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走红毯切记穿对衣服
唐森回到营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黑衣人帮着他将依然昏迷的孙无恐抬到了行军床上。与佛祖的会面结束后，唐森背着孙无恐跟随大师回到沙滩上，观影拨打手机调来吉普车，将他们送回营区。一路上大师始终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唐森坐在床上，双手捧着头呆呆出神。与佛祖的对话就像一场梦境，他不知道是美梦还是噩梦，他想不明白，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他决定停止思考，于是对着昏迷的孙无恐说：“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孙无恐一骨碌翻身坐起，贼兮兮地笑着说：“原来你知道我醒着。”
“我见过你昏迷好几次了，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唐森没好气地说。
孙无恐哈哈大笑。“恭喜你，唐先生，四天以后你就是仙人了。”
“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唐森恨不得抽他一嘴巴。
“我没开玩笑啊。”孙无恐说，“多少妖怪梦寐以求的事，在你这里得来不费吹灰之力，还不好？你们凡人有句什么话来着？含着金汤匙出生，说的就是你啊。啧啧，极阴体，真了不起。”
“你觉得佛祖说的是真的吗？”唐森抬头问。
孙无恐相当讶异。“你小子连佛祖都怀疑？你告诉我，以他的身份有什么必要对你撒谎？”
是啊，佛祖是上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何必欺骗轻如鸿毛的自己呢？自己不过是佛祖升仙时丢掉的糟粕，现在佛祖为了不让这堆糟粕污染三界的大环境，要进行垃圾再处理而已。
孙无恐取出金睛粉重重抹了下眼皮，然后仔细研究着唐森，还将鼻子凑到他脸旁闻了又闻。
“你干嘛？”唐森恼怒地推开他的脸。
“你这个极阴体确实有点道行。”孙无恐说，“你身上没有一丝妖气，就是个标准凡人。这说明你体内的极阴没有吞噬过一点普阳和普阴。你知道这有多难吗？这就好像把饿了三年的我关在一间没人的火锅店里。至阴天生就是饥饿的，吞噬是本性。妖怪未成年之前如果饿得太久，甚至会被体内至阴的饥饿逼疯。而你，饿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说实话，要不是佛祖亲口说的，打死我都不信。”
“佛祖说我体内的极阴在沉睡，睡着了自然就不感到饥饿。”
“现在不是半苏醒了吗？所以你赶快升仙吧，一旦完全苏醒你就会抑制不住饥饿感要吃人，你能想象自己吃人的画面吗？”
唐森心头一紧，问道：“为什么非吃人不可？”
孙无恐脸色一正，严肃地回答：“妖怪有快速成长的天性，这是出于自我保护。成年越慢，越容易被其他妖怪吃掉。所以婴儿期的妖怪会大量吃人，因为凡人数量众多容易捕捉，而且人体内所含的普阳普阴远远高于其他生灵。不过妖怪一旦成年，□□生长就停止了，天资够的妖怪就能变幻人形，这时候妖怪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吃人就不是那么迫切了，甚至不吃也行。不过也有些妖怪永远无法变幻人形，这类低级妖怪就会持续不断吃人，渴望着有一天能变成功。这都是体内至阴的本能在作怪，妖怪自身抵抗不了。你现在就是个刚落地的婴儿，还没喝过第一口奶，正是其他妖怪最理想的食物。偏偏你又长生不灭，目标这么大，躲不了也藏不了，所以，你只剩下升仙这唯一一条路可走。”
