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生世世
唐森纵身跳进棺材里，棺材底部是一个空洞，吞没了周围的所有光线，包括唐森自己。唐森五感尽失，只有体感还在发挥作用，他意识到自己在不断下沉。他尝试出声呼唤，但是就连声音都被这深邃的黑暗夺去了，他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喊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些许光亮，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水汽，脚底涌上来大量的水，顷刻间他全身湿透。视线在逐步恢复，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瀑布中，这条匹练般的瀑布是自下而上流淌的，水流的冲击力让他悬浮其中。往生泉，这就是往生泉！唐森第一次被带到地府时，曾经亲眼见过这条倒灌的瀑布，并不感到陌生，只不过当时不像今天这样身处其中被淋得彻头彻尾而已。他在瀑布中翻了个身，手脚并用逆水而游，方向却是朝下，显得怪异无比。
“快到了！”他上方的胡大鹏喊了声。
唐森只觉得头顶风声飒然，胡大鹏变身为鹏鸟，振翅飞离瀑布，两只脚爪分别提起他和杀无尽在空中盘旋。没有了水流的冲刷，唐森的视野终于完全清晰。往生泉依附在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峭壁上，对面是座断崖，半截石桥从崖头探出悬于空中。断崖旁有几间仓库模样的木制平房，外面涂着黑漆，边上排着很长的队伍，无数亡魂正在等候走上奈何桥。
“白象，你去堵死杨天佑说的通道，那条通道据说现在被改造成了电梯，不难找。青牛和金毛控制住孟婆和其他小鬼，我看着唐森和杀无尽。”胡大鹏在空中下达指令。赵白象当即一手一个分别抓住阮青牛和王金毛，用力向断崖甩去，他自己则双腿在峭壁上一蹬，肥胖的躯体划过空中，手臂平伸有如翅膀，像只鸟儿般轻灵地跃向断崖后方。那些排队等候的亡魂听见胡大鹏的声音，无不抬头观望，平房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美貌女子也抬起了头，脸露惊讶。那个女人是孟婆，唐森曾经从她手中接过一碗孟婆汤，也看见她因为孟婆汤无效当场大发雷霆。阮青牛在空中用力挺腰翻身下落，稳稳站在了她身边，轻声警告：“孟姑娘，别动。”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队伍前方有两名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冲来。他们面目狰狞，额头上有两只小小的犄角，口中獠牙外露，他们是地府的小鬼。两个小鬼还没跑到近前，王金毛出现在他们身后，双拳砸下，两个彪形大汉身不由己倒地，王金毛掏出一根金灿灿的绳子丢向他们，绳子仿佛有生命般自动将他们牢牢捆住。
“什么人敢来地府放肆？”更多的大汉扑来，王金毛的绳子突然伸长，缠绕上大汉们的躯体，将他们一一捕获。不一会儿工夫，绳子上捆蚂蚱一样绑了一串小鬼。不远处传来响声，断崖后方也是一道峭壁，最底端有一扇满是红锈的铁门，那就是杨天佑所说的通道入口。此时铁门被赵白象砸得稀烂，上方连接轿厢的钢索也被他全部扯断，轿厢就此停在底层无法再上升，意味着上面的增援无法到来。胡大鹏看见同伴控制住了场面，才带着唐森和杀无尽徐徐降落，将他们两人平稳地送上断崖。
“是你们？”孟婆认出了几名下逃仙。
“孟姑娘，自从上次蝗母大寿后就没再见过，想我吗？”王金毛笑嘻嘻地说。
“滚蛋！谁会想你这喝酒都要耍赖的无耻之徒。”孟婆黑着脸骂道。
“谁耍赖了？”王金毛讶异地问。
“孟姑娘，你记错了，耍赖不喝的是我。”阮青牛说。
“反正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除了他。”孟婆斜睨着变成人身逐渐走近的胡大鹏说，“金鹏，你带着你这几个狐朋狗友闯进来干吗？想造反吗？那个死胖子还砸坏了电梯，等着赔钱吧。”
“小孟，好久不见。”胡大鹏微笑着招呼。
