你说了。”
黎破晓听到了江爷爷的笑声，她顽皮地朝着江俊夕吐吐舌头，转头去帮江爷爷盛红豆沙，三碗红豆沙盛出来放在桌子上，冒着暖暖的热气。
“一定很好吃。”黎破晓端起红豆沙就要吃，江俊夕却忽然出声制止她，“你不要在这里吃东西，回家吃去。”
黎破晓怔了一下。
她抬头看到江俊夕有些为难的神色，江爷爷看着俊夕，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黎破晓顿时明白了江俊夕的心思。
“江俊夕果然是傻瓜！”
她轻笑着说话，江俊夕抬起头来看她。
黎破晓用勺子舀起一勺红豆沙喝下去，顺势白了他一眼，“一起吃饭是不会被感染艾滋病的，就算我跟你吃的是同一碗我都不会被感染，你是傻瓜啊，都不会去看书的。”
江爷爷看着黎破晓的样子，再看看俊夕原本苍白的面孔上居然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红润，他默默地转过身去，偷偷地伸出衣袖擦干眼角的泪珠。
“黎破晓……”
江俊夕安静地看着她闪亮的眼眸，她的嘴角粘着红豆沙，他微微地笑起来，“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以前你不是还……”
“傻瓜。”
“……”江俊夕默默地看着她。
“有一句话叫做，因为无知，所以恐惧，可是还有一句话是——”
黎破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围都是红豆沙暖暖的香气，她对着他笑，双眼亮晶晶的恍若灿烂的星辰。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
晓语：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一门心思的想要帮助俊夕，因为在我的眼里，俊夕只是生病了，就像是我们一起走在人生的路上，俊夕摔倒了，而我只需要扶起他，然后我们再一起走下去，就是这样的简单，而这样的感觉，这样一种温暖的爱，就像是一本书里所说过的一句话——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阳光下的阴影
夕言：
很多时候，我们可以因为陌生人的痛苦和悲伤而难过，也会流泪，可是，如果有一天，当我们身边的人真真切切地遭遇到痛苦的事情时，当别人的痛苦有可能伤害到我们自己时，面对那个我们不敢窥视的可怕世界，我们却忘了那份善良与同情，原来也可以变得这样残忍和冷漠……
——————
早操时间。
整个常青学园的学生都集中在操场上，在升旗仪式结束之后，将由播音组的组长简雨涵在校播音室内为大家发表升旗感言，在感谢结束之后，就是校长的训话和对上一周的工作总结。
站在队伍里昏昏欲睡的黎破晓被乐晴用力地推了推，“破晓，你看啦，你哥哥去播音室了，肯定是去找简雨涵了，他还对简雨涵不死心呢。”
黎破晓瞥了一眼走进播音室的黎风，“他就在这一点上百折不挠呢。”
“人家叫情有独钟，你还不是一样，你那个jjx还没有和我解释过呢，”乐晴瞅了瞅江俊夕的方向，“江俊夕虽然人孤僻了一些，但还是长得很帅的，你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快点告诉我。”
“什么交往？！”黎破晓堵回乐晴的嘴，“我和俊夕哥的关系可是雪白雪白的，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胡思乱想。”
她这样说着，却还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地朝着江俊夕的方向看了一眼。
江俊夕静静地站在队伍中。
淡淡的晨光洒在了他帅气的侧脸上，他的面色虽然有着些许的苍白，但却依然有着独特的俊夕和宁静味道。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江俊夕忽然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黎破晓，他注意到了黎破晓的视线，稍微怔住。
黎破晓微微一笑。
江俊夕的目光竟然有些闪烁，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然后装做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一定是还记得昨天晚上“拜天地”的事情。
黎破晓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偷偷地笑，而这个时候，乐晴已经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早操结束了啊，傻瓜，回班级了。”
黎破晓回过神来，发现操场上的同学都已经四散走向了自己的班级，而乐晴也已经拉着她准备上楼，但还没有走出几步，忽然操场上的喇叭里传来了一个很是坚定响亮地声音。
“简雨涵，我喜欢你有错吗？！”
这一句大胆热情的表白顿时传遍了整个操场，整个操场的人都看向了播音室的方向，黎破晓一听就知道那是哥哥黎风的声音。
乐晴张大了惊讶的嘴巴，“破晓，你哥哥好厉害啊！难道他不知道播音室的话筒是打开的吗？”
整个操场的人都在听他对简雨涵的告白，貌似那播音室里的两个人都不知道话筒还没有关闭，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整个学校的人听见。