“可是我并不想升仙。”唐森垂头丧气地说，“上界我完全不了解，仙人的生活又那么枯燥。”
“你真是个怪胎。”孙无恐伸出手指弹了下唐森的额头，“你升仙之后依然可以找机会下凡，到时候遇上排骨夫人，她一看，哇，唐森居然是仙人了，肯定会改变态度，也许没多久就生下个红中儿呢。”
“真的可以？”唐森睁大眼睛问。
“你真是没救了。”孙无恐一个劲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安慰一下你。总之你就算升了仙，也可以像观影老头一样在凡间混，不一定非呆在上界。至于排骨夫人，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妖神相恋是重罪。杨剑的母亲就是上界仙子，与下界妖怪成婚生下他，据说他母亲现在还被囚禁在忘忧海最深处，永世不得翻身。你要是跟妖怪生出个孩子，估计佛祖会亲手灭了你。”
唐森颓然倒在床上，两眼瞪着屋顶。
“升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孙无恐说，“你要是一直呆在凡间，那些妖怪隔三岔五就得来找你。你每天都得提防着不要让妖怪给吃了，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够？反正我觉得挺好，我终于解脱了。”
“是啊，你终于解脱了。”孙无恐的话让唐森感到一丝酸楚。
“这次选拔我一定会通过，我也会成为仙人，和你一样长生不灭。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到凡间混吃混喝，今天蹭蹭柳倩，明天蹭蹭祝舞能，吃火锅吃到天荒地老，那该多好？”孙无恐说得高兴，在行军床上连翻了两个跟斗。
“不要！”唐森猛地坐起，抓住孙无恐的手大喊，“不要参加这次选拔！”
“为什么？”孙无恐被他吓了一跳。
“如果你拿了第一，佛祖会让你吃了我，然后你就不复存在了。”唐森说。
“瞎担心什么？”孙无恐甩开他的手说，“有三个名额呢，我不拿第一，拿第二和第三总行了吧？”
“以前的选拔都只有一个升仙名额，这次为什么是三个？”唐森大声说，“你还不明白吗？佛祖怕有意外，留了备胎，第一个不行就尝试第二个。”
孙无恐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一层。转念间他明白唐森没说错，以佛祖那鬼心思，这种事绝对干得出来。他从床上站起，在营房内来回走动。说是说来回走动，由于房间内过于狭窄，他基本是在原地转圈。唐森一直看着他转圈，眼睛都快看花了。
“不，我要参加。”孙无恐终于停下脚步坚定地说，“唐森，我是个妖怪。妖怪不像你们凡人，什么事都要想来想去，我们只追随自己的本能。本能告诉我，我得参加这次选拔。错过了这一次，也许我永远没有机会了。”
“孙无恐，升不了仙你至少还能做妖怪，还有两万年寿命可以享用。不要参加这次选拔，或者你参加下一次都行。”唐森几乎是在求他了。
孙无恐在行军床上坐下，满不在乎地说：“谁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佛祖不也是头一回碰上这事吗？他一定就知道结果是怎样？就算非让我吃你，也许我没有被你吞噬，而是把你吞噬了呢？也许我们两个都能保有意识，只是共用一个身体呢？想不明白的事我从来都不会多想，事到临头总有解决办法。而且，这次来的妖怪非同小可，我还不一定干得过他们呢，得好好努力才行。总之，我决定把所有这些破事交给四天以后的自己来处理，所以嘛，现在该干的事情就是睡觉，明天该干的事情就是吃饱肚子看比赛。”说着孙无恐四仰八叉躺下去，翻了个身屁股对着唐森。唐森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孙无恐简单的脑回路总能给他宽慰。确实，有些事情拼命想也解决不了问题，只有等到真正发生的那一刻，才知道如何去面对。