“怎么又叫我死胖子，你就不能亲热地喊我声白象吗？”赵白象费劲地从电梯那里一步步挪过来说，“知道要来地府，我可高兴坏了，我们都想着你哪。”
“师师呢？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怎么没看见她？”孟婆问。
胡大鹏等人一下子没了声音，神情黯淡。
“干嘛跟死了老娘一样？难道……”孟婆突然明白了，她一跃而前，双手抓住胡大鹏的衣领将他掀翻在地，一拳砸在胡大鹏脸上，“你害死了她？”
“她被沙颅海的妖怪杀了。”胡大鹏没有还手，只是抹去自己的鼻血说。
“要不是你鼓动她跟你私逃下凡，她会死？”孟婆发了疯似地对着胡大鹏拳打脚踢，直到赵白象和阮青牛一左一右分别架住她的手臂。
“滚开！”她甩开赵白象和阮青牛的手，背转身擦拭泪水。胡大鹏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将手搭在孟婆肩头说：“你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她。”
孟婆转身扑入胡大鹏怀里放声大哭，胡大鹏全身僵硬，片刻之后才略微放松，轻拍她后背安慰。赵白象在一边小声说：“金鹏，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算了，可不能来真的，咱们是仙人。”
“有什么关系？”阮青牛扯了下赵白象，“我们可没打算回上界去，以后我们就是妖怪了。”
“说的也是，可惜地府就孟姑娘一枝独秀，不然我也找一个。”赵白象一愣，点头赞同。
“白无常啊，她那么瘦，你那么胖，绝配。”王金毛说。
“我呸！”赵白象骂道。要不是刚才提及李师师的悲痛还回荡在心中，阮青牛和王金毛必定已经开怀大笑。
“小孟，我们时间有限，先把这些等待转世的人送走，然后我有话要跟你说。”胡大鹏柔声说。孟婆止住哭声放开他，红着眼睛说：“你们把小鬼都捆上了，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赵白象立即大步走向被捆住的小鬼们问：“谁是队长？”
一个彪形大汉坐在地上抬起头回答：“是我。”
“你的编号是多少？”
“9527。”
“9527，知道我们是谁吗？”
“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们是那几个下逃仙。”
“嗯。”赵白象吃力地弯下腰，将胖脸凑到9527面前说，“我一个人就能干翻你们所有人，懂吗？我现在放了你们，乖乖地把这些亡魂送走，不许乱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小鬼9527一个劲点头。
“金毛，把捆仙索收了吧。”赵白象说。王金毛手一招，绳子松脱飞回到他手中，小鬼们纷纷从地上站起。孟婆站在仓库旁的长桌前，将一碗碗孟婆汤递到排队的亡魂手中，小鬼们各司其职，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帮她将一桶桶密封的孟婆汤从仓库里提出，将空碗再次装满。
“你们几个站在那里看戏啊？还不过来帮忙？”孟婆瞪了他们一眼说。降神会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乖乖站到孟婆身边，帮她一起分发汤碗。
“你是唐森吧？我记得你的脸。”孟婆说。
“是的，孟……小姐。”
“过来帮手啊，发什么呆？还有那个专业掘墓的，白长了一身肌肉，端汤会不会？”
唐森苦笑一下。拜托，我们是来干摧毁生死簿这种大事的，不是来打工的！不过既然那几个下逃仙已经过去帮忙，也容不得他和杀无尽拒绝。两人站到长桌后，唐森接过一碗小鬼递来的孟婆汤，交到自己面前的亡魂手中。那个亡魂一饮而尽，将碗放在桌上，半透明的身体中有丝丝白光渗出。
“孟婆汤有效，去那边排队准备上奈何桥。”站在旁边监督的小鬼队长9527说，于是那名亡魂走向奈何桥那边的队列。唐森朝奈何桥望去，桥的尽头一名亡魂纵身跃下，他的身体飘向瀑布，然后被瀑布带往上方消失不见。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上桥，因为在这长桌前喝汤的时候就被拦下了。
“为什么这么多人？”唐森问。当时自己喝汤的时候，才寥寥几人，可是今天这里至少聚集了上百亡魂。