“黎风，你神经病！”
“那个江俊夕有什么好？！冷冰冰的一幅死人相，他还害你差点骨折！”
“这不用你管！”
“我本来不想管的，但我还是不得不来提醒你一句，你最好离江俊夕远远的，除非你想死，我告诉你，江俊夕他有艾滋病！”
最末的一句话在传音喇叭里炸出来！
整个操场刹那间死一般的沉寂，每一个人都定定地站在操场上！
黎破晓的面孔顿时雪白一片，她惊慌地转向站在不远处的江俊夕，江俊夕的身体如石头般僵硬着，可以清楚地看到最后一抹血色从他的面孔上逝去——
传音喇叭里，黎风的声音还如炸弹一般传出来。
“我告诉你，她妈妈就是艾滋病患者，她妈妈把病传染给了她弟弟，他弟弟临死的时候又把病传染给了他，艾滋病有多可怕，你应该很清楚，你还准备去喜欢他？！”
江俊夕沉默地站在操场上。
整个操场上就像是可怕的刑场，江俊夕身边的人全都如避瘟疫一般地从江俊夕身边远远的退开，同时用一种惊恐眼神凝看着江俊夕。
就像是看着一个得了瘟疫的死刑犯！
黎破晓望着江俊夕，她忽然转头，一言不发地朝着播音室的方向奔跑！
但是——
砰！
一楼播音室的门忽然被猛地推开，简雨涵面色苍白地冲出了播音室，她一眼就看到了站满整个操场的同学，还有独自一人站在操场中央的江俊夕。
气氛可怕的令人屏息。
简雨涵顿时呆在那里，而一路紧随的黎风也已经听到了操场上喇叭传出来的嘶嘶声，他们两个此刻才意识到，他们的话已经被全校园的人都听到了。
简雨涵面色苍白地站住。
一根筋的黎风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路戳穿到底，他指向了江俊夕，一脸愤然地火气，“江俊夕，你说你是不是艾滋病？！有本事你就把真相说出来——！”
他的手指向了被孤立开的江俊夕。
江俊夕站在操场的中央，他默然地抬眸看了看黎风，双眸安静如无声的黑夜，苍白的面孔上没有半丝表情。
“你还想否认？！”
黎风顿时恼怒，“我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我都已经听到了，你的弟弟江俊义就是得了艾滋病死的，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成为众矢之的的江俊夕孤零零地站在了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只有一条长长的影子与他相伴，他仍然定定地站立着，仿佛全身笔直僵硬得无法动弹。
艾滋病！
操场上可怕的静寂，静得仿佛可以听到每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心跳的声音……
“你这个混蛋！”
啪——
就在黎风在大声地怒斥江俊夕的时候，一记狠狠的巴掌在他的脸上狠狠地甩过，黎风怔然地睁大眼睛才看到妹妹黎破晓发了疯一般地将第二巴掌也抽到了他的脸上。
“黎风，你不就是为了追一个简雨涵吗？！至于这样陷害江俊夕？！你知不知这样乱说会害死人，你凭什么在这里撒谎骗人？！”
“我没有撒谎骗人！”
黎风被这两巴掌打得火冒三丈，推开疯了一般的黎破晓，更加用力地指向了江俊夕的方向。
“那天爸妈吵架的时候我就在门外，我听到了一切，你也在场啊，你明明就知道，江俊夕他就是艾滋病，他的弟弟就是死于艾滋病，他也会死的——”
“住口——”
气急的黎破晓伸出手去堵他的嘴，用力地抽他的脸，发狠似地叫喊，只希望能盖住黎风的声音，真恨不得当场把他打晕过去。
“黎风你混蛋，你就是一个大混蛋，你再敢诬蔑俊夕哥我就——”
“我是感染了艾滋。”
那个很淡漠很清晰的声音。
就像一根尖锐的针瞬间地，刺入了黎破晓的身体内，陡然止住了她所有的呼喊怒骂，让她揪打黎风的动作完全僵住。
黎破晓的眼眸里，闪亮的泪水刹那凝结。
她转过头，呆呆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全身的每一处都开始变得冰凉起来。
江俊夕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看向了自己的周围，在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已经远远地躲离他。
那只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其实，他早就应该明白，这就是坦白的后果。
眼眸无声黯然，他心痛欲裂。
“黎风说的没错，我得了艾滋病！”
江俊夕的目光安静得仿佛透明的琉璃，他的手指在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这种病对于你们来说，真的很可怕吗？难道我生了病……就没有和你们一样公平活下去的权利吗？”
那一瞬。
因为胆怯，所以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江俊夕。
江俊夕孤独地站在操场的中央，在真相被揭开的一刹那，他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一抹灵魂，从此，游离于正常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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