唐森突然看见孙无恐的肩膀不停抖动，显然在偷笑。
“你笑什么？”他好奇地问。
孙无恐憋着笑回答：“我在想，万一你占据了林蝎儿或者那个云中蕊的身体，成了一个女人怎么办？”
唐森狠狠踹了一脚孙无恐的屁股说：“那我就嫁给你。”
孙无恐吓得蹦起老高，双手捂在胸前说：“你这个变态！”
“你才变态！”唐森笑着回骂一句，不再理会孙无恐，躺倒在自己那张行军床上。不管怎样，他心情放松多了。但愿不要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今天的经历已经足够梦幻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被一阵军号声吵醒。唐森睡眼惺忪地抓起手机看了看，才凌晨六点。孙无恐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六点。”唐森打着哈欠回答。
“这么早就吹号，神经病。”孙无恐骂了一句，翻身又睡去。军号足足吹了十分钟才停下来，唐森被吵得头昏脑涨，只能用枕头盖住脑袋。他不禁佩服孙无恐，这家伙竟然又打起了呼噜，而且呼噜声还跟随着军号声抑扬顿挫不断起伏，仿佛二重奏。
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他们的房门被踹开。
“起床啦！”常饿女站在门口大喊。唐森差点崩溃，好容易军号不吹了，他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呢。常饿女一看两人都没反应，跑到他们床边，轮流在他们耳旁大喊：“起床啦！”结果孙无恐还是呼噜依旧，唐森则将脑袋塞在枕头下装死。仙子不由大怒，摘下脚上的拖鞋在手中啪啪啪连续拍了几下。两人立即从床上爬起，孙无恐若无其事地走进洗手间，而唐森则抢过常饿女手里的拖鞋，替她穿回脚上。
“你是上界仙子，不能动不动就拿拖鞋抽人，有损仙人形象。”唐森陪着笑说。
“这里是军队知道不？没看到你们住的是军营？没听见吹军号？要入乡随俗懂吗？”常饿女瞪着眼睛说。
“仙子，入乡随俗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唐森说。
“那该用哪个词？”仙子问。
唐森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恰当，于是连忙扯开话题：“仙子，比赛十点才开始，这么早起床干嘛？”
“我是比赛评审之一，柳倩说我穿这身不合适，非让我换套衣服，你们两个跟我去柳倩房间帮我瞧瞧哪套合适。”常饿女说。唐森心中对柳倩大为感激，观影大师可给了自己一大笔钱，如果让仙子穿得像个老农民一样去当评审，大师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和孙无恐两人把钱给黑了。
“你怎么还没好？”常饿女一脚把洗手间的门踹开。
孙无恐慌忙把裤子提起抗议：“干什么啊？拉个屎都不行？”
两人匆匆洗漱一番，跟着蹦蹦跳跳的仙子在营区里七弯八拐走了一阵，来到一座营房前。唐森和孙无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座营房，异口同声骂了句：“太没人性了。”
眼前的营房有他们住的那间十倍大，而且还装了空调。门前有长廊，长廊上放了十几盆鲜花，芳香扑鼻。等到他们三人推门进入，唐森和孙无恐心中的不平衡彻底爆棚。这哪是营房啊？分明是间总统套房！房间里极为凉爽，空调打得很足，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标准规格套房，此刻他们站的地方是客厅。地上铺着地毯，轻奢风的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冰箱。柳倩和赵甜甜坐在餐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饮料和餐点。