“还不是因为添竹出了大事？”孟婆说，“你们和沙颅海的妖怪闹事，枉死了很多凡人，我们把能派的人手全派出去了都忙不过来。很多亡魂得在外面游荡几天，才能被带回地府，我已经在这里忙了一整夜了。”
“除了那架电梯，没有其他通道可以从上面下来了吧？”胡大鹏问。
“没有了。”孟婆说，“你们毁了电梯，修好之前地府没人再能下到这里。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派出去了，阎罗大人也不在。”
“阎罗去哪了？”
“被召去莫高峰了。”
“嗯，跟我们猜的差不多。”胡大鹏心中一定，目前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
众人齐心协力，将所有亡魂送上了奈何桥，目睹他们一个个被往生泉带走。王金毛将手上的汤水在衣服上蹭干，捆仙索甩出，那群小鬼又可怜巴巴地被绑成了一串。
“现在说吧，你们来干嘛的？”孟婆看着他们问。
“生死簿在哪？”胡大鹏低声说，“带我们去。”
孟婆身子一颤，瞪大了眼睛问：“找生死簿做什么？”
“我们要摧毁它。”
孟婆的眼睛从降神会几人脸上一一掠过，下逃仙们神情严肃，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她很了解眼前这几个人，他们是来真的。
“你们疯了吗？”孟婆说，“私逃下凡虽然罪名不轻，但是罪不至死，打生死簿的主意可就另当别论了。金鹏，你是怎么回事？你可是资历最老的上界仙之一啊。”
“小孟，没时间解释了，就当帮我的忙，只要带我们去就行了，不会连累你。”胡大鹏说。
“不可能。”孟婆断然拒绝，“我不是怕你们把生死簿怎么样，而是不想让你们闹下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小孟，如果你不说，我们只能逼你说。”
“怎么？想对我用刑？你舍得吗？”孟婆双手叉腰瞪着胡大鹏说。
“当然不舍得，不过其他人我舍得。”胡大鹏朝赵白象挥挥手。赵白象攥紧拳头对着9527脸上重重来了一拳，9527的獠牙立刻从嘴里断落，小鬼队长躺倒在地哀嚎不止。
“告诉我生死簿在哪，他就可以少吃苦头。”胡大鹏看着孟婆说。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怎么了？”孟婆怒容满面，揪住胡大鹏的衣领问。
“白象。”胡大鹏大喝。赵白象提起9527又连续给了他三拳，9527满嘴牙齿尽数断落，三拳过后出气多，进气少。
“他会被活活打死的。”胡大鹏说，“他死了后，我们就对付下一个，直到你说为止。”
“好，我告诉你们，死胖子你给我放开他。”孟婆咬着牙说。赵白象松开9527，拍拍他的脸说：“兄弟，对不住，谁让你是队长呢。牙没事，几天就长出来了。”
左近的小鬼急忙扶住他们摇摇欲坠的队长，满脸惊恐。
“凡事都有底线，金鹏，这次你越界了。跟我来吧。”说着孟婆走向奈何桥。胡大鹏和王金毛尾随在她身后，唐森起了好奇心，也跟过去一看究竟。奈何桥的桥面十分光滑，不知经过了多少亡魂的踩踏，亮得就如镜子一样，再加上往生泉水汽蒸腾，更显湿滑。唐森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以防不小心滑倒。在这里滑倒可不是开玩笑的，桥身从崖头探出，悬空架在半空，下面是雾气缭绕的深渊，一失足就将万劫不复。
“生死簿就在下面。”孟婆说。
“下面不是奈河吗？在河底？”胡大鹏有些疑虑，虽然他知道孟婆不会骗自己。
“穿过奈河，下面有结界，生死簿就在里面。不过你们过得了奈河吗？”孟婆冷笑。
“我下去看看。”胡大鹏化身成为鹏鸟，从桥头俯冲而下，飞到一定距离后，他往复盘旋，振动翅膀驱散了雾气，奈河的真面目显露。唐森站在上方，虽然相距遥远，依然看得清清楚楚，眼前的场景让他心惊肉跳。下方的河水中，无数狗头蛇身的生物在河中游动，它们听见金鹏的振翅身，抬起头咆哮，露出满嘴钢牙。几百头奇形生物争相跃出水面，试图撕咬飞翔的金鹏，金鹏距离河面尚远，那些生物纷纷落回水中，仰着头伺机待发。在它们跃出水面的时候，唐森清晰地看见它们的蛇身上长有毛茸茸的四腿。
“这是豢养在奈河中的钢蛇铁狗。”孟婆在一旁说道，“被处刑的亡魂会从这里扔下去喂食它们。”
“好家伙，这数量也太多点了吧。”王金毛有些惊惧，他虽然听说过钢蛇铁狗，却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多。