“坐，吃完早饭帮仙子参谋下穿什么。”柳倩冲他们说。她和赵甜甜穿着布质面料的睡衣，头发松松地垂在肩膀上。
“这里所有营房不是在三天内赶工出来的吗？怎么还有时间建造这么大的套房？”唐森坐下后问。
“他们开工的时候我派了自己的工程队来，这一套是基因公司下属的工程队建的。”柳倩回答。
牛逼，有钱就是任性！
“你就不能顺便为我和孙无恐弄一间大点的？”唐森忍不住说。
“凭什么？”柳倩啜着饮料一瞪眼，“你们两个凭什么搞特殊化？”
我们搞特殊化？你不看看你自己？
“用不着不平衡。”柳倩看穿了唐森的心思，“我是最大的赞助商，享有这些待遇是应该的。你们俩在这里的吃住都算我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安排你们两人一间已经不错了，很多人都十几个人挤一小间呢。”
“牛百万和胡玉也住我们这么小的营房？他们两个受得了？”孙无恐嚼着满口食物问。
“不，他们的营房不算小，比我这套少一个房间吧。”柳倩说，“还有铁公主和林蝎儿那套也差不多。女人嘛，不能太将就了。”
唐森暗自恼火。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柳倩心中地位很高，现在看来有些高估自己了。
“怎么，生气了？”柳倩歪着头看着唐森问。
“不敢，你是老板，我哪敢生你的气？”唐森虎着脸回答。
“牛百万，祝舞能，铁公主都各自掏了钱，人家都是有钱的大妖怪，给自己预先订制的房间。我只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帮他们施工而已，并不是特别优待他们。来这里参选的所有妖怪都自掏腰包缴纳了参赛费用，哪怕睡通铺的都一样。唯独你们两个白吃白住白玩，还不够好？”柳倩说。
好吧，跟你们这些土豪没道理可讲。唐森忍不住看看孙无恐，人家这些妖怪个顶个有钱，就自己摊上一个翻垃圾桶睡大街的。
“你怎么又抢我盘子里的东西吃？”孙无恐把常饿女伸过来的手推开，双手牢牢捂住自己的盘子。
赵甜甜将常饿女的手拉回来说：“仙子，先吃你自己盘子里的。”
“他盘子里比我多，谁让他拿那么多。”常饿女鼓着腮帮子说。
“昨晚睡得好吗？给你的风扇用了没？”柳倩问唐森。
“不好，热得睡不着，有风扇也没用。”唐森闷声闷气地回答。他确实没睡好，尽管风扇吹了一夜，但是吹出来的都是热风，他半夜里热醒好几次。
柳倩噗嗤笑了一声，看得出来唐森是真生气了。“行了行了，搬来我这住吧。”她说，“不过你和孙无恐只能睡客厅，两间房我睡一间，甜甜和仙子睡一间，没你们的份。”
“真的？”唐森大喜过望。睡客厅他才不在乎，关键是这里有空调，那可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这里只有一间洗手间，优先我们用，不许抢。另外，每天要替我们打扫房间。”柳倩说。
“没问题，保证给你们收拾干净。”唐森满心欢喜一口答应，之后三个晚上终于可以不用受罪了。
用完早餐后，几名黑衣人替他们将餐具收走，能为美丽又多金的副处长效劳是第九处大部分人员最乐意干的活儿。三个女人涌进柳倩的房间，然后一场小型时装表演开始了。女人们一套接一套换衣服，来到客厅让唐森和孙无恐点评。尽管两人对女人服饰一窍不通，但是好看难看还是分辨得出的。最后柳倩和赵甜甜分别选定了一件出席宴会的晚礼服，而常饿女在他们一致要求下穿上一件蓝紫相间的曳地长裙。仙子清丽脱俗的容貌在华贵丝裙的映衬下，异常端庄典雅。可是常饿女非常抗拒柳倩的各式高跟鞋，几个人实在没办法说服她，只能任由她穿着唐森的旧拖鞋，赵甜甜反复叮嘱她务必用长裙下摆将那双人字拖给藏好。时间差不多后，他们离开营房，由黑衣人驾车将他们送往演武场。
他们抵达演武场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开赛在即，观影大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入口处不停徘徊。看见他们到来，大师立即上前责怪地问：“怎么这么晚？”
“没迟到啊。”柳倩微笑着说。
“你们得早点来为入场仪式作准备啊。”观影相当不满。
“什么入场仪式？”唐森问。
“佛祖特别交代了，这次选拔参赛妖怪众多，务必搞得隆重点，不能丢了上界的面子。所以我和稳输菩萨，太伤脑君商量了下，特意为所有的评审仙人和特邀嘉宾安排了一个进场仪式。时间快到了，跟我来吧。”观影匆匆向着入口的甬道走去。众人紧随在后来到甬道入口，唐森顿时傻了眼，一条红毯铺在甬道中，向前一直延伸到演武场中心。三个糟老头子合计了半天，就合计出一个走红毯的馊主意？甬道里还站着一溜人，分别是稳输菩萨，太伤脑君，杨剑，周啸天，金白梳，铁公主，林蝎儿和祝舞能。其中金白梳和周啸天尤其显眼，金白梳从来都是休闲打扮，今天也特意换上了庄重的黑色晚礼服，而周啸天一身黑色西装配上白领结，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该入场了，来排下队，两人一组。”稳输菩萨说，他是整个选拔的总负责，立即着手安排，
“女士们先出场，你们是重头戏。”
在稳输菩萨的指点下，众人成双成对，排成一列。首先出场的是常饿仙子和金白梳，然后是铁公主和林蝎儿，之后分别是柳倩与赵甜甜，稳输菩萨与太伤脑君，观影大师与祝舞能，周啸天与杨剑，唐森和孙无恐被安排在最后。唐森看着前面盛装打扮的那群人，再看看自己和孙无恐，他们两人穿着汗衫沙滩裤，蹬着一双拖鞋，明显拉低了整个队伍的档次。
“菩萨，我和孙无恐就不走红毯了吧？”他小声问稳输菩萨。
“不行，你是特邀嘉宾，孙无恐是决赛选手，必须参加入场仪式。”稳输菩萨说。
“那你们也提前通知一声啊。”唐森压着火气说。
“通知了呀。”稳输菩萨讶异地说，随即拍了拍自己脑袋，“哦，昨晚第八处的人没找到你和孙无恐，所以没通知到。没事没事，你们排在最后，仪式很快就结束。”
唐森向前张望，红毯左右两侧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左侧是第八处的灰衬衫，手里端着重型枪械，右侧是第九处的黑衣人，腰上别着□□和弹夹。
“菩萨，走红毯也不是这样的啊。”唐森善意提醒，“这些第八处第九处的人都撤了吧，不然不像话。”
“那不行，这么多妖怪，安全要放在第一位。”稳输菩萨严肃地说。
唐森只有闭嘴。这哪是走红毯，分明是上刑场好不好？
“时间到，进场吧。”稳输菩萨大声说。随着军号响起，排在最头里的常饿女和金白梳当先缓缓向演武场内走去。仙子不是很习惯长裙曳地的下摆，一直不小心绊到，她干脆将裙子提起，露出人字拖，大摇大摆走向前方。演武场内，观众席上群情涌动，妖怪们纷纷鼓掌叫好，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尤其在柳倩和赵甜甜进场的时候，妖怪们看直了眼，两个凡人女子美若天仙，口哨声，赞叹声不绝于耳。几位上仙入场的时候，观众席略显安静，只是稀稀拉拉的掌声。而当孙无恐和唐森进场的时候，嘘声四起，跟最前面身着隆重礼服的女人们比起来，他们两个寒酸邋遢到无以复加。孙无恐还恬不知耻地连连挥手致意，唐森简直无地自容，赶紧将他的手按住。