金鹏绕了几圈后返回，双爪抓住栏杆雄踞桥头。他变身而成的鹏鸟站立起来比唐森人还高，两只金色的眼睛顾盼生威。
“下面有人看守吗？”金鹏问。
“你觉得需要吗？”孟婆反问。
也是，有这么多钢蛇铁狗在，哪里还需要其他守卫？
“白象，青牛，杀无尽，你们留在这里看住电梯口。万一他们想办法下来了，拦住他们。我和金毛，唐森下去。”金鹏说。
“我呢？”孟婆问。
“你陪我们下去，跳到我背上来。”
孟婆本来一脸不高兴，听到这句话后喜笑颜开，立即跨上金鹏后背，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它的脖子。金鹏等她坐稳，扇动翅膀飞离桥头，两只巨爪分别抓住唐森和王金毛，再次向下俯冲。在接近河面的时候，它放缓速度大声说：“唐森，唱诵无间梵音。”
唐森立刻口中念念有词，无间梵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那些钢蛇铁狗开始变得焦躁不安，随着唐森唱诵的声音越来越大，它们在河水中不停翻腾，最后忍不住逃窜向两边，避之不及。金鹏下方的河水露出一大块空隙，一只钢蛇铁狗都没有剩下。孟婆眼露惊异，在地府这么久，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看见。
“准备好，我要进去了。小孟，抱紧我。”金鹏忽然向上飞起，然后猛然掉头，鸟头冲下收拢双翅，一头扎进了河里。所有人屏住气，唐森的念经被迫停止。无间梵音一消失，那些钢蛇铁狗立即扑来。金鹏在河水中向下冲刺，同时伸展翅膀用力一扇，河水被他掀起激流，靠近的钢蛇铁狗被激流撞击得纷纷后退，而金鹏借着冲力直达河底。黑色的河床上有光亮透出，那是一条相当宽的裂缝，金鹏带着他们穿过裂缝，进入了一个极为开阔的洞窟。金鹏缓缓降落，将唐森和王金毛放下。唐森擦去脸上腥臭的河水抬头望去，头顶的裂缝可以看见流动的河水，但是河水却丝毫不渗下来，他甚至看见好些钢蛇铁狗的眼睛在河水中透过裂缝恶狠狠地凝视他们。孟婆从金鹏背上跳下，指着洞窟深处说：“生死簿就在里面。”
唐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看，洞窟正中有一个两层楼高的黑色球体，上面布满了缆线
“那是电缆？”他惊讶地问。
“生死簿是地府电脑系统的核心，所有数据是从这里送出的。”孟婆答道。
胡大鹏恢复人身，朝王金毛说：“金毛，去看看。”
王金毛立即靠近那个巨大的黑球，伸手触摸，他的手上冒起一缕青烟，王金毛低呼一声，连忙缩回手。“是至阴！不，这个浓度，比至阴强得多，应该是极阴。”
“知道了吧，你们根本进不去。”孟婆早有所料。
“要进去的不是我们。”胡大鹏转头朝唐森看看。唐森缓步上前，小心地观察球体。这个黑球不是实体，而是一团黑色烟雾状物质构成的。他伸出手，手指一下没入了球体中，唐森吓了一跳，急忙缩手查看，所幸手指完好无损。
“进去后我该怎么做？”唐森问胡大鹏。
“我不知道，得看你自己了。”胡大鹏摇摇头回答。
孟婆的脸变得煞白，她没想到唐森居然能穿透生死簿的结界。“不要，唐森，别进去。”
胡大鹏搂住孟婆的肩说：“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就安安静静看着吧。”
唐森最后朝胡大鹏和王金毛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穿过了结界，消失在黑球中。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有微弱的光亮。他揉揉眼睛，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而在漆黑的中央，有一张宽大的桌子和一把高背椅，桌上点着两支蜡烛，中间有一本打开着的书，密密麻麻的缆线连接在这本书上。他走到桌边仔细打量这本书，书页发黄，显得相当古老，样式也很古朴，上面的文字是某种古文，满页文书自己居然认不得几个字。生死簿，毫无疑问这就是生死簿了。
“看得懂吗？”一个声音在唐森背后问。