众人走到场地中央站定。稳输菩萨举起扩音喇叭，高声说道：“各位道友，我们的升仙选拔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自首届选拔以来，这一次是规格最高，参选人数最多的一届，希望各位在选拔中有好的表现。莫高峰为了表示对此次选拔的重视，特意派遣了多位仙人下凡担任评审，同时也邀请了添竹市的官方代表，我为大家介绍一下。”稳输菩萨逐一介绍身边的评审和嘉宾。评审一共是四位，分别是稳输菩萨，观影大师，太伤脑君和常饿仙子，杨剑由于身负安保重任，并不在列。唐森四处看了看，周围的看台其实就是一圈圈逐格抬升的石阶，没有任何座位，数百名妖怪分散坐在石阶上，而灰衬衫和黑衣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悄然站立。虽然总人数不少，但是演武场占地面积相当大，看上去还是空空落落的。
当稳输菩萨介绍到五名准入决赛选手时，看台上爆发强烈不满。
“凭什么他们可以直接进决赛？”
“他们有我厉害吗？来和我单挑试试！”
“黑幕，有黑幕！”
“早知道有鬼，突然规模搞这么大，收了黑钱了吧？”
群妖骂骂咧咧，吵闹不止。常饿仙子立马不乐意了，撩起长裙抄起拖鞋就想打人，她身边的金白梳和赵甜甜连忙拉住她。
“住嘴！”稳输菩萨大喝一声，整个演武场都暗了下来，风云为之变色，“昨晚我开设赌局，你们这些叽叽歪歪的妖怪来的人可不少，结果输的最惨的是我。我收黑钱？我是给你们送钱才对！莫高峰需要为一个升仙选拔收黑钱吗？什么黑幕？升仙选拔是佛祖参透天道后设定的，金刚琢乃天之石所化，怎么作假？谁要敢质疑选拔的公正，站出来和我单挑，我第一个先弄死他。”
群妖集体收声。稳输菩萨这番话义正辞严，又不失浓厚的江湖气息，妖怪们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再叫嚣。唐森顿时对菩萨刮目相看，平时宝相庄严的稳输菩萨，此刻比□□老大还要霸气。观影大师则泪流满面，你输的那些钱可都是我辛苦搜刮来的啊！
稳输菩萨威震当场，妥妥地将所有人介绍完毕，众人在灰衬衫带领下来到最靠近的台阶落座。四位评审坐在了第一圈台阶上，面前放着一张长桌，而准入决赛的五名选手和嘉宾们坐在他们身后的第二圈台阶。稳输菩萨冲着太伤脑君点点头，太伤脑君取出金刚琢向上抛起。金刚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高高悬停在场地正中的上方。金光泛起，犹如喷泉般向下洒落，形成半球体将整个场地罩住，一个覆盖全场的结界张开了。同时，四名金刚力士分站结界外围四角，他们的出现让妖怪们更为安静。
“下面是第一场正赛的比赛形式，大家请仔细看。”稳输菩萨又朝杨剑点点头。杨剑从腰间拔出三管两射枪抛向上方，他的枪徐徐上升，最后附着在金刚琢上，枪管穿过钢环朝下。杨剑食指一动虚扣扳机，三管两射枪猛烈发射，无数子弹射向场中，时而来回呼啸穿梭，时而不停盘旋。子弹飞行的范围被限制在结界中，并不会伤到看台上的人。
“这场参赛的妖怪共计237人，只有在场中坚持到最后的20名选手才能过关，其余都将被淘汰。”稳输菩萨说，“二楞神发射的是诛仙弹，对于妖怪和神仙都有很强的杀伤力。各位参赛选手如果在场中不能坚持，请立刻退出结界，不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升仙选拔向来有伤亡，但是这一次佛祖希望不要伤亡太大，所以请各位选手珍惜性命，一旦情况危急就马上撤离。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选手下场。”稳输菩萨说完，放下喇叭走向另外三位评审仙人身边落座。
群妖从看台上站起，纷纷进入场中。几名灰衬衫清点了下人数，实际参赛人数只有不到200人，有不少妖怪在听完比赛内容后直接放弃参赛，只是坐在看台上看热闹。杨剑的诛仙弹他们听闻已久，不用想必定是极难对付的，再加上刚才杨剑已经实弹演练过，一些惜命的妖怪干脆就不下场了。
“一分钟后比赛开始，想要退出比赛的现在还有机会。”稳输菩萨端着扩音喇叭说。场内一片寂静，将近200名妖怪没有一个人出声，气氛显得有些紧张，诛仙弹可真不是开玩笑的。
“开始！”稳输菩萨喝道。一声军号响起，三管两射枪的枪管急速旋转，数不清的子弹呼啸而出。结界内的妖怪各展其能，纷纷躲避。大多数妖怪贴着结界的边缘飞奔，他们的心思很好理解，万一吃不消了，可以第一时间逃出结界去。场地中央空出了一大块，只有二三十名妖怪零星散布其中。诛仙弹随着三管两射枪的不停发射，数量越来越多，在结界内横冲直撞，全方位无死角覆盖全场。陆续有人中弹倒地，哀嚎着手脚并用爬出结界外，等候在旁的灰衬衫和黑衣人立即上前将他们抬离。
“比赛很快就要见分晓了！”祝舞能举起扩音喇叭兴奋地说道。他被稳输菩萨和观影大师指定为本次赛事的特约解说，自然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些妖怪。
“祝先生，依你看还有多久？”另一位解说太伤脑君问。
“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
确实，场中的人数越来越少，很多妖怪即便没有中弹，审时度势之下自动退出了结界，完好无损地离场总比吃了枪子爬出去要好。随着场地逐渐清空，留在中间的人开始逐个凸显。黄眉僧盘腿坐在地上，敲着面前的木鱼，子弹经过他身边被一种无形的力场弹开。
“大家注意看。”祝舞能朗声说，“黄眉和尚的木鱼释放出由妖气构成的声波，子弹根本无法近身。”
“这木鱼是他的法器吗？”太伤脑君问。
“不错，他的木鱼叫作玄音，比起四妖器也毫不逊色。”
“好法宝。”太伤脑君赞了一声，“祝先生，云中蕊小姐跳的舞蹈是她的法术吗？”
场中的云中蕊扭着腰肢正翩翩起舞，在子弹的夹缝中进退自如。
“是的，云小姐的身法被称作游龙缠，是她自创的舞步。据说她能在雪中起舞而片雪不沾，看来名不虚传。”
“元圣道长的拳打得也不错，是从太极拳演化出来的吗？”太伤脑君又问。众人立即将目光集中在道士元圣身上，他仿佛在自家后花园练拳一样，慢悠悠挥舞着双臂。
“太伤大德，那不是拳法，而是一种掌法，叫九天擒拿手。”祝舞能说，“元圣道长凭借他的掌法，以慢打快，将飞来的子弹拨开，确实和太极很相似。”
“嗯，以静制动，道长在自性上下的功夫不少啊。”太伤脑君拈着长须评论。
“你们两个能不能闭上鸟嘴？”九千岁在场中听得一肚子火，高声骂道。他的背部浮现数道羽翅的幻影，羽翅振动拍开逼近的子弹，确保他毫发无伤。
“九爷别这么大火气嘛。”祝舞能端着扩音喇叭呵呵笑着说。
“我记得他的真身是只鸟对吧？”太伤脑君问。
“是的，九千岁的真身是头九翅鸟，背生九翅，那是相当厉害的。”
“那他的嘴才是鸟嘴啊，怎么说我们是鸟嘴？”太伤脑君不动声色地说。看台上所有人偷偷发笑，一本正经的上仙损起人来也够阴毒的。
九千岁勃然大怒，背后羽翅伸展，猛拍了几下，场内狂风大作。呼啸穿梭的诛仙弹在狂风作用下速度更快，角度更不可预测，不少苦苦支撑的妖怪再也躲避不了，纷纷被击中退出结界。
“大家快看，九千岁开始清场了。”祝舞能举着喇叭惊呼。九千岁的突然发动加快了场内节奏，妖怪数量骤减。一石激起千层浪，剩下的精英们此刻显出了真神通。五织女操纵着蛛丝，数道丝线舞得密不透风，将她们以及虎鹿羊三人包裹在正中。虎鹿羊三人双手环抱在胸前，全程看戏，对织女们信心满满。牛百万搂着胡玉的腰站在场中不闪不避，胡玉围脖所化的银狐绕着他们两人急速飞奔，快似闪电，用尾巴将飞来的子弹尽数扫开。风沙两兄弟周身被风与沙覆盖，诛仙弹纷纷偏离，而红中儿挥舞着手中的□□，叮叮咚咚声连绵不绝，那是子弹与□□撞击的声音。
看台上的小妖们呐喊着为自己的大王助威。
“大王好样的。”
“大王真厉害！”
红中儿得意地朝小妖们挥挥手，抬起□□，对准一名妖怪发射。那名可怜的妖怪本来就举步维艰，挨了一发酸火，惨叫一声飞出结界。
“红中儿也加入了清场的行列！”祝舞能喊道。