唐森几乎蹦起来，浑身汗毛倒竖，他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他迅速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布裙的女人手拿扫帚和簸箕站在他身后。这个女人看不出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不年轻，身上的布裙倒是很有特征，是年代很久远的样式。
“我的编号是82,专职负责打扫这里。”女人说。
唐森这才放下了心，原来也是个小鬼，只不过她和刚才那些男性小鬼不同，头上没有犄角，口中也没有獠牙，样貌普通。
“看不懂，这是生死簿吗？”唐森向她确认。
“不然呢？”女人反问，“你来这里干嘛，唐森？”
“你认得我？”唐森顿时心生警惕。
“生死簿记载了所有人的姓名和相貌，我在这里打扫的时候经常会翻看，一些特殊的人我都认得。”女人说。
唐森心中一动，马上问：“除了姓名和相貌，生死簿上还会记载其他吗？比如某个人的生平？”
“只是很简单的记载，除非他那一世的身份很特殊，是重要人物。”
“能帮我查一个人吗？”唐森问。
“哦，你想查谁？”
“一个叫司马如烟的女人，大约20多年前死的，死的时候才20岁出头。她是个凡人女孩，经由你们这里转世，生死簿应该有她的记录。不过我看不懂书里的字，得麻烦你念给我听。”
女人咯咯笑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早就用电脑系统替代生死簿了，用不着我来念，你想看当然有更先进的方法。”女人放下手中的扫帚，走到桌旁，将手按在生死簿上。不一会儿，唐森前方的黑暗中闪现光芒，一副画面高悬在黑暗中。画面中的内容不断跳动，是一个女孩成长的琐碎片段，从婴儿期开始直到成年。
“慢一点，我看不清。”唐森说。
画面变得慢了。那个女孩的脸逐渐开始变得熟悉，没错，这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司马如烟。唐森在画面中看见了排骨夫人，他看见排骨夫人将一把杀猪刀插进了司马如烟的胸膛，然后抱着司马如烟痛哭流涕。排骨夫人割开自己的手腕，将流出的鲜血滴进司马如烟嘴里。之后孙无恐出现了，从她手里接过司马如烟，神情悲痛不已，孙无恐将脸紧紧贴在司马如烟的脸上。画面静止了，定格在这一刻。
是排骨夫人杀了司马如烟！可是司马如烟究竟是谁？排骨夫人为什么要杀她？从画面中依然无从得知。唐森一头雾水，反复思索其中的关联。
“是你要找的人吗？”女人问，“同名同姓的司马如烟有好多个，但是20多年前死的名叫司马如烟的年轻女孩就这一个。”
“是她。”唐森回答。
“看你的样子似乎问题没解决？”女人审视着唐森说，“你想了解她什么？”
“我知道自己和她有关联，但是她在我出生前就死去了，我想知道我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也许你是和她转世之后的人有关联，像你这样的情况很多见，我帮你看下她转世后的情况。”女人再次将手按在生死簿上，空中弹出了另一个画面。这次的播放速度不快，唐森看得十分清楚，他觉得心头像被重锤敲了一下，两腿发软站立不稳。画面里是自己的童年，唐森看着自己不断长大，形象逐步变化。司马如烟是我的前世！我就是司马如烟！
“这是我欠你的。”排骨夫人说过的那句莫名的话突然响起在唐森耳边。排骨夫人早就知道我是司马如烟！她说亏欠我原来是指她杀了司马如烟。可是孙无恐呢？孙无恐似乎毫不知情。
“能不能帮我把司马如烟的所有前世都找出来？”唐森轻声说。
“可以啊，反正除了扫地我也没事做。”女人回答。头顶上方的黑暗中，不同的画面接二连三弹出，唐森一幅幅看过去。司马如烟的前世都是女人，而且所有画面里都有孙无恐，他始终陪伴在那些女人身边。牛百万曾经提到过，孙无恐不停追逐凡人女子，而后却将她们遗忘得一干二净。这些凡人女子原来都是自己，他一直陪在自己的每一世里，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会这样？唐森的心剧烈跳动，似乎要在胸腔中炸裂，他意识恍惚坐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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