“那好，干脆一起来，早点结束比赛。”一名焦黑面皮的矮壮汉子说着将一挺夸张的迫击炮扛在肩头，对准四周连续放了数炮，每炮都击中一名妖怪，空中到处是横飞的身影和惨叫声。接着他旋转炮身，将身边的子弹挡开，和红中儿的操作如出一辙。迫击炮上绑着一束黑缨，迎风飘扬，很是潇洒。
红中儿一见有人模仿他，顿时兴致高昂，端起□□四处乱喷。“来啊，比比看，看谁的炮厉害！”他兴奋地大喊。
“大王威武！”
“大王牛逼！”
“烧得他们连亲妈都不认识！”
看见红中儿发威，小妖们情绪高涨到顶点，整个演武场充斥着一片童音。
“好小子，输给你我就不叫熊霸天。”黑面汉子不甘示弱，肩上的迫击炮轰响不绝。
他们两人疯狂的发射几乎牵连到所有妖怪。九千岁扇动虚幻的翅膀，将红中儿的火焰吹得到处都是，场内一片混乱，狂风，烟火，子弹交加。
常饿仙子看得高兴，拍手直叫好。“加油！狭路相逢勇者胜！”她双手拢住嘴尖声大叫。坐在她身后的唐森连连点头，仙子这个成语用得很是贴切。
“输了回家吃大便！”常饿女跟着又高喊了一句。唐森赶紧拍拍她肩膀小声说：“仙子，这话不能说，不文雅。”
“为什么？”常饿女回头奇怪地问，“我看网上很多人把这两句连在一起用的啊，很流行啊。”
唐森无言以对，边上几位长须飘飘的上仙忍不住脸露微笑。
“喂，老熊，九爷，还有那个小屁孩，要不要这么狠啊？”一名瘦小的汉子绕着场边飞奔，动作灵活速度惊人，躲开了所有攻击，边逃边大喊。
“又打不着你这飞贼，你跑你的就是了。”黑面汉子回答，随手又放了几炮。
“我衣服都被你们搞坏了，谁赔我？”那个瘦子边跑边抱怨。
太伤脑君赞道：“熊霸天有两下子啊，这么大的迫击炮他是藏在哪的？进场时候怎么没看到？”黑面汉子是黑风市地下赌场老板熊霸天，太伤脑君四处采购药材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他的烟斗所化，平时就装在口袋里。”祝舞能摇头晃脑地卖弄，“不过他的黑缨炮再厉害，也没能打中郎灵虚，郎灵虚的奔狼步确实独步天下。”
“郎灵虚就是刚才和熊霸天说话的那个瘦子？”太伤脑君问道。
“嗯，他被称作天下第一盗果然是有道理的，这种速度别说凡人警力，妖怪里也没几个追得上的。虽然二十几座城市联名通缉他，但是从来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祝舞能评论。
“周处长，”观影大师回头问周啸天，“添竹市在通缉他吗？”
“这倒没有。”周啸天回答，“他没来添竹犯过案，不过我们收到过其他城市的通告，请求协助追捕。”
“比赛中不要抓人，等他淘汰了你自己看着办好了。”稳输菩萨说。
“这个我清楚。他没在添竹犯案，就我们的立场而言，也不是非抓不可。”周啸天说。
“祝先生，那个风沙兄弟是什么来头？似乎从来没听说过？”太伤脑君突然问道。场中风沙双使玩着自己的沙子和旋风，既不去干扰别人，也没有被任何攻击命中，看不出深浅。
祝舞能眯起了眼睛，慢慢说道：“他们两人说自己来自沙颅海，我完全不了解。”
看台上安静了不少，“沙颅海”这三个字仿佛带有某种魔力。太伤脑君吃了一惊，几位上仙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
“停！”稳输菩萨举起喇叭突然高喊一声。杨剑手一招，三管两射枪脱离金刚琢，飞回到他手中。场中的子弹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站立的20名妖怪。负责在场边登记的灰衬衫再三清点人数后，将一份名单送到稳输菩萨手中。
“今天的选拔结束，恭喜还留在场中的道友顺利进入复赛。”稳输菩萨